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在屋内,陌归尘指尖颤了颤,微咬牙关,掩去眸底不合时宜的光,抿唇,生生咽下那股疯涌而上的酸涩。小精灵忿忿指着床上的影子:“那个人,是你等的人?”“此话怎讲?”“以往,你总是去城楼,风雨不改,好几次路过,我都看到你在淋雨,他出现以后,你就不去了,他害你这么难受,他是坏人。”坏人……幔帐下的男子,沉睡两日,丝毫无醒来迹象,陌归尘恍惚回到曾经。五岁那年,浮华派拜师大典,他饥肠辘辘爬上山,遥遥相顾,闻笺一眼相中他,亲自走下来,要收他为徒。年幼的他并不想拜师。那天春光正好,他推搡闻笺大腿,试图脱离魔爪,奈何就是逃不开那人的手,逼不得已狠起劲来咬下去。闻笺垂眸,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在打趣他:“师父的手,不是鸡腿。”“我才不要师……鸡腿?”“嗯。”小孩忘性大,很好哄,屁颠屁颠跟上白衣仙人去膳堂,忘乎所以啃荷叶鸡鸡腿。……明明是你非要纠缠,到头来落泪的却是我。外头还在下雪,陌归尘心似龋齿,被蛀空,雪水淌进时,既酸也痛,阵阵发麻。磨人得紧。偏生还毫无办法。他轻喃:“是,坏得很。”小精灵:“我们赶走他。”陌归尘:“我也不是什么好人。”那就互相折磨吧。他转手给小精灵塞了把糖,让人自己去玩,方继续安安静静翻阅古籍。书房。厚实的卷书案,零零散散堆满翻阅过的古籍。红衣青年不知何时,趴在案面睡着了,那手还惯性摸在半开的竹卷字眼上。房中,忽然多出道雪影,手里还挽有件披风。雪影替人盖上披风。又静静端详熟睡的陌归尘,睡梦中的青年,那压在案面的手,突然抓了抓,不知抓什么,一直重复这动作。他干脆把自己的手塞进去。青年握住他,终于消停。雪影食指抵到陌归尘下巴,往上轻挑,眼神描摹徒弟眉眼,半根睫毛都不放过。这份欣赏,带着灼热、痴迷,和贪婪的独占欲。正主一来,他这“替身”立马被丢到废弃角落,还被徒弟用木箱封得严严实实。甚至落下道禁制,如此果决,真是个小没良心。躺在里面,活脱睡棺材。也不怕憋死师父。害他半夜爬出来。雪影抬手,捏捏徒弟的唇珠:“为师死了,谁还疼你?”“额。”陌归尘本就睡得不安生,被这么一搅,迷迷糊糊醒来,眯眼,碰了碰自己的唇。青年惊觉撑起精神,下意识伸手,盲摸周遭。整间屋子只有闻笺的气息。且那股栀子花香,馥郁得化不去,就像这人就在身旁。想到师尊,陌归尘敛起纷乱的神思,暗暗吐出口气,自己好像两天滴水未进了罢。思忖间,他摸着起身。雪影目睹徒弟的手又扫过来,他侧身避开,尤像在与人玩蒙眼捉人,就这么静悄悄看着陌归尘从他身前路过。而后,又慢悠悠跟上去。屋里,温着壶酒。陌归尘停在方桌前,伸起手去探温酒壶,摸索着取酒。“嘶。”指尖碰到滚烫水面,须臾间,钻心的痛,愈渐在指尖化开,蔓延至四肢百骸。陌归尘抽回手,一脚踹了整个桌台。哐啷啷!桌上玉器碎出满地狼藉。陌归尘含了含发疼的指,慢慢蹲下,半跪半坐倚在榻脚。绛红绣袍一角被酒水泡湿,青年浑然不觉,只颓然垂首,银发末梢迭落手背,指尖压在玉器碎片,慢慢渗出血丝。额角,忽而飘来股淡风,似有人蹲下,还捧起他手,就着他方才含过的位置,放到唇边。吻掉血迹。指腹也瞬间不疼了。那人拇指拭过他眼尾,嗓音轻缓柔慢:“哭什么?”是……闻笺?陌归尘攥住那人:“都怪我,都怪我,若是我好好跟你学医术,也不至于连个病症都断不出。”这些年来,浑浑噩噩度日,来回穿梭在虚幻与现实,他总觉自己精神错乱,辨不出镜花水月,还是千真万确。又或者更为残忍,其实他是师尊提及过的中阴,早就死在十年前,眼前种种,皆是死去多时的人,用执念虚构的黄粱美梦。无所谓了。他只求他多留一会儿。“傻瓜。”师尊温抚他脑袋,“怎么能怪你,要怨便怨那群愚昧的仙门修士,一直都是他们阻碍你。”那人握起他的手:“是他们害你师父至今昏迷。”又塞来把剑:“是他们该死。”那厚实的掌包裹他手,五指轻轻插进指缝,带着他十指并拢握剑柄,一起抽出剑:“来,我们,去把他们杀了。”陌归尘喃喃摇头:“不……”那人继续劝说:“天黑了,不点灯怎么回去,可是,我们没有灯油。”那人温暖的掌轻托他脸颊:“尸油点灯最亮,乖,你去取些回来,为师给你掌灯,照着你回家好不好?”“回……回家?”“嗯,有了灯油,就能回家。”……屋外。檐上的积雪,噗一声坠落,砸在枝条,压得枝条咔嚓断裂。这声响霎时将人惊醒。雪霁天晴,日光照进来,刺得陌归尘抬手挡了挡。他运起灵力探了探角落的铜壶滴漏,那刻度竟走了一天,自己这是在书房过夜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