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可怜,舒姝跳下来的时候他就在边上,任谁也受不了的。”女人唉声道,掩着面却又怕弄花了妆,只翘着指甲压了压眼角。“丁姐,您没必要对他掏心掏肺,那女的死了与你何干,”男人点上烟,吸了一口,“反正黎导一共也就两个儿子,大的那个已经废了,黎逍这么优秀,您应该欣慰。”花园里并不算安静,溪流顺着石头而过,泠泠水声掩住了时恪的身影,却盖不住刺耳的污言。他眉头压低,自知或许并不该留在这里,可双腿犹如灌了铅,动弹不得,眼前恍然浮现黎昀在灯具坠落时满眼的无措。别墅主楼的会客室内,黎延君双手交握放在桌前,头发梳得整洁,鬓角却是一片花白,落寞地看着手机里的相片。直到门被敲响,高大的人影漫步而入,他也不曾有一点抬头的反应。黎延君自顾自地开了口:“听说你要开餐厅,若枚还特意帮你去联系了肖总,他手底下的地段多少人求都求不来,怎么就这么不懂事?”黎昀站在门口,微仰着下巴,半点往里走的意思都没有,不紧不慢道:“叫我来就为了这个,还有别的事吗。”“还有你弟,已经在路上了,再有半小时就能到,”黎延君声音有些沙哑,面上却不算疲惫,“待会儿我们一家人在宴会厅吃个饭。”“嗯。说完了?”黎昀的眼神很静,静得像一潭深水,“说完我走了。”“黎昀!”黎延君震怒而起,额角青筋凸出,咬着后槽牙说道:“不要太过分。”他拍案的动作挪动了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映入眼帘,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手里怀抱着一束香水百合。黎昀的目光低垂下来,从画面上扫过,眼睫投下阴翳。见对方如此反应,黎延君又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咬住话头摆起架子,“我耐心有限,今晚的饭局必……”黎昀遽然打断发言,“你装够了吗。”他抬起眼皮,一步一步向前,厚绒地毯被压出印记,身型的阴影逐渐笼罩上来。楼下笑语喧阗,楼上剑拔弩张。黎延君紧抿着嘴,被噎得眼皮直跳,挥手横扫过去,桌角的一株盆栽跌落摔了个粉碎。月馥园的私密性做得的确不错,半点声响都透不出去。黎昀居高临下地睨着,沉声道:“你要拉着丁若枚和黎逍陪你演温馨的戏码,我不管,也不感兴趣。”黎延君气极,怒火中烧的大吼道:“我是你爹!”说话人狂暴如雷,内容却苍白得可笑。黎昀不甚在意地偏过头,连回这句话的兴意都没有,淡淡道:“我今天再最后告诉你一声,要么当你当我死了,要么我当你死了。”说罢,他转身便离开,走到门口时顿住脚步,扶着门,回头用下巴示意了下桌上的手机。黎昀语气冷淡至极,轻飘飘戳破了他的虚伪,“我妈花粉过敏,你不知道吗?”望着离开的背影,黎延君扳着桌子,指骨压出白痕,喉头压着愤懑只能发出呜咽。走出别墅,天色几尽转成雾蓝,只有与天际相接的地方横着一道橘红的光亮。黎昀掏出只剩下零星电量的手机,查看停车标记短信,抓紧在它前关机前回到车上充电。滑开锁屏,最新一条消息显示,发信人是时恪。他一边往停车的后花园绕,一边低头打字。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惊醒了陷入惝恍的时恪。“黎导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女人!”中年男人掸了掸烟灰,“疯疯癫癫,自/杀都要挑在家门口。”时恪打开手机,光亮映照着他的侧脸,两条消息弹了出来。【Liyun:好。】【Liyun:你在外面?】消息刚发出去,黎昀就瞧见不远处的树丛隐隐透出光。迎着最后一点暮色的亮,穿过树影缝隙,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时恪一身凝脂白,站立在假山旁,听见脚步声后朝这处回望。黎昀满心诧异,阔步往前走了一段,从树丛间露出身形,模模糊糊听见还有什么人在附近说着话。溪水声逐渐清晰,人声入耳,只见时恪忡然侧目,眼眶里泛着雾色,身体向前倾了一瞬,然后朝他疾步走来。“小昀心里记恨我,我知道,”女人带着哭腔,一副可怜样,“可再怎么样,舒姝的死也不能让……”时恪朝他伸出手,下一秒,所有声音都被隐去,万籁俱寂。黎昀的耳边贴着微凉的手掌,世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云,隔绝在外的是纷纷碎语,离耳根最近的,是透过青色经络,莹薄皮肤,一张一翕跳动着的脉搏。夕阳终于被深幕吞没,悸动在静谧中生长,拉扯着神经和呼吸,无法自抑。第38章 他的月亮近在咫尺即使时恪不捂住耳朵, 黎昀也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当年舒姝去世的时候惊动了大半个明城的纸媒,娱乐秘辛向来最惹人好奇,何况主角还是知名导演的妻子, 和国际影帝的妹妹。而黎昀,则成为了媒体们争相挖掘的第一焦点。“请问你发现你母亲心理状况不对劲了吗?”“方便透露下黎导目前的情况吗?”“舒姝的摄影作品‘牢’的创作背景是否与婚变有关?”黑黢黢的镜头挤在一起, 像一头名为深渊的怪兽,凝视着他, 张着血盆大口要将他的精神吞噬得一干二净。学校能将记者挡在门外, 舒家也能防住长枪短炮的窥探, 但流言是拦不住的, 它无孔不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