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没有了。暮色渐渐降了下来,新房里点了灯,静悄悄的,只有灯花偶尔噼啪炸开发出一阵轻响。外头也并不十分喧闹,她轻轻舒了口气,只觉岁月静好,不过如此。须臾,小腹微隆的图兰大步流星地闪身进来,身后跟着青翡,手里端着碟点心。谢姝宁瞧见就笑,说:“就知你是个闲不住的,千叮咛万嘱咐叫你不要四处走动,总也不听。”图兰嘿嘿地笑了两声,倒将脚步放慢了些,又将手里端着的瓷碟塞给青翡。青翡便捧着送到了谢姝宁跟前,道:“您这一整天也没用几口东西,暂且先吃些点心垫一垫吧。”谢姝宁倒也真有些饿了,想着左右也没个长辈在,这心神都松懈开了去,遂拣了块糕小口吃了。一宅子都是见惯的熟人,青翡几个瞧着也都自在。过得片刻,青翡沏了一盏茶送过来,随即仔细询问:“小姐,今儿夜里,留谁值夜?”照平时,该是青翡值夜,但谢姝宁还带了几个丫鬟过来,而且到了新地方,少不得要再盘算一番。谢姝宁低头呷了一口茶水,旋即笑了起来,摇头道:“不用人值夜。”言毕,她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往后也不用,你们只管歇你们的便是。”青翡一愣。图兰却弯着眉眼笑了起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满是揶揄。谢姝宁忍不住瞪她一眼,这嫁了人有了身子,可还真是不一样了她。她搁下茶盏,摇摇头说:“府里原也就没让人值夜的习惯。”燕淮身边当真是连个丫鬟也无……她都不知是该高兴好还是该觉得诧异才好。“这倒是真的。主子身边平素也不喜欢有人近身伺候着。”图兰说起燕淮来,“那话怎么说的?方圆百里生人勿近!”“你就胡诌吧!”谢姝宁闻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方圆百里……”图兰眨眨眼。抚着肚子郑重地问:“不然该是多少里?”“……”谢姝宁无力扶额。渐渐的,天色愈发得暗了。正值炎夏,到了晚间也不见凉意。谢姝宁慢慢地有些犯了困,打发了图兰跟青翡出去,和衣躺下,取了绣海棠花样的纨扇,有一搭没一搭地给自己扇风。等着燕淮回来,谁知睡意渐渐上涌。竟是有些挡不住,半阖着眼,欲要睡去。半寐半醒间,她听见有脚步声走近。却一时睁不开眼。纨扇脱了手,“啪嗒”一声轻响掉落于地。她在朦胧间探手去抓,却忽地握到了一只手,心头一跳,一下睁开了眼。燕淮正俯身拾扇,见她醒来,笑道:“怎地也不换了衣裳再睡?”谢姝宁有些窘然,撑着身下床榻坐起了起来,抬手揉了下犹自惺忪的眼角。正红色的喜服袖子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她喃喃道:“原想等着你。谁知竟睡了过去。”燕淮给她轻轻打着扇,“被七师兄拖着吃了两杯酒,一时没脱开身。”“怕是不止吃了两杯。”谢姝宁笑道。他也笑:“约莫有小半壶。”说着话,谢姝宁渐渐睡意消散,遂起身唤了人进来梳洗。燕淮果真不惯旁人近身伺候,等到谢姝宁收拾妥当。便自进了耳房。待他出来时,谢姝宁正执了小银烛剪。剪着烛芯。描金的大红喜烛,是要燃整夜的,因而光亮较之寻常蜡烛更甚。谢姝宁站在案前,长发松松挽着,露出中衣的那截手腕腻白似玉,姿态闲适慵懒。听见动静,她转身来看他,嘴角微噙着笑意。温暖而明晰的烛光,映在她脸上,愈发显得明艳不可方物。他不由舍不得移开视线,眼瞧着谢姝宁又走近了拔步床,伸长了手去够床柱上的铜钩,想要将帐子先放下来。沐浴过后,她身上只着了轻薄的小衣,这会一抬手,便露出一截莹白似玉的纤细腰肢来。细腰一抹,恰似弱柳扶风。燕淮只觉心中一热,紧接着这股热意便飞快朝身下涌去,先前吃的那几杯酒,似乎也才后知后觉地上了头,叫他心神恍惚。他呆站在原地,半响不曾动作。“怎么了?”谢姝宁放下了半边帐子,见他站在那盯着自己看,不由疑道。燕淮闻声回过神来,笑着应了声“无事”,大步朝她走近。帐子后,绣着百子千孙图的薄被已然铺开。俩人俱觉脸上一热,强自镇定着一前一后上了床。掀了被子一角,谢姝宁先钻了进去,动作间牵扯衣裳,露出了一抹肩胛。她浑然不知,正巧转过身来,雪丘隐现。燕淮瞧见,不由浑身燥热。然而定睛看去后,却眸光一黯。她心口处有一道疤,几经结痂又脱落,用尽了上好的药膏,却终究不见消去,至今仍顽固地留在上头。粉褐色的疤,细细一道,却刺目异常。他忍不住轻轻拂上它,长长叹了口气:“该有多疼……”这道剑痕,至始至终都是他心里头的一根刺。谢姝宁不妨他突然触碰,身子一颤,羞答答想躲,却见他神色黯然,不由暗叹一声,有心安慰,索性凑近了与他咬耳朵:“你已拿你自个儿来还债了,疼也值了。”燕淮听着,心头一震,蓦地将她搂进怀中,一把低头吻了上去,呢喃着:“阿蛮,你怎么能这么招人疼……”第408章 新婚于是,被翻红浪,一夜无眠。案上儿臂粗的红烛燃了彻夜,至天色微明时,银制的烛台上已早早蓄了一汪烛泪,盈不能盛,满溢而出,落在红木案上,凝成了一块。谢姝宁迷迷糊糊地听见外头似有蝉鸣,想着莫不是天已经亮了,但身上酸软无力,眼皮沉甸甸的,却是连半根手指头也不愿动。屋外日头渐渐高升,有白光透过窗棂缝隙钻了进来。夏日的天亮得早,这会还只是卯时过半,日头却已经有些明晃晃的。谢姝宁倦极,然身上出了薄薄的一层汗,黏腻得叫人难受,乌黑的发丝更是粘在了脖子上背上,有些发痒。她闭着眼睛,手指微颤,吃力地伸手去撩,然而还未碰到,便先有一只手帮她将发丝给拨开了。她无力地垂下手,依旧阖着眼,呢喃问:“青翡?”话音落,脑海里突然闪现过一道白光,她骤然清醒过来,艰难睁开睡眼,侧过身望了过去。“默石……”映入眼帘的人,不是燕淮又是谁,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复又将眼闭上,懒懒道,“我倒睡糊涂了……”方才睡意朦胧间,她还当自己身在北城旧宅之中,睡在自己平素睡惯了的床榻上,一时竟忘了,昨儿个她已上了花轿,出了门了。犹带着睡意的声音,娇娇软软,她背身躺着。埋首于枕中:“什么时辰了?”“才过了两个时辰。”躺在她身侧的燕淮,望着她玉也似的雪白背脊,哑声道。“睡吧,还早得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