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黙吟看到他眼中稍纵即逝的不满,她转过身,冲山下扬声道:“初八!”片刻后,初八水蓝色的身影跳上了山顶。初八向温黙吟行了个礼,道:“大小姐,班澜已入土为安。”闻言,岑寂不自觉得心中一颤。初八说完就扭头冲着岑寂道:“老七你可别辜负大小姐,我们哥儿几个为了你,腿都跑细了。”岑寂听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初八嘻嘻一笑,“要不是因为你,我到现在都不知道空山岭除了我,还有哪些暗卫呢。”岑寂脑中登时如暗夜电闪,透亮无比。“你们都是空山岭暗卫?”‘你们’当然是指初八,翟欢,熊三娘,何必,凰和苏樵。初八点头,“我是老八,我看你也大我不了多少,那句‘七哥’也就免了吧。”说着,初八厚着脸皮拿肩扛了一下岑寂。岑寂被他扛得晃了晃,表情却依旧停留在适才的惊讶之中。“大小姐,他傻了,有你头疼的了。初八先告退啦。”说罢,初八吐了吐舌头,几个起落,纵身下山。温黙吟施施然走近岑寂,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一点也不暖,干燥的老茧磨着她柔嫩的手掌,她却觉得无比踏实。“傻吗?怎会。”她说。她以为,只有握在手里的,才是最真实的。就像此时的岑寂,再怎么飞,也只能乖乖由她握着。*******空山岭传言,岑寂是未来的空山老爷。所以初八一直不敢跟岑寂正面接触,只因为岑寂那日下了山便去找初八,说他害死了班澜。初八几次张口想喊冤,但噎了噎,将‘冤’字掐死腹中。他不敢喊,即便他真的冤。惹不起,躲得起。回到空山岭的一个月,初八见岑寂的次数绝不超过三次。不过岑寂也很忙。他在空山岭的十二年,也抵不过眼下这一个月。至于到底在忙什么,岑寂也说不上来。多是些鸡零狗碎之事:今天苏樵找他切磋,明天翟欢找他闲话,后天熊三娘拿他试药。他很庆幸武功最高的凰身在青鸾林,不然她兴致一来,找他比武,不知身上又要多几道鞭伤。他淡淡笑着:“是啊,凰的武功的确高。我不如她。”翟欢坐在他对面,只顾着低头数金叶子,口中应付道:“对的对的,那娘们不知道什么做成的,成天冷冰冰的,还好被老爷关进青鸾林了,不然每天看见她都抖三抖呢。”提起凰,岑寂又不由得想起了班澜。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肩。那里有一道鞭伤,至今留着疤痕。翟欢终于数完了金叶,抬头看岑寂僵硬着表情的脸,“想什么呢?你这模样跟一块会说话的石头差不多。”说完,他又掏出一包碎银,低头认真的数着。会说话的石头?话很耳熟。岑寂神情蓦然飘忽,他想起曾经有那么一个姑娘,要他把她当成一块“会说话的石头”。“你就当我是块会说话的石头吧。”“嗯?”“空山岭的传闻,难道你没有听过吗?”耳旁犹自徘徊着银铃般的声音,人却已不在。“老五。”“嗯?”翟欢抬了抬眼皮。“空山岭有传闻吗?”“传闻?”翟欢想了想,道:“好像没有吧?”没有吗?岑寂有些失望。“是了!我想起来了。”翟欢突然一抬头:“空山岭的确有传言。”岑寂向前一倾身:“是什么?”翟欢呵呵一笑,“人言道,空山岭是江湖上最美的地方,却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岑寂点头赞同,“此言甚是。”翟欢续道:“人言道,空山岭最危险的其实不是那陡峭绝壁,而是十个暗卫。”岑寂谦和道:“传言不可尽信。”翟欢又道:“人言道,空山老爷的女儿温默吟花颜月貌,才艺双绝,乃天下第一美人。”岑寂温柔一笑,“那是自然。”翟欢接着道:“人言道,温默吟的师妹班澜,性情粗鲁暴力,举止不修边幅,与温默吟相比真乃美玉与坑石之别。”岑寂隐了笑意,不置可否。再遇一、老郭头的酒铺,总是在快要打烊时候特别热闹。所以老郭头总是推迟打烊的时间。老郭头的酒铺不大,统共两层。酒店里不光卖酒,还卖各式各样的菜式点心,偶尔还帮人寄存些么个杂货用品。没什么任务的时候,岑寂偶尔会到老郭头的酒铺坐坐,点上半个鸭头,一碟花生米,听听周围平常百姓的几句闲聊,天南海北胡乱扯呼,他总觉得日子这么过去,也挺知足的。今天老郭头大老远又看见岑寂走来,转身熟练的准备着他喜欢的小菜。岑寂走进店的时候,朝老郭头说了三个字:“两坛酒。”老郭头愣了。快十年了,第一次听见岑寂要酒喝。老郭头怔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问道:“清酒还是烈酒?”岑寂顿住了。他对酒知之甚少,能尝出个味道就不错了,更别谈说出类别了。“随意吧。”岑寂摆了摆手,上了楼去。没一会,菜和酒便被送了上来。岑寂尝了尝鸭头,又嚼了几粒花生米。味道还是那个味道,可吃在岑寂嘴里,似乎没有从前那么好吃了。他又拔了酒塞,正待倒进酒杯,想了想,直接抱起酒坛,仰头灌了一大口。烈酒。上好的烈酒。那味道辛辣呛人,比前几日他和班澜喝的那坛更要呛人,热辣辣的从腹中直冲天顶。岑寂咳了出来,咳得他面红耳赤。喝一口便成了这样,两坛还不知会如何呢。岑寂苦笑,将两坛酒推到一旁。自己真不是个喝酒的料,不知道那丫头是怎么能喝得了那么多酒的。想起班澜的时候,岑寂心中又一阵钝痛。可接着,他又想起了温黙吟那双温柔的眼。是了,他一定是觉得太亏欠班澜,才会如此难过。是了,是了。他又抓过一坛酒,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外面下起了雨。雨很大,不一会便顺着屋顶的砖瓦汇成细流,汩汩而下。“店家,外面雨大,方便借把伞吗?今日有事,明日还你可好?”岑寂的脊背登时从上僵到下。他“腾”地从椅上弹起,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去。老郭头正低头算账。“掌柜,刚才不是有个姑娘来向你借伞吗?”岑寂忙问。老郭头道:“是啊,我借了她伞,她就走了。”话音未落,岑寂已追了出去。天淡雨幕垂地,烟雨重重,每个人灰暗的背影被雨幕拉扯得更萧瑟。岑寂眼前一片灰蒙,独独缺了那一抹鲜红。岑寂苦笑。一定是他听错了。可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