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闻言却后退一步,摇头感慨:“八小姐这记性可不大好呀,怎地便忘了奴才是二爷身边的人?”见他后退,谢姝宁就上前了一步。她个子才齐他的胸口,但两人对峙着,气势上竟不相上下。“我自然没忘!我也知道你在二伯父身边十分得脸,但只要你答应我的话,我就能将你从二伯父身边要过来。”这点信心她当然有,若没有,她也绝不敢这样来堵立夏。同样的,这世上多的是人,她要小厮,成千上百个也不难寻。可她知道知道,立夏在某些方面是个难得的人才,于她将来想做的事有大用处。而且,她也盼望借改变立夏的命运,来同时改变二夫人梁氏的命运。但立夏显然只拿她当个小丫头,听了她的话只是嗤笑了声。谢姝宁的神情就有些恹恹的。“八小姐早些回去吧。”立夏扭头,拂袖而去。然而才走出两步,就被谢姝宁不管不顾一把扯住了衣袖。他诧异地回头。原本静悄悄坐在车辕上的云归鹤亦是震惊得站直了身子,看了过来。谢姝宁一双眼又黑又亮,像是最上等的黑玛瑙,直指人心,“我说错了,你怕是喜欢大堂姐的。你原先不喜欢她,但她死了。你定然就发现自己喜欢上她了。可你不能认了,认了就死了。你还不想死,因为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至于是何事,我当然不知情。可我估摸着,怕是同二伯父有关。”顿了顿,她攥着立夏袖子的那只手更用劲了些,“二伯父对你青眼有加,可你却是只不折不扣的白眼狼,迟早都会反咬他一口。”随着她犹带稚气的话音,立夏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身体僵直。“你在害怕……因为只有我知道。你活不久了……至多两年。你就该去见大堂姐了。”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谢姝宁的声音放得极轻极轻,似乎一阵风过来,就能将她的话吹得支离破碎。可立夏却清清楚楚都听见了。他忽然甩开了谢姝宁的手。面目狰狞地咬牙切齿道,“八小姐查得好清楚!”谢姝宁心里一松,知道自己蒙对了。电光火石之际,她索性大胆猜测起来,“你想杀了二伯父!”“你胡扯!”立夏大惊失色。谢姝宁却紧追不舍,“是了,你一定是想杀了他!”立夏面若金纸,怒吼:“他该死!”但说完,他就骤然冷静了下来。压低了声音冷笑,“他好男。色,八小姐知道吗?”这些话,本不该同个还不满十岁的孩子说。但方才听了谢姝宁的那些话,立夏气急之中。哪里还记得她只是个孩子。“八小姐说他对我青眼有加,难道不知是为了什么吗?”“呵……”他笑了声。谢姝宁想着前世二夫人去世时的样子,接不上话。但前朝,富贵巷一带,曾开了不少的相公馆……很长一段时间里,好男风成了风。流雅致的奇特象征。后来,虽然相公馆被取缔了,可习惯难改的,仍有大批人在。各家的爷,偶尔选几个清俊的小厮来出火,虽不多见,却并非没有。所以谢姝宁知道,二夫人会因为这样的事生气愤恨,觉得恶心,却绝不会为了这样的事就抛下幼子自缢。正想着,她蓦地听到立夏又道,“多少年了,我也没有想明白,那些被他救了的孩子,究竟是走运了还是倒霉了……”幽幽话音里,谢姝宁如遭雷击。像是一道白练划破了眼前的重重迷雾,让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她的二伯父,何止好男。色,他分明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禽。兽!可是……这么多年了,真的是这么、这么多年了呀!细思极恐,谢姝宁踉跄着往后退了些。但这些仍不是最可怕的消息,立夏像是扯去了面具的厉鬼,叫嚣着击碎了她的认知。“府里的孩子,他不敢下手,却从来也没放下过惦记。八小姐觉得他可慈爱?他曾说过,年纪越小的,便越是惹人怜惜。但随着身子骨渐长,也别有一番滋味……”谢姝宁腿脚发软,几欲作呕。就在这时,她想起了一件极其久远的事。前世幼年,她跟哥哥曾在长房单独遇见过二伯父。二伯父笑得最和善,比谢家旁人都可亲。他们都喜欢他。他带着他们兄妹吃果子,别开衣服伸手去摸哥哥锁骨上的小窝,说上头沾了汁水。她啃着梨,甜津津的汁水黏了一手。莫名的,她就是不喜那画面,失手摔碎了瓷盘,捡起碎片佯作不慎割伤了他的手。尘封的记忆,在这一刹,忽然汹涌而至……第133章 二爷“这怎么可能?”谢姝宁呢喃着问出了这句话。她想尽了所有可能,却从未想过这样的事。立夏说他不敢对府里的孩子动手,在那时却因为他们刚入谢家不久,三老太太跟陈氏态度强硬,母亲不得长房诸人所喜,极有可能为妾而用果子跟笑容引。诱……披着人皮的畜生!谢姝宁在心底里重重骂了一句。“畜生!”耳畔却传来了另一个陌生又古怪的声音。是谁……这里除了她跟立夏难道还有旁人?她张惶地左顾右盼,却见原本该在马车前的云归鹤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身后。他嘴唇闭合,却有声音发出,“该回去了。”谢姝宁瞪大了双眼,今日第二回受到了惊吓。声带受损再不能开口说话的哑巴为何会说话?虽然吐字语调古怪,但字字清晰。她并不知道,云归鹤的声带其实已经治好了,可他已经不习惯同人说话,故而对外一直都是因为声带受损而不得语人。可如今他说话了,却也并非同唇齿相关,而是用了已经近乎失传的腹语术。百年前战乱时,这门秘技,就已经无人通晓。所以谢姝宁根本不知世上竟还有人能在嘴巴紧闭的状态下,清晰地说出话来。她又惊又喜,又骇又懵。心中百感交集,竟全然不知自己此刻还能说什么,做什么。前世二伯母的死,她终于想通了。同床共枕近二十余年的人,竟是个道貌岸然、人面兽心的畜生,但凭换了谁都只怕觉得自己无颜活下去。更何况,此人还是一贯心高气傲。自出生以来就未受过气的二夫人梁郡主!谢姝宁强硬的气,一股脑全部泄了个干净。她颓丧地垂下了头。对面的立夏却像是发泄完了,神清气爽。面上阴郁一扫而光,长舒一口气道:“八小姐年纪小。怕是听不大明白,但你该听懂了,二爷身边的人,可不是想走就能走的。”话毕,他转身,开始往巷子的另一头走去,像是走入永恒的黏稠黑暗中。将自己堕入地狱。谢姝宁心中大乱,蓦地喊了起来:“立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