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菀将他戳到面前的脸推开:“躲开,你挡着路了。”崔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明媚的灯火里,年轻男子笑得肆意张狂,女子点在他额间的指甲泛着珍珠似的润泽,另一只手,还提着一盏兔儿灯。兔儿灯幽幽,照出两张快活漂亮的脸蛋。他们唇角带笑,眉目张扬,浑身上下都透着生动鲜活,这是活在阳光里才拥有的明媚,他们气场相合,在某一刻,连眉角飞扬的弧度都那般相似——这是他自小便缺失了的东西。纵情欢歌,张扬肆意。来时汹汹的怒意如潮退一般,迅速回了去。崔望躲在斗篷下的那张脸,苍白似鬼。“小望望啊你……”“老祖宗,你看到那盏灯了么?”她对他笑得那样欢。看到了啊……傻子。郑菀与书晋一路往城池中央逛去。书晋看什么都新奇有趣,不一会儿,便买了一堆新鲜玩意,最后拿了一把会发光的扇子,一路招摇地扇着往目的地而去。郑菀也被他硬塞了几个,比如,会跳舞的小马,会扇翅膀的蝴蝶簪,合起来不足一块下阶元石,却十分有趣可爱。郑菀承认,与书晋相处起来十分轻松。他便像那个曾经那个在凡间界无忧无虑的自己,头顶有青天撑着,他不必思虑过多,可以纵情任性……可同时,他还很会讨人欢喜,虽有些纨绔习性,却不过度,反倒因着那张脸的关系,让人觉得可爱。郑菀提着兔儿灯,书晋扇着发光扇,两人到地方时,灯王争夺战已经要开始了。书晋摩拳擦掌:“美人儿,你等着,我一定给你抢个灯王回来。”郑菀看去,这次参与灯王争夺战的,倒没几个能打的,大都是玉成境,就两个知微境,她点点头,又摇摇头,笑道:“我也下场。”书晋眉毛挑了挑,这一刻他面上的神情让郑菀感觉莫名熟悉,正疑惑间,却见书晋又笑嘻嘻的了:“成啊,那看谁能得这灯王。”毫不意外的是,郑菀赢了。她的青空闪,在这等比赛中,简直是无往而不利,当她拿了灯王落地时,书晋蔫头耷脑地过来,小声嘟囔道:“我还想赢了这个拿来当嫁妆呢。”“嫁妆?”郑菀哑然。“对啊,旁的东西,都是我用阿耶给的元石买的,不稀奇,唯有这些,才是我亲自赚来的。美人儿,我以后还会赚更多的,要不你考虑考虑我如何?”“你居然真的愿意当人夫侍?”“自然是不愿意的。”书晋老老实实地承认,“不过若是只有这个法子才能跟你在一块,也只能委屈一下了。大、大不了……以后努力让你看不上别人便是。”“美人儿,你想想,这买卖不亏,我有这么个厉害的阿耶,必定会有丰厚的嫁妆,人长得不赖,还会陪你玩,逗你开心……”书晋一样样地掰着手指,努力推荐自己。那张艳丽的脸皮,此时透着股天真诚挚。郑菀提着灯王,注意力却不知不觉分散到了旁处。三年里,这灯市一如往昔,连灯王的样式也相差仿佛,精致漂亮。时间悄悄地过去了,三年对修士来说,当真不值一提。可想起旧事,却已经恍如隔世。“美人儿,美人儿?”书晋唤她。郑菀回过了神,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又重新见到崔望,竟然格外的多愁善感,她笑了笑,将灯王递过去:“呶,给你。”书晋立时便笑了,又推过来。这一送一推,俱都被收入远处那双眼睛里。灯影憧憧里,那二人笑得天真烂漫,年轻女子眼里盛着这无处不在的灯光,透着深深浅浅的水意,她的发髻上,趴着一只紫色的蝴蝶。她一动,蝴蝶的翅膀便是一扇。蝶翼翩跹,美人如玉。随着她颊边荡开的笑容,崔望捏了一路的蝴蝶簪子蓦地扎进手心,血一滴一滴地掉了下来,可他感觉不到疼痛。袖中藏了许多东西。会跳舞的小马,会唱歌的镜子,会自动梳头的玉梳……许多,许多。“松开!松开!都流血了!”老祖宗叫道。“老祖宗,我的心,好像裂了。”有点疼。不,很疼。崔望咽下喉头冒出的腥甜,他指尖突然捏了个诀,面前升起一面水镜。水镜里照出了一个苍白似鬼的面孔。长眉俊目,容姿秀丽,在某一刹那,那面孔突然与他记忆中的阿娘重合了。“阿娘……”他抚过水镜,低低道,“儿子甚是不争气呢。”作者有话要说:老祖宗:暧,这般反反复复、进进退退,让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爱情啊。——男主没有ooc,男主没有ooc!请参考凡间界!——第118章 你疯了水镜中那人沉默地注视着他,突然又幻化成一张又枯又瘦的脸。那脸扯出一抹干巴巴的笑,浑浊的眼里往下落了一滴泪。泪珠晶莹剔透,似凝结的珍珠。崔望怔怔伸手,珍珠落入掌心淌成了水,他被这无所不在的水汽笼住,他看见了阿娘,看见了阿耶,也看见了小小的自己。崔望很清醒。他清醒地知道,自己又被桃枝人的记忆困住了。他被困在循环往复的噩梦里,困在这上元节,困在这无处不在的花灯里。小小的他牵着阿娘的手,穿行闹市。闹市熙攘,人声鼎沸。他拿着糖葫芦快活地左看右看。这是阿娘第一次带他出门,第一次给他买糖葫芦,第一次对他温柔地笑。他快活极了。“阿娘,我们来买灯么?”阿娘牵着他:“我们来找阿耶啊。”“找阿耶做什么?”“找阿耶回家。”可最终阿耶没回家。阿娘找到了阿耶,他也找到了阿耶。阿耶搂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娘姨逛灯市,他给那娘姨买金簪,买花灯,他们题灯谜,他们放花灯,他们饮酒作乐,旁若无人。“阿娘,我们不去找阿耶回家吗?”“不找。”阿娘拉着他,狼狈地跑了。他被拉得跌跌撞撞,回头时看见,阿耶的脸,化成了郑菀。郑菀持着花灯,在一片灯火阑珊里,对着年轻的男人笑颜如花,她娇娇地说:“好啊……”巨大的迷雾,将晃人的华灯拢住,连着女子鲜妍的脸蛋也一并遮住,记忆里的幻境“轰隆隆”倒塌,碎成一地齑粉。崔望睁开了眼睛。水镜里,没有了阿娘,没有了桃枝人,没有了那一滴泪。只有他自己。凉风飒飒,满身萧索。不远处飘来小儿女轻快的话语。“美人儿,要不咱们去隔壁凤清街逛上一逛?听闻那儿新开了家食肆,浆果酪甚是美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