('静香书院不大,前院、后院,只需一刻钟便能走完。带阿黎观看了环境后,容辞又带她去山下果园摘荔枝。如阿黎的愿,容辞让下人准备了好几个筐子。容辞和阿黎摘一筐,其余几筐让下人摘满,然后吩咐送去国公府和襄阳侯府,睿王府也得了一筐。临至申时,容辞带阿黎上马车。阿黎瞧着马车外放着的一筐荔枝,好奇问:“容辞哥哥,这一筐我们留着自己吃吗?”“送人。”“送谁?”“我现在带阿黎去拜访此人,过一会你就知晓了。”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一座农家小院停下来。小院很小,四周圈着竹篱笆,容辞牵着阿黎站在篱笆门外。一个小童走过来,年纪跟阿黎差不多大,脑袋剔了头发,只留头顶一绺挽成小髻。他竟是认得容辞,两眼弯弯,脆生生问:“世子又来寻我师父啦?”“齐修,烦请告知你师父,故友来访。”“世子请稍等。”小童立即跑进屋。过了会,一个约莫五十年纪的人走出来,瞧见容辞,他面上些许嫌弃。“睿王府世子出身金贵,怎么三天两头往我这地方跑?莫不是晓得我前两日采茶了?”容辞笑:“介白先生怎知我来意如此?”介白也笑起来,吩咐小童:“咱家有客来,快去煮茶。”“好嘞!”介白留意到容辞身边的阿黎,疑惑问:“这位是?”“襄阳侯府的四姑娘宋槿宁。”容辞说。“哦。”介白摸了把胡子,更嫌弃了:“你一人来还不算,竟是连那小媳妇儿也带来了。我可说好啊,我这么没哄小姑娘的糕点。”容辞在院中的矮凳坐下,对阿黎道:“阿黎,这位是介白先生,快行礼。”阿黎见此人面貌黝黑,衣衫洗得淡而陈旧。他虽脸上表情嫌弃,可瞧着是个好亲近的人。她端端正正地作揖:“晚辈宋槿宁,见过介白先生。”小姑娘长得娇憨白净,学大人们行礼有模有样,令介白忍俊不禁。“坐吧,”他说:“我这虽没有糕点,但你们小姑娘喜欢的玩意儿还是多的。”说着,他走到篱笆旁顺手扯了把草,然后利索地编了只蝈蝈出来。阿黎瞧着神奇得很,欢喜接过:“多谢介白先生。”小童上茶后,介白问:“容世子怎么得空来我这三寸茅庐了?”“来送礼。”容辞吩咐侍卫将那筐荔枝搬进来,说:“这是今日下午新采摘的。”“只单纯送礼?”“只单纯送礼。”“我不信。”介白说。两人分明一个五十老叟,一个才十三少年,相处间却如多年老友般,毫无违和。“当然还有一事,”容辞勾唇,不紧不慢地掏出一把檀木折扇放桌上:“这个,物归原主。”“没想到竟是到了你的手上。”介白微微窘蹙:“近日手头拮据,索性将它卖了。”“介白先生贱卖如此墨宝,岂不可惜?”“什么墨宝,也就几个字罢了,能换饭吃便是这些字的造化。”“既如此,当初灵川侯以百金求字,介白先生为何不卖?”介白不以为意:“我为何要卖?那灵川侯是个无知俗人,买字画纯粹是装样子卖弄风雅。我字画若是卖给他,实属牛嚼牡丹。”阿黎悄悄问:“什么是牛嚼牡丹?”“就是不懂欣赏,白白糟蹋了美好之物。”容辞低声为她解释。他又道:“实不相瞒,这把扇子并非我看中的。”“哦?是何人?”介白问。容辞视线落向旁边的小姑娘。阿黎睁着大眼睛,不知他打的什么哑谜。介白明了,倒是来了兴致:“不想老夫的扇子竟是被这位小友看中,敢问,当初小友为何喜欢?”阿黎瞧了眼桌上的折扇,说:“我也不知呢,摊上有许多折扇,可我觉得这把最特别。”“为何特别?”“嗯......”阿黎歪头想了想,说:“看起来扇风很厉害。”话落,介白哈哈大笑。容辞也无奈轻哂。“小友眼光极好,”介白说:“这一把扇子乃我亲手制作,扇骨齐整圆滑,扇面以多层薄宣粘合而成,确实扇风很厉害,若不是手头紧,我也舍不得。”介白摸了摸胡子,看向容辞,不客气地揭穿道:“你这人,老成奸诈,今日来送礼是假,带小女娃来拜师是真吧?”第16章 容辞承认:“确实有此意。”闻言,介白摆手:“不收不收,跟你说多少次了,我年纪大了懒得再费心神,只想安度余生。”这么一听,阿黎顿时明白了。容辞哥哥带她来这,居然是让她拜师的。她不着痕迹地坐直身子,连蝈蝈也不玩了,紧张地望着介白先生。容辞道:“晚辈仰慕介白先生才学,可如此才学却无传人岂不可惜?”介白,取“一介布衣,来去清白”之意。原名于明笙,乃皋城人士。此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曾在光武年时科举入仕过。但介白清高刚正,瞧不惯官场阿谀奉承的做派,更是唾弃那些沽名钓誉以读书谋私利之人,觉得做官没意思,索性辞官回家种田去了。归隐的数十年间,介白流传出许多脍炙人口的诗词文章,引得天下学子争相拜读。是以,介白日渐扬名。可人人只知介白,不知其真名谁人。后来,有人慕名探之,将介白身份宣扬于世。介白清净受扰,连夜搬到了这座偏僻村庄,几年间再不敢作诗写文,只以种茶为生。介白道:“容世子何须舍近求远?你才学不输老夫,况且还是至亲之人,教她又有何难?”“实不相瞒,”容辞说:“我欲送她去静香书院,可你也知静香书院收学生的条件极其严苛,要么学问拔尖,要么是名师之徒。”说到这,介白恍然明白:“原来你是找我借东风来了。”“既是这样......”他突然拿起乔来:“容世子这个忙也不是不能帮,只不过......”“不过什么?”容辞问。阿黎也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介白,小手指搅阿搅,等着介白的回答。容辞哥哥让她拜这人做师父,这人本事肯定很厉害。若她拜了个厉害的师父,以后做好学问,那爹爹娘亲高兴就不会生气了吧?她想。介白感受到小姑娘的视线,瞥了眼。她大眼睛如鹿,眸似琉璃,肌肤剔透赛雪。不知为何,原本还想为难容辞一二,竟是突然软了心。他也曾听说睿王府容世子有颗眼珠子,将那未过门的小媳妇当作宝贝。捧着怕摔,含着怕化。如今一瞧,传言倒不为过。“不过什么?介白先生可直接说来,凡是晚辈能应的一定满足。”容辞继续道。阿黎也连忙小声说:“阿黎很乖的,会好好听先生的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