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果酪?那是何物?”“听闻是那家店主自小千界带回来的一种新鲜乳食,先将数十种元果切成小块,再浇上……”一盏琉璃灯,一把夜光扇,说说笑笑,晃晃悠悠,便与这长街上成双成对的男女融为一体。他们渐渐地走远了。人群消散,唯有街边的玉兰灯不灭。崔望站了一会,转身往外走,一阵猛烈的风来,黑色斗篷被整个儿掀起,露出里面痕迹斑驳的白袍。红色的茂覆果汁,黄澄澄的酒液,斑驳杂陈,渲染出一身狼狈。崔望瞥了一眼,突然停住了脚步。月光照得他一身彻冷,可这冷里,却燃烧着某样东西。这东西,三年的冰雪囚笼未曾关得住,三年的清心寡欲未曾压得住,它经久不息,越燃越烈,越烈越抑,越抑越沸——他再坐不得,再立不得,无有一刻安稳。崔望猛地回身,他以比离开时更快的速度往回走,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似一道狂风,卷过长街,华灯被风吹得摇曳起来。——————凤清街。郑菀左手拿了串糖葫芦,右手拿了盏琉璃杯,琉璃杯内装了那所谓的浆果酪,书晋替她提着灯笼,两人说笑着往外走。突起一阵飓风,郑菀下意识一个扭腰要逃,谁知那飓风竟带了迟滞的压力,她完全反抗不得,便被整个儿卷走,拖到了暗巷深处。“你谁——”她抬头,惊讶地张了张嘴,“崔望?”崔望一把将她推到墙上,亲了下去。郑菀挣扎了起来,糖葫芦与浆果酪在挣扎中黏到了崔望身上。一时他白袍上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可崔望却不管不顾。他吸吮着她的嘴唇,如同在沙漠中行走了多日的旅人。郑菀踢他:“崔望,你放开我——唔——”崔望不放,他用腿将她袭来的双腿夹住,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迫她靠近自己,另一手将她双手牵制在头顶。唇齿交缠间,一股浓重的铁锈味传递了开来。郑菀狠狠地咬着,可崔望却似感觉不到疼痛,铁锈味越来越浓,越来越浓,郑菀终于松开了嘴巴。谁知这一松,反倒像是一张邀请函,崔望轻轻松松地叩开了她的牙关……郑菀反抗的力道小了起来,崔望压着她的力道也松了一些。便在这时,郑菀使了青空闪。她几乎瞬间从崔望身前脱离开来,可还未完全离开他的怀抱,周围的空气突然变成了一团迟滞的泥浆,她再逃脱不得。崔望重新站到了她身前,他重新搂住她如饥似渴地亲了一回,抬起头时,郑菀甩了他一巴掌:“你疯了?”崔望被打偏头去。他抚了抚脸,树影婆娑,凤清街的灯照不进来,唯有一点儿破碎的月光穿过树叶,落到了他的脸上。郑菀见他眼神落寞而疯狂:“便当我疯了罢。”第119章 知微境暗巷深深,崔望始终未作答。打破这一沉默的,是郑菀藏在储物镯中的传音玉符。她唤出点开,书晋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美人儿,你有没有事?”那声调带着点哭腔,小可怜儿似的。郑菀笑了笑:“我没事——”话还未完,元力便被掐断了。紧接着,传音玉符被抽走消失在崔望掌间。“你做什么?”郑菀恼怒抬头,谁知却被崔望扣住下颔,他于黑暗中认真地端详了她一会:“美人儿?”那一声“美人儿”,听入耳中,透着股格外的古怪。郑菀正想开口,崔望却又重新吻了上来。他的唇很冷,手却很热,胸膛更仿佛一块炙热的硬铁,贴着她。“你——”含混的声音混杂在两人唇齿里,郑菀被夹在他与墙壁的缝隙里,后退不得,前进亦不得,只能被动承受。喘息声渐渐起了来。体内的情蛊被催动,郑菀只觉得浑身都烧起了大火。她运起《莫虚经》,冰元力流经血脉,将沸腾的血液一点点抚平,她睁开了眼睛。崔望的脸近在迟尺。他正吻着她,月光洒落,将他本就白的脸打得薄透,一眼望去,竟透出股精致而迷离的美感,长而翘的睫毛垂落,几乎快戳到她的脸——便在这时,崔望突然睁开了眼睛。两人对视一眼,郑菀迅速反应过来,往他脸上丢了一朵玄冰焰组成的冰莲,虽然伤不到他,可干坐着也不是她的风格。崔望抬手接了住。紫罡焰像花苞一样将冰莲包住,他看了会,便掸开来:“以后莫要叫书晋靠近你。”郑菀突然笑了,那笑声柔腻,似掺了无数的蜜糖。她感觉到巨大的荒谬,可与此同时,一股快感升了起来:“崔望,你用什么身份来命令我?情人,爱人,还是道侣?”“听听,这句话是不是很耳熟?”郑菀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将这句话回敬的机会。当话脱口而出时她才发觉,其实在那一刻,她竟是怨的。崔望喉头动了动:“耳熟。”麒麟洞内,他也曾这般问过她。郑菀回了这一句,已是满心畅快。这一畅快,才察觉刚才被她忽略之事,唇齿间辛辣粗涩的酒意分外熟悉。她眉毛一挑:“崔望,你刚才喝的是……梨花白?”凡间时尚觉梨花白甘醇清冽,可到了玄苍界才知,此酒过分辛辣,入喉艰涩,没有哪个修士会喝。可崔望却喝了。“是。”“为何?”“想喝便喝了。”此时,郑菀那颗迟滞的脑子终于飞速转了起来。垂目看去,崔望那如雪一般的白袍上斑点满布,红色的茂覆果浆液与不知名水渍交织,明明一个除尘诀就能解决的事儿,可他却似乎毫无所觉。梨花白。不肯解蛊。要求和好。这一切的一切联结起来,答案几乎呼之欲出。郑菀瞠目结舌,不假思索:“崔望,你……”“嗯?”“你……爱我?”“爱?”婆娑树影里,墙壁下,崔望面上神情看不清,语声呢喃,“爱是何物?”郑菀念了一段唱词作答:“爱是不见时念他,见时依然念他。念他时欢喜,忆他时恼恨,嘴里嚷着放下,心中却又提起,反反复复,周周折折。”“那便是了。”这轻飘飘的一句,却仿佛平地起惊雷,将郑菀的世界炸了个天翻地覆。她想,她恨他。恨他去时无影,来时无踪,轻飘飘丢下一句,便想她跟他和好,轻率得像她就是一棵无足轻重的杂草。可杂草也是有脾气的。而后又想,未来的无情道主如何会动情呢?他若真动了情,她这么只撼动大象的蚍蜉,莫不要被老天爷给劈了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