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清迅速地重新戴好面纱,不再看慕连舟,转过身语气冰冷道:“你走吧。”说罢便要快步离开。“清!”慕连舟冲着卓清冰冷的背影低吼道。卓清蓦然止步,弱骨纤形的身子在微风中沉默地孤傲着。她缓缓侧过身,眼中竟弥漫着一股惑人的温柔。她深深地看了慕连舟一眼,轻轻道:“连舟,谢谢你。可惜,与生俱来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卓清走了。慕连舟久久呆立在原地。他在想为什么他要退后一步呢?为什么他没有拥住那个受伤的精灵告诉她他一点都不在乎呢?为什么?为什么……慕连舟想的一阵头痛,心痛,仿佛浑身都在痛,痛得他弯下腰去,蜷成一团……直到次日清晨,木槿都不敢招惹慕连舟。连苏方木都隐约觉得不大对劲儿。“你们吵架了?”苏方木悄悄问木槿。“我俩就是打架也不会让他像丢了魂儿似的。”木槿满脸“鬼知道”的神情。“我记得你俩在告别开裆裤后你就再也打不过他了。”苏方木呵呵笑道。“……师父……”木槿咬牙切齿的样子在苏方木看来也甚是可爱。师徒二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去打扰游魂一样的慕连舟。直到该走的时候苏方木才不得不拍拍慕连舟的肩,道:“连舟,上车啦!”“哦。”慕连舟自昨日回来就一直挂着招牌板岩脸。慕连舟正准备上车,忽听得一声气喘吁吁地阻拦:“等一下!”众人循声望去,见一体态略微臃肿的中年妇女抱着一大把似乎有些重的东西忙不迭地向这边跑来。女人跑至马车前,累得直喘:“慕,慕公子。”她边说边一圈又一圈地打量包括车夫在内的所有人,不知道到底哪个是“慕公子”。“我是慕连舟。”慕连舟看着来人问道:“你是?”“我是卓府的下人,你叫我吴妈就好了。”女人憨憨地一笑。吴妈!慕连舟的脑袋瞬时“轰”了一下。“四小姐叫我来送点东西给你。”吴妈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她人呢?”慕连舟边问边揭外面的薄纸。“她今天一早被一个远房亲戚接走了,在那里估计要住个一年半载才回来。”吴妈老实交代道。远房亲戚?慕连舟越听越觉得不对,他终于耐心尽失地一把扯开包裹在外的宣纸,一大簇如血般的火红跃然而出。荼靡花!他一怔,接着急忙摸了摸花根,发觉花根处依旧包裹着新鲜的泥土,便放下心来。“她……没说什么吗?”慕连舟内心隐隐蒸腾着某种期望。“四小姐说这束花就是她想说的话。”吴妈笑着说:“小姐还真是料事如神啊,她说你要问了就那么说,不问就不用说了。我还以为你不打算问呢……”慕连舟怔然地看着手里的花。“花开荼靡……嗯?开到荼靡花事了?”木槿在一旁傻乎乎地帮慕连舟分析着。苏方木连忙朝木槿使眼色。姜还是老的辣,仅仅片刻功夫,苏方木就已猜出个大概了。荼靡花开,有花无叶,荼靡花落,有叶无花。花花叶叶,永不相见。这难道就是她想说的吗??“苏师父!”慕连舟猛得转过身。“去吧去吧,大不了我和木槿再回医馆喝个茶泡个澡!”苏方木慈祥地笑了笑。哎,都还是孩子啊!仅盏茶功夫,慕连舟便已奔至卓府,仗着卓绝的轻功把卓府里里外外找了三遍,丝毫没有卓清的影子。怎么可能?她的什么“远房亲戚”早不接晚不接,偏偏今天早晨带走她?慕连舟不得已擒来一名独自做活的下人,握着他的喉咙恶狠狠道:“你们卓四小姐呢!不说真话小心我掐死你。”“咳……咳咳……卓,卓四小姐一早就,就被接,接走了。”那名下人早已被慕连舟杀人的眼神看得手脚俱软,还没怎么威逼呢便开始涕泗横流。“何时走的?”慕连舟加紧了手劲儿。“一……一个时辰……前。”慕连舟手一松,那人便捂着脖子瘫倒在地上呻吟。她真的走了!她真的走了……慕连舟忽然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他大口呼吸着,使劲儿压着胸口。他知道,那里有一颗包裹着硬痂的心。只是,硬痂依然在,里面,已是千疮百孔……飞来横缘卓清自然是没被什么亲戚接走了,因为卓清之母当初是被卖给卓坤做妾的。卓清把自己大半值钱的东西都分给了下人,为封住他们的口。她知道慕连舟必然不会相信如此巧合的“亲戚”之说。天没亮的时候,卓清收拾了仅有的一些衣物和银两,一身男装打扮,悄然离开了卓府。“天下之大,不愁无处安身。哪怕做个打杂跑腿的小厮,也比呆在卓府受尽欺辱的好。”卓清如此想到。人道当局者迷,卓清自己的确不知,她平素一副倔强坚强到死的性子,那不过是她唯一能坚持的自尊。可当她真正倍觉受伤的时候,却最是懦弱不堪,总想逃得远远的,一丝一毫也不愿去触碰那些令她难过之事,更别提坚强的面对了。她不过是个很被动的人,被动到心痛时只会躲起来,跑掉,隐匿,离开。此时的她,勇气全无。只不过这一点,恐怕她自己永远也难以意识到。卓清打定主意是不会往西南方向走的,因为淼苍山逐鹿峰正是在翰临州的西南地界。前思后想,她最终决定北上前往大献朝的都城——锦都。不过可能女人天生方向感不大强,所以在卓清出行的第二天,她就一路朝着东南方向上去了。日里紧着赶路,夜里打尖借宿,能省一分则不多花一厘。如此走了小半个月,倒也一直平安无事……这日终于进了与翰临州毗邻的昭州,卓清方才发觉自己闷着头一气走了十几天,竟是全然错了方向!不禁颇觉气馁。昭州靠南把边儿的甫阳城其实繁华的紧,市井人烟浩穰,酒肆林立。对于从小生长在县级地方的卓清来说,是相当具有吸引力的。于是她的注意力全部被街道两边各种奇巧玩意吸引了去,浑然不觉背后的危险在一步步向她逼近。“咚咚……”这脚下的地……在震?卓清一惊,猛得回头,只见千百张兴奋的脸如浪潮般向她袭来!奇怪的是人流中多是男子,长少不一,俊丑掺杂,竟皆是一脸兴奋难抑。卓清半张着口,僵立在原地,对于突如其来的的人群,她霎时不知该向左还是向右。耳边人群奔过带起一阵风啸,只不过到了卓清耳中便只剩一片翁鸣。这算是……人浪吧?卓清想。记得从前在一本《牧州本纪》中看过一句话:“天幕垂地,莽莽平川,群马驰东自西,兴兴焉而踢声隆隆,昂首嘶鸣,不绝于耳。奇景悍而宏,如涛浪横挡,披靡野原。”也不知道怎么了,如此景象竟让她蓦地想起多年前看到的这几行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