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宿道君弄不明白了。七杀嗤的笑了声:“这不明摆着么?”“哦,第二关——来了。”随着七杀这一声戏谑,方才还毫无动静的金色液体竟是开始冒起了气泡。气泡一点点飞腾起来,与空中的血雾融合在一起,渐渐地,融出……一个个血人。“是方才那些自祭的邪修?”有眼尖的认出来。那些血雾作皮、金液作里的怪物,仿佛凡间攻墙的兵士一样,整整齐齐地列队,拾级而上,而后一拳又一拳地——“轰隆隆”“轰隆隆”轰到了这看似牢不可破的阵法上。北冕门堂堂妙法境修士设下的八阶梵天阵,不到十几息,便被轰出了密密麻麻一圈大洞。“不妙,散开!”天鹤怒斥一声,拔剑便上。谁知这一下,竟是被崔望阻了,他一手揽着郑菀,一手捞着师尊往半空踏,唯有那一处,是没有血人怪物的。“莫要用兵器!”可已经晚了。常妩道君一剑斩下去,“噗”,方才还看上去雄赳赳气昂昂的血人一下子爆开了。金色液体像天女散花一样溅了开来,溅得到处都是。机灵些的,已经闪了开来。可还是有两人沾到了。常妩道君猝不及防之下被泼了满头满脸,元力罩一下子被腐蚀出无数个小洞,不一会儿,一位英姿飒爽的大修士便被融成了一滩液体。而更快的是,这滩液体被血雾包裹着重新站了起来,成了个形似“常妩”的怪物。另一个倒霉蛋,则是自猜出“紫薇星君”后,便一直有些木愣的井宿道君。白发白须的老修士想去拽常妩,才拽到,手腕上便沾了一点金液。“……老夫替人卜了一辈子卦,却唯独卜不准自己……原来出门那一卦,是死卦啊……”金液融骨。“井宿!”“井宿!”接连几个大修士都叫出了声。井宿道君在玄苍界威望甚高,从来都是老好人,性子慈蔼,在场几位,有哪几个没有受过他的好处?天鹤眼睛都红了:“这、这该死的——”郑菀沉默地看着。她与这位老修士无甚交情,却也记得初入山门时,他率先朝她递出的橄榄枝:“这位女娃娃,可要入我北冕门?”她拒绝,他也不生气。这样一个人,就这般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里。常妩、书御……包括那些被洗脑了的邪修们。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为了一个人的野心。那边崔望则在短短的十几息内,以剑气化绳,圈着几位大修士一同站到了半空。七杀站在血人堆里,一拍手:“大阵已成。”血人回流,汩汩的金色液体重新汇入凹槽,金液——满了。金光与血色交融,一条条凹槽合拢,化为一个巨大的罗盘,以祭台为中心,罗盘开始高速旋转。“轰隆隆——”穹顶的天,合上了。祭台中央,石棺竖起。七杀一脸遗憾:“你们大约是忘了,紫薇星君从来算无遗策。”他站在地上,仰头看向天空中的崔望:“离微道君,你还要像缩头乌龟那般……躲在后面么?”短短时间内,崔望已经以剑气绳在半空织成了个“蛛网”,所有人都站在这蛛网上,自上而下俯瞰。他推开众人:“你意欲何为?”“进石棺。”七杀眯起眼,流转的目光穿过众人,最后落到中间的郑菀身上,“本君可以保证,必定放了其他人,包括你师尊和这位……美人儿。”“不许去。”郑菀一下子揪住了崔望的袖子,“崔望,肯定还有别的办法,你不许去。”她想到了那个梦。崔望无知无觉地躺在石棺里,鲜血,成了他的葬品。郑菀没想到,当她费尽心思进来,最后还是看着事情一步步走到了这里。背后操纵着命运的大掌太过强悍,让人完全找不到破局之法。“哎,你这女娃娃怎么回事?”鹿厌道君站了出来,“不过进一下石棺,生死还未可知,还能救其他人,有何不可?”“你们也这么想?”郑菀看向其他人。“自然不会。女娃娃,你放心,人要脸,树要皮,我等必是与离微道君一块的!”“是啊是啊,若无离微道君,我等早就成了怪物。”值得欣慰的是,只有鹿厌道君对崔望进石棺表示了赞成。“菀菀,”崔望拂开了郑菀的手,“若继续僵持下去,反倒于事不利。”“区区一个躲在背后装神弄鬼的老朽之辈罢了。”他淡淡道,“有何惧之?”“再说,我若不去,如何能揪出他来?”“崔望!”就在郑菀打算拿出匕首威胁他不准去时,崔望传音入密过来:“菀菀,我已有应对之策,反倒是你,在外千万注意,一定跟着师尊,保护好自己。”郑菀知道,他不会再改变主意了。这人性子拗得很,一旦下定注意,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她不会传音入密,只扬声道:“你记得,我之性命,全系于你,你死,我亦死。”许是近来情蛊的存在太浅,之前……和烬婆婆那一遭,竟是忘了,情蛊还未解,只是母蛊再压不住子蛊、失却了使人神智昏昏的效用罢了。郑菀意在提醒崔望保重,谁知他竟是一捏诀,一只白色羽蝶蓦地从他掌心放了出来。羽蝶徘徊一圈,翩翩落于郑菀头上。郑菀只觉得心脏一揪又一松,好似一直禁锢着她的某样东西解了开来。有点轻,有点空,还有点儿……说不出来的惶恐。她茫然地看着崔望。“情蛊已解,各自无忧,你……且宽心。”崔望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身一步步向石棺走去。此话不亚于诛心!郑菀一下子揪紧了匕首,一股凉气与怒意从脚底板升了起来:他……竟然不信她!不信她肯与他同生共死,将她的话,曲解为不想与他一块死?“崔望,你、你混蛋!”郑菀红了眼眶。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崔望染血的白袍。崔望回过身,他安静地躺入石棺,一双黑漆漆的眼眸深邃如星海,穿过人群望向她时,难得弯了弯。“哐啷啷——”倒立的石棺,合上了。郑菀的心,也像跟着被埋入了暗无天日的地底。她想,等他平安出来,她一定、一定要狠狠骂他一顿,骂他不信她,骂他在这关头解蛊,狠狠晾他一个月,再亲亲他,与他和好。闹别扭的时间,一定不能太长。最多一个月,一个月就好了。那边七杀则懒洋洋地靠着石棺:“你们坐,你们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