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越说越起劲儿,还伸出手比划:“从这么高一点的小不点儿,吃到这么高的男儿郎。”“可惜啊……怎么就……唉。”……离开十年,堂堂魔尊,吃喝玩乐都随兴而为,倒是忘了还有这些个破规矩。哪怕是从前,也都是闻笺掏钱。而他此刻,身无分文。陌归尘有些烦躁转身,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最终只坐到临窗的位置发呆。那是,他当年最爱坐的桌子。几岁的孩子趴在窗边逗鸟,一转身,就能瞧见自家师尊出现在身后,那么仙的一个人,端着盘刚出炉还冒着气儿的荷叶鸡,吃得急还会调侃他一句“小馋猫”,真是别有一番韵味。好可惜。此刻的窗外,没有鸟。师尊也不可能如当年那般待他。变了。一切都变了。沧海桑田,终究是回不去。陌归尘百无聊赖,指尖绕上窗外的枝条,怔怔出神许久。“在想何事?”恍惚一声起,眼神涣散的青年,微微抬眸,神色剎那亮堂几分,却又不可置信垂下眼睫。是幻听吧。毕竟他在魔界早已习以为常。陌归尘没回头看人,继续扯着外面的柳条,大有把整条柳枝的叶片都拔光的趋势。终于。耳畔又传来点哂笑:“这树与你有仇?”这笑,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切。陌归尘僵滞片刻,讷讷回头。面前横着碟荷叶鸡。而那端荷叶鸡外之人,是闻笺。他不可置信愣住,好半晌才知道说话:“你……你怎么来了?”“怎么,为师不能来?”对面人把荷叶鸡放到他面前,才状若无事地坐下,自顾自斟茶,道:“趁热吃。”“我才不爱吃这种东西!”闻笺抬手的动作顿顿,似预料之中,眉梢轻挑,轻抿口茶,不疾不徐地说:“浪费终归不好,你替为师分担点吧。”“哦。”陌归尘冷哼一声,扯掉个鸡腿。“为师不爱鸡腿,都拿去。”陌归尘瞟了眼闻笺,不吃白不吃,毫不犹豫把另一边的鸡腿也扯走。酒足饭饱后。闻笺:“随我来。”陌归尘:“又去哪?”闻笺:“束发。”浮华派正式的拜师大典前还有个小仪式,那便是由师父亲自为徒弟用桃木簪束发。而这特制的桃木簪是内门弟子的身份象征之一。陌归尘目睹闻笺拿出桃木簪,那根桃木簪,和自己当年的别无二致,但他了然,那绝非曾经的簪子。毕竟那根簪,早被他捏碎。连同簪子一起碎的,还有他的命牌。*大殿之中。闻笺站在陌归尘身后,手掌摸着徒弟那丝绸般柔软的银发,一下又一下梳理。闻笺:“你这发色挺别致。”他话刚落,徒弟脊背似微绷,转瞬便昂首挺胸的:“怎么,你们当师父的还管徒弟发色?”“不能管?”“用花瓣染的,凡间年轻人里盛行。”“哦,为师倒是不清楚。”“师尊毕竟上了年岁,又不问世事,不懂年轻人心思,很正常。”陌归尘语毕,闻笺垂眼看徒弟,把发簪插.进去。含笑道:“真是……”反了天了。“小家伙正与我怄气。”5.“真是……”半天也等不到闻笺的后话,陌归尘皱眉,嘀咕:“真是什么?”“无事。”杵在旁边看戏半天的三长老忍不住噗嗤偷笑,这两个师徒相处起来有够欢喜冤家的,且小白毛那刺挠挠的性情,见缝插针地挖苦讽刺,简直比当年的小青栀有过之而无不及。像只炸毛的小猫。逗起来多有趣吶。难怪闻师弟愿意收其为徒。可惜呀,这本该是归他的小徒弟,转念想到被捷足先登,三长老又痛心疾首蹙额。啧,惆怅,惆怅啊。*收徒大典结束后,有十日的休沐,供大家回去探亲访友,此后便难有机会与凡间亲人好友团聚,真正的了割尘缘,踏上修道之途。师徒二人一前一后回到落霞峰。前方的闻笺停下,转身,走得急的陌归尘差点撞上自家师尊,他急忙剎住脚步。“……”但见前方仙人似笑非笑望他。他真的很难不怀疑:这人就是记恨自己先前讽刺他年纪大的话,故意讨回来的,小时候便经常这样逗他,果然十几年过去,还是秉性难移。“闻笺你多大?”“记不清,上千岁了吧。”“啊?你好老哦。”“小鬼头,嫌弃为师?罚你晚上不许吃鸡。”“我是小鬼头!你是小气鬼!”“反了天了。”……陌归尘从儿时记忆回神,面无表情望人,腹诽着,年纪那么大,肚量才那么丁点儿,可不就是小气鬼一个!终于。前方白衣仙人问:“休沐十日,打算何时出发,几时回。”陌归尘:“弟子孤身一人,无牵无挂。”闻笺静默半息,目光波澜不惊,声音也是淡淡的,难辨喜怒重复:“无牵无挂。”而后,直接凭空消失。“?”陌归尘无言以对,十年未见,他倒是有些许捉摸不透闻笺这人。一言蔽之,莫名其妙。青年停在原地郁闷半晌,也提步离开,只是刚到弟子住所,方后知后觉项间空荡荡。他摸了摸锁骨处,空空如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