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危兰也不会说出“两次”这个词。危兰又笑了出来,随而点点头,语气稍微郑重了一些,道:“我也是在前些日子巧遇了杜前辈,才知……他给你的东西,还在你身上吗?”方灵轻道:“放心吧,我没有丢,既然你想要帮他,我待会儿就把麻烦转交给你。诶,兰姐姐,杜铁镜有跟你说过那两本册子上面稀奇古怪的文字到底是什么吗?”她不想管这件事,可不代表她对这件事完全不好奇。危兰狐疑道:“稀奇古怪的文字?这我倒不清楚,但我猜,或许……”她压低声音:“此事与东瀛倭寇有关。”方灵轻终于面露惊奇。危兰凑在方灵轻耳边,更加小声地将那夜与杜铁镜的对话转述给了她。方灵轻听罢沉思了一会儿,道:“那就奇怪了。若此事涉及倭寇,杜铁镜又显然与俞大猷认识,干嘛还会有那么多江湖人要和杜铁镜争抢此物?难不成……他们都帮着那些倭寇吗?”造极峰在江湖中虽被称为魔教,却毕竟也是中华之人,是以造极峰内众多教徒,皆知杀人可以,放火可以,做什么恶事都可以,唯独卖国是万万不可以——传言昔年造极峰立教之初,便已有此教规。方灵轻想不通,武林人士总道造极峰教众是恶人中的恶人,可若真有那么多江湖人都当了卖国贼,岂不是比造极峰都不如了?危兰道:“我也疑惑于这点……杜前辈还让我提醒你,江湖中聪明人很多,万一有人查出那东西已经不在他的身上,你须小心。”方灵轻更诧异地道:“他让你提醒我?他都不恨我吗?”危兰笑着摇摇头道:“他说,你本来也没答应他,一定要帮他做这件事,他没有道理怪你。不过,我倒是答应了杜前辈,一旦找到了你,便写信给俞将军寄去。”此事很有可能关系家国,因此这封信,危兰自然打算连夜就写。她偏头看了一眼那依然亮着灯火的屋子,问道:“那位姑娘是谁?你的朋友吗?”方灵轻默然片刻,这才回答问题:“才不是呢,我哪儿来那么多的朋友?她是一家镖局镖头的女儿,今天也在这家客栈歇息,我和她偶然遇上的。”方灵轻选择朋友也极其挑剔,首先,对方的脑子不能太笨,武功不能太弱,能够让她看得上眼;其次,对方的性格,需要与她合得来。对于楚秀,她并无恶感,但对方那忸怩、容易害羞的性子,她也实在是不喜欢。危兰道:“那她为何会与你住一间房?”方灵轻这才将今日在这家小客栈里发生过的所有事都给说了出来,随即笑道:“她误以为我是你,对我的态度就瞬间变了,恭敬得很。兰姐姐,你现在的名气果然很了不起。”她说这话,一来是开个玩笑,一来也是真心为危兰欢喜。谁知危兰听罢,低首沉吟有顷,忽然碰了碰她的手,低声道了一句:“轻轻……”这声音有点软。方灵轻“啊”了一声:“你可别告诉我,你又要让我答应什么事?”危兰道:“既然那位姑娘已经误会了,我们要解释明白,也不容易。而这不算什么大事,不然……我们就将错就错?”方灵轻道:“可是,为什么啊?”危兰淡淡笑道:“你还记得我们曾经聊过的,为什么郁无言行走江湖时一直都是使用化名吗?”方灵轻点点头。危兰道:“我现在……能理解他了。”方灵轻大概有些明白了危兰的意思,思索微时后道:“好吧。”两人再次回到客房,楚秀不知方才她们的突然离开是否与自己有关,这时已不敢再说话,只静静站在烛火旁。危兰拱手抱拳,先对着她行了一个江湖人的礼,方温声道:“我们刚才在商量讨论一些事,所以影响了姑娘休息,还请姑娘见谅。”楚秀立刻道:“没有没有……你们怎么会影响我呢?你们说的肯定都是江湖大事,都很重要的。”她猜想,这位陌生姑娘应该是危兰姑娘的朋友。她虽格外好奇这两人今夜的举动,但再也不好意思问这位陌生姑娘的名字。而危兰干脆也就不报自己的名字。方灵轻道:“她是我朋友,我们待会儿还要谈些话,你想睡就睡吧。”楚秀微微颌首,再犹豫了片晌,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旁边小火炉上的茶壶,道:“这里有热茶,你们谈话的时候可以喝茶。”说着就要去整理地铺。危兰见状道:“不是有床吗?你为什么不睡床?”楚秀道:“我……”危兰微笑道:“我们大概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睡,你先上床休息吧。”楚秀看向方灵轻。方灵轻道:“罢了罢了,你睡吧,反正我现在也睡不着。”她现在与危兰久别重逢,还有好多话想聊。楚秀闻言心忖,江湖传言总说侠道盟危门的大小姐平日里最是平易近人,果然不假,遂忙道了一声:“多谢危姑娘。”床榻前有青纱帘子,以及一张小小的隔绝光线的屏风。楚秀确实劳累,拉下帘子,终于上了这张小塌。屏风这边,一盏昏昏小灯继续亮着,危兰端然坐于灯下,找了笔墨纸砚,开始写信。她坐着的时候,背脊也挺得相当直,如兰如竹。方灵轻则去拿起小火炉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先用银针试了试它绝对无毒,这才放心地喝了一口,随后坐到危兰身边,端详她一阵,忽问道:“兰姐姐,你这次出门,带上鸣镝了吗?”“鸣镝”正是方灵轻送给危兰的那一条小蓝蛇,危兰取的名,早就已在曾经的通信过告诉过了方灵轻。危兰不抬头地道:“它在我身边,不过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下了。”方灵轻笑道:“那我就明天再见它。”而这会儿,她则点亮了一枚“明月石”——乃江湖中一种类似于“火折”但要比其珍贵得多的照明工具,给依然下笔不停的危兰照亮,同时与危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闲话。从前她们虽常通信,但毕竟一个大部分时间在荆楚,一个大部分时间在云南,一封书简不知得过上多久才能送到对方的手里。是以,两人彼此都有许多积攒在心里的话,无关于侠道盟,无关于造极峰,她们仍然说得很是小声,只有可能她们两个人听见。如此,窗外雪落阒然无声,唯有极轻微的火烛燃烧爆裂声偶尔响起,一夜逐渐过去,她们这才肩挨着肩,阖上双眼睡了大约有一两个时辰。直到一声雄鸡鸣叫。日破晓,天地大白。客栈里的人陆陆续续醒来,都来到了一楼大堂,打算吃了早饭,便离店,继续赶路。危兰与方灵轻也不例外。于是原本已围坐在了大桌旁的众镖师们一见到方灵轻在这时下了楼,赶紧全都起身,纷纷询问她想坐哪张桌子,想吃什么早点,还有什么吩咐——这一番热情举动,让刚要上前招呼客人的店伙计呆在原地,莫名其妙。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