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灵轻道:“你想说什么?”危兰道:“依我之见,令尊与令堂之间的争吵,都是因为他们毕竟道不同,很多想法不一样。如果……如果是两个想法一致的人在一起,或许他们也可以过得很好?”方灵轻道:“但这世上怎么会有想法完全一样的两个人?”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品了会儿酒中的辛辣滋味,这才慢悠悠地道:“就拿造极峰里的人来说,我爹爹也好,袁绝麟也罢,再或是秋阿姨,又或是上官震和钟离白等等,他们全都是你们口中的恶人,但他们的想法也不完全一样啊。就算是以前权九寒还在的时候,他们商量处置造极峰内部的事务,也常起争执。”她又笑了笑道:“你们侠道盟也是如此啊。虽然你们侠道盟的人,我认识的也不多,可是我知道,你和他们很多人都是道不同的。唔,好像渺宇观里的那几个人倒还是不错,但他们的不同之处也有许多。曲枕书一心只读圣贤书,关驰景却痴迷于武学。兰姐姐,你也爱武,但我晓得你的好胜心,可比他强多了,对不对?”“所以,到哪儿去找完全一样的两个人呢?”危兰默然,片刻,点了点头。她承认方灵轻说得不错。这世上的每一个人,本来都是独一无二的。她却还是不甘心地道了一句:“但我们……我们相处得还是很愉快,不是吗?”方灵轻怔了怔,道:“啊?我们……我们是朋友嘛。朋友又用不着那么亲密,有些想法不同也没什么啊。”尽管她们两人有着许许多多相同的小爱好,但另一方面,她们也的确有着太多不一样的想法。尤其是危兰如今最大的目标是欲要改变侠道盟,改变大明朝的江湖,方灵轻不会有这个兴趣。而方灵轻最想要的自由,危兰也给不了她。危兰很明白,自己永远也不可能为了方灵轻而放弃自己的所有梦想目标,陪着她去浪迹江湖。思考得越深,危兰越觉得自己快要被方灵轻说服了。——假如她们更加亲密了,她们的这些不同想法,会不会逐渐演变为她们之间的矛盾?她低下头,沉默着地望着前方桌上那盏铜灯,青白的光照在墙面上摇晃。方灵轻见她神色不同以往,奇道:“兰姐姐,你怎么了?”危兰勉强地笑了一笑,道:“我没什么。”方灵轻道:“可是我怎么觉得,你这会儿也很不开心的样子?”危兰此时自己都还在疑惑的事,她更不可能说出来,稍一犹豫,遂忙忙将话锋一转,道:“我只是在想……在想紫衣社的事,据赵文元交代,紫衣社还有不少成员,虽然内功不如他,但都是在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人,战斗经验丰富,真对付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方灵轻挑着眉,对她的借口似信非信,半晌倏然一笑,道:“怕什么?我们正好可以试一试我们新练的武功啊。”随后,她们又聊起了别的话题,夜色逐渐变得更深,两人这才各自回卧房歇息了,一夜悄无声息地过去。第二日黎明,危兰与方灵轻离开徽州,与她们同行的除了杨栋,还有其他几个陆炳的亲信。她们按照赵文元所交代的各个紫衣社暗桩地点,制定了路线,打算将它们一一剿灭。而赶了大半天时间的路,待她们终于到达离徽州最近的一处紫衣社暗桩,却发现此地竟空无一人。不会是赵文元欺骗了她们。只因人虽然不见了,但屋子里留下的许多东西,它们透露出来的信息,表明了这里以前的确是紫衣社的秘密联络点。那么紫衣社的成员去了哪里?她们只好继续赶路,前往别的紫衣社暗桩。依然不见人。杨栋道:“奇怪,难道是他们知道我们要来,所以提前藏了起来?可是赵文元在我们的手里,不可能把消息传得出去啊。”危兰道:“不一定只有赵文元能传这个消息。”方灵轻道:“南京应天府。”紫衣社的一位大首领以及两位小首领,皆是朝廷官员。分别是吏部尚书魏祐,应天府知府卢通海,徽州府知府赵文元。杨栋颌首道:“关四侠去南京找他师妹了,到现在也没有消息传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我们现在应该如何是好?”危兰道:“如果真是卢通海放的消息,他也不可能有神通在瞬间通知紫衣社的所有人。所以接下来只能请诸位辛苦一下,我们不再休息,日夜兼程赶路,总能在有些人没有完全撤离之前抓到他们。”第118章 松江的聚会一行人几乎不休息, 马不停蹄地赶路,总算有了收获。次日傍午,她们赶到紫衣社的一处暗桩, 拦截抓捕了数名正准备逃跑的紫衣社成员,继而便从他们的口中问出他们逃跑的原因, 果然如危兰和方灵轻猜测的那般。是紫衣社的二首领——也就是应天府的知府卢通海——给他们发了消息。危兰想了想,又问道:“他有没有和你们说,究竟出了什么事?”对面的人缩着脖子, 摇摇头道:“他只说可能出了事, 为了谨慎起见,我们还是先撤退比较好。他还让我们撤退之后都尽快到松江边会合, 不管有没有事, 他都会派人来和我们说的。”方灵轻道:“松江?会合的时间呢?”对方答道:“这月的最后一日。”还有三天的时间,显然来得及, 她们商量了一下, 遂再度出发, 往松江而去。三天以后,春夜子时,飒飒的冷风吹起了大片的芦苇摇荡, 仿佛江中的波涛。危兰与方灵轻一路顺利,赶到目的地,在寂寥冷淡的月光照耀之下,只见前方江心生起红彤彤的火光,似有好些条船聚在一起, 船上的人密密麻麻, 至少也有上百人。而危兰和方灵轻以及同行的锦衣卫们, 加起来也就八个人。纵然危兰和方灵轻的武功不俗, 另外六名锦衣卫也都算是好手,但八对一百,想要将对方全部擒拿抓获,仍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她们的目光望向河岸边,那里还停泊了几条船,船边站着四名汉子。不过一会儿,又来了一队人马,到达岸边,向那四名汉子出示了一枚小小印章,旋即上了船,朝着江心划去。那印章就是紫衣社的信物。在紫衣社里地位不同的人,他们所拥有的印章上刻着的禽鸟图案也就不同。方灵轻拍了拍之前已擒获到的那名紫衣社成员的肩膀,正好拍到他肩上某处穴位,令他全身经脉都为之一疼,旋即便听方灵轻笑着开口道:“你的印章呢?拿出来吧。”于是片刻之后,危兰与方灵轻遂以紫衣社中人的身份前往了岸边,上了船,亦抵达了江中央。滚滚流水,倒映着月白如霜。最中心大船上伫立着的黑袍男子在这时扬声道:“看来众位兄弟都已经到齐了。那么现在有两件事,请众位兄弟安静,听我说一说。这其一,是我们三首领似乎已被朝廷的锦衣卫抓了起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