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号我一气读了三本小说,根本无所谓白天黑夜。吃了一顿方便面勉强裹腹。现在回忆起来,只记得当时读罢张爱玲的《十八春》,走出宿舍站在阳台上,望着灰蒙蒙的天,感觉张爱玲的小说就像这西北的秋天,没有色彩,没有音韵,连太阳也是白的,随之而来的就是凄冷的冬天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份感觉。十一早上十点我才爬起来,看着扯满帘子、纹帐的房间真的有点落寞了。我跑到校门口的小饭馆要了份炒面慢慢的吃着,想着这一天如何打发。我实在无处可去。逛校园一方面有些形单影只让人认为有失恋之嫌疑,另一方面也实在不想逛了。去逛街吧,今天肯定人挤人,逢年过节大家都爱去大街上挤,空间太小了,娱乐的方式太少了,实在没有更多可做的事。人其实挺可怜的。打开收音机,净是音乐节目,我似是而非的听着,手里织着毛衣。我想在母亲的生日前织好寄回去,让母亲高兴一下,免得她老人家总唠叨我不孝顺。有人敲门,我喊了声“进——”。外面有声音答:“门锁着呢,进不来。”我打开门,是同班的三个男生,声称实在无处可去,但求收留一小时,绝不多呆一分钟。我说那请,到时我下逐客令你们可别难过。四个人东一句西一句的闲扯,现在我只记得自己说了一句“我不一定非让别人理解”引起了其中一位的共鸣,使得自己也颇觉悲壮,似乎自己的落寞有了很好的注解。其它再说了些什么也就模糊了。等到实在无话可说了,我们就讲笑话。到笑话大家都不笑的时候他们就起身告辞了。我一个人静静的呆着,思绪像一缕缕的轻纱,在脑子里飘啊飘,渐渐的我真的飘了起来。我听见外面叮叮当当饭盒响,知道是吃晚饭的时候了。我要了份土豆炖排骨和一个馒头坐在餐厅里慢慢吃。我只是偶尔在餐厅吃饭,女生基本上都是在宿舍吃饭,我也未能免俗。回到宿舍,有点百无聊赖的感觉,就拿出毛笔临摩颜真卿的《多宝塔碑》。记得那年去虎丘,大概是心理因素吧,远远就觉得有一股肃杀之气,毕竟是墓葬之地。沿着山路向上走,看见石壁上有两个大大的鲜红的楷书:剑池。我觉得它那么眼熟,似曾相识。这时听旁边的人说:“这是颜真卿的真迹。”我汗颜。我从小开始学习颜体字,学了这么多年,见了真迹却茫然不知,真是荒谬。知耻而后勇。我对自己说。二十五谁知又过了多久,我又听到了敲门声。今晚怎么了,不让我清静。我真不知该不该去开门。盯着门发了一会呆,才站起来。当门打开的时候我愣住了,竟是艾青!竟是穿着一身黑西装的大嘴站在门外像个幽灵。我有些手足无措了。他主人似的进来站在宿舍中央看着那扇破窗,慢慢说:“不想家吗?”我呆了呆说:“谁知道。”他看了我一眼。我知道自己的淡漠并没有掩盖住自己的失措。我实在不知道他现在跑来干什么!“不欢迎我?”艾青很敏感。“不不。”我掩饰着说,“请坐,我给你泡茶。洗一下吧,我去端水。”我有点语无伦次,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艾青看着我,是一种奇怪的表情。我怕他看出我的慌乱拿着盆赶紧出去了。我真是太奇怪了,怎么会这样手足无措、言语混乱呢?我一向不是以潇洒自居吗?难道我真的爱上他了吗?楼道里暗暗的,只有我“塌啦、塌啦”的脚步声。我端了水回来,见艾青正在看我枕头上的几页纸,那是我刚写的草稿,我还不想让人看。就说:“先洗吧,别看了。”“这诗是你写的?”他望着我问。我看了一眼说是的。他丝毫不明白我此时的心境,竟很有心情的读起了那首歪诗。我曾试着迈过那门槛你想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走在街上,疑心一阵风会把自己吹倒突然间心无所住记忆却也从此丢失阿?就着臭豆腐做了早点老师走上讲台,才想起自己高度近视空着的座位是一种诱惑该坐在那的人,令人纳闷吃饭时才发现眼镜丢了遂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而我却胖了或许原本就该如此也就无所谓对结局的关怀他读罢看着我说:“我喜欢这首诗,有一种心痛的感觉在里面,虽然表面是淡漠的。”我坐着没说话,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见我呆若木鸡,就站起来去洗脸。他会怎么想呢?定会认为我此时是多么寂寞,多么孤单,多么需要他的理解和关心。也许心里已经对我生出怜悯了吧。想着,我竟有些气愤。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想他这么远来,带来的是关心,是怜惜,自己应该感激才对,而不应该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揣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应该乐才对。我把嘴角向上提做出微笑的样子。二十六艾青刚洗罢脸,我再次听到了敲门声。我看了艾青一眼说:“今晚倒是门庭若市,真是……”话没说完我就不得不“来了来了”喊着去开门,敲门的人似乎疯了。开了门,我叹了口气,也只有他们才敢如此无理的敲门——公寓的管理者。其中一个因脸蛋儿发红而荣升红二团团长。团长把我和艾青上下打量了半天,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女生宿舍不能留宿男生。”我觉得挺好笑,就说:“没人会在这儿留宿。您多虑了。”团长嘴脸严厉的说了些防患于未然之类的废话。我愈发觉得可笑了。“证件,证件。”团长生硬地说。我递过去学生证,问他要不要看身份证。他说:“你的有学生证就可以了。”艾青把身份证递给他,团长的脸色愈发严峻了。我看了艾青一眼,艾青笑了。我觉得他很从容。团长说必须去公寓登记,否则的话后果自负如是云云。我的火渐渐往上冒,不由得冷笑一声说:“艾青,我们走。”艾青拉住了我的手。那家伙说:“还是登记一下的好。”艾青说:“我上来的时候登记过了。”团长很严厉的说:“节日期间的治安保卫工作更不能放松。”我说:“是的是的,你好好的保卫吧。”于是我换掉拖鞋往外走,做出要锁门的样子。大约团长的威严被冒犯了,厉声问我:“你是哪个系的。”我想了一下说:“忘了。”团长狠狠盯了我一眼说:“会查出来的。”“那您就多费心了。”说罢我“砰”的一声锁上了门,扭头就走。艾青跟上我谨慎地问:“不会给你惹麻烦吧。”“不会。这帮臭狗屎从来不干好事,你也看见了,我们的玻璃破了,从公寓到房产科,从房产科再到公寓,跑了几趟都没安上。换个托布、扫帚也那么难。还动不动以查电炉为名趁学生上课去了乱翻东西。我有时候甚至都怀疑他们是不是变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