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的双手在袖子里紧握成拳,王烁则表情阴冷地看着兰君。张巍走过来,把兰君拉到自己身后挡着,对二人行礼道:“今日是家宴,希望夫人和大爷不要把事情闹大,否则大家都不好看。夫人的衣服,三爷说了会赔偿。”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刘氏咬牙狠狠看了兰君一眼,拉着王烁坐下来。“今日这里可好生热闹啊!”门外陡然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众人纷纷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披着名贵红狐披风的女子,大步踏入楼内。她的容貌十分出众,还带着几分冶丽。若说谷雨像湖中之莲,她则像庭院中的芍药花。女子昂着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王阙:“衡哥哥,好久不见了。”众人皆不知来者是谁,那女子身后跟进来一个瓮声瓮气的中年男人,朝四下喝道:“大胆!看到文月郡主还不下跪!”众人闻言一惊,纷纷下跪行礼。兰君一边随着下跪,一边暗惊。文月郡主是她堂叔相王的掌上明珠,不是应该远在古州吗?杜文月虽进过几次京,但都跟兰君没有交集。因为兰君不是在吏部忙碌,就是混在坊间,又经常扮成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人出入宫廷,两个人等于没有见过面。杜文月今年双十年华,才貌出众,尤善刺绣。本早就应该嫁人,父皇也几次提出要给她赐婚,都被相王那边推掉了。看来她同出云郡主一样,一颗芳心早已暗许……杜文月跑到王阙的身边,毫不避讳这么多人在场,亲昵地拉着他的手臂道:“衡哥哥,几年不见,你还记得我吗?”王阙礼貌地笑了笑:“自然,郡主出落得越□□亮了。”“我突然来,你不会生我的气吧?还像以前一样叫我月儿好吗?”文月面带羞涩地说。眼前的男子,像明月清风一样,时时笼罩在她的心头。王阙要把主座的位置让给杜文月,杜文月却只让近身太监魏北添了一张案子在王阙的身边。“对了,你们刚才说什么贡品?”杜文月好奇地问四下。刘氏哪里敢在堂堂的皇室宗亲面前撒谎呢?只尴尬地笑了笑,坐在一旁不吱声。王殊连忙岔开话题,跟杜文月寒暄了几句,总算宾主尽欢。“对了衡哥哥,我带了一件小礼物来。”杜文月饶有兴致地说。魏北抬手拍了拍掌,门外便有人抬了一座小巧的黄梨木双折雕镂屏风进来。屏风中的一面已经绣上了精美的花,虽是常见的花开富贵图,却又在牡丹之上,绣了几朵池莲,牡丹之下勾勒了两株芍药。布局匀称,线条流畅,颜色搭配得宜,是一幅上乘的绣品。四下不管出自真心还是假意,都纷纷拍掌,叫好叫绝。杜文月颇有些得意:“只是我这屏风还没提字,一时也不知题什么才好。在座各位有没有想要试一试的?”王夫人温婉笑道:“郡主,谁都知道您的字是皇室里头除了长乐公主以外写得最好的,我们这些人哪敢班门弄斧?”杜文月羞涩地看了王夫人一眼,嘴角却露出骄傲的笑意。长乐早已不在,如今皇室女眷舍她其谁?她的目光随意扫到沈朝歌身旁的兰君,见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不禁问道:“这人是谁?怎么敢坐在婶婶旁边?”兰君连忙起身拜道:“小的木十一,见过郡主。”沈朝歌状似不经意地插嘴:“郡主有所不知,这位木姑娘年纪轻轻的,算术却比山庄里的账房管事还厉害。不仅如此,她的字也写得很好看呢!”坐在一旁的王殊暗自奇怪: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沈氏居然会说十一的好话? “哦?女的?”杜文月饶有兴致地说,“那就让她来试试!”王殊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王阙则不动声色地看了沈朝歌一眼,沈朝歌心虚地低下头。☆、牡丹国色(修)杜文月的骄纵王殊是领教过的,当年立夏因为练习绣花,被旁人多夸了一个好字,而招惹了杜文月的嫉恨,后来几次三番找立夏的麻烦,弄得立夏那么凌厉的丫头,一看到杜文月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兰君抱拳道:“小民拙技,自是入不了郡主和各位的法眼,何必扫了大家的兴呢?”杜文月也不是真能瞧上兰君,正准备顺势揭过,那边王烁却说:“木姑娘又何必过分谦虚呢?既是宴席,就需要有些余兴节目热闹热闹。郡主的这幅花开富贵绣屏,取材别具一格,不题好字,就可惜了。”这题字可是个苦差,好与不好都在郡主一张口上,谁敢贸然试?众人正等着兰君接招,王阙忽然开口:“若郡主不弃,由我来题字如何?”“好啊!许多年没见到三爷的草书了,让在座几位都开开眼啊!”董武最先叫起来,众人争相附和。杜文月受宠若惊,忙命人摆好书案,备好了笔墨纸砚。张巍推着王阙走到案后,王阙敛袖拿起笔,只略想了想,便写了起来。兰君对草书研究得并不是很多。只知草书里头比较普遍常见的是章草,今草和狂草。她临摹过王羲之的草书《初月贴》,但更喜欢的是以行书著称于世的《兰亭序》。那些年六姐抓着她的手教她练字,敲她脑袋数落她偷懒的时光,再不可能回来了……若能再让六姐抓着她的手,写一遍《兰亭序》,她愿意拿一切去换。少顷,王阙搁笔,张巍把那张纸举起来,却不是草书,而是行书。有人大声念道:“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好!写得真好!”有人带头鼓掌。秦书砚吟道:“卫夫人所著《笔阵图》中有云:「横」如千里之阵云、「点」似高山之墬石、「撇」如陆断犀象之角、「竖」如万岁枯藤、「捺」如崩浪奔雷、「努」如百钧弩发、「钩」如劲弩筋节。当如是,当如是啊!”四下里更是交口称赞声不绝。魏北低声对杜文月说:“三爷这是把郡主比作那国色天香的牡丹花呢。”“老北,就你嘴最甜。”杜文月嗔笑,来之前的担心亦是减了不少。这几年因为流寇肆虐,古州的情况并不算好。朝廷要削减四大总督的实力,连年减少拨款,而父王要养兵平寇,便需要大量的钱。而她如果能跟衡哥哥在一起,钱的事情不是迎刃而解了吗?宴席结束,王殊和兰君从香榭楼里并肩走出来,沈朝歌脸色阴沉地跟在他们身后。王殊心情愉悦地说:“我说我哥偏心吧?他都好几年没在人前表现了,倒是为你破了例。”天上一轮朗月高挂,夜风苦寒,香榭楼前的琉璃灯光仿佛暗淡了许多。兰君悻悻地说:“七爷说笑了。三爷肯出手,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夸郡主。” 唯有牡丹真国色,说的不正是文月?王殊看她的神色,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脸色不好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