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李焘不能不考虑着如何将荣禄逼走而不进一步地得罪他!凭啥?凭手里的军队!方才故意坚持收押洋军俘虏,故意派人冲撞督署衙门,不是单纯为了平息军人们的怨恨,而是明地里给他们撑腰!一旦这事儿随着后路前营回到大营,一番串联之下,必然有好戏看了!因此,他带着聂宪藩进得厅堂,却故意暂时不去提聂宪藩身上的伤,中途遇到的报信士兵已经说明——那是黄带子作地孽!荣禄肯定是要回护黄带子地,那么一来,荣禄也必然要为这个回护付出代价!
荣禄说着可心地话儿。心里却也是明瞭的很。眼前地年轻人着实沉不住气,心情全部摆在了脸上。这种沙场悍将、官场莽夫,好对付啊!象这样的年轻人,纵然此时对黄带子、对自己有些不满
略施小计,再拿朝廷法体这个大义作靠山,要拉拢他中,也不是不可能呐!纵然是荣禄。也对五战五捷的李焘生了真心拉拢之意。
“……武毅军在天津打得好啊,为咱大清国挣了脸面儿。此番与八国和谈,也要全仗武毅军官兵们出力!圣母皇太后和朝廷已有恩旨,犒赏三军,拔擢有功官佐!李老弟啊,荣禄在未宣旨之前讨个巧儿,先行向您道贺呢!老弟少年英杰、名扬海内,得破格加恩进北塘参将衔,帮办武毅军军务,勋云骑尉。赏二品顶戴!军中有功官佐,你也尽可具个履历名册,朝廷当照准不误!天大的恩赏呐!”
李焘心道:“是时候了。”乃啪的起身,向荣禄和裕禄举手行礼,连声道:“李焘承蒙钦差大人、制台大人赏识却无以为报,唯有以整顿强军、坚固国防来报效国家!大人,方才士兵们群情激愤。标下不得不顺势作出些许态度。以平息可能的兵变。当前河东还有万余洋军,小沙河还有两千余日军残余,天津形势初定,此时军心万万不可动摇啊!方才莽撞冒犯之处,李焘甘愿领受朝廷责罚,此处,先向大人请罪!”
“好说,好说!李老弟胸怀大志、纵观全局。果真不凡呐!请坐。荣禄正有一事与李老弟商谈。放眼天下。论军事才能之杰出,舍老弟其谁?!荣禄统帅武卫全军。借助老弟地地方多着呐。”荣禄说着话抬手作势请李焘坐下后,又搬出慈眉善目的神情,亲切地道:“老弟啊,朝廷正在计议筹练禁卫军,却多方寻求将才不得,因而一直拖延未决。如今,荣禄可是属意你来督练禁卫军呐!”
李焘心里暗骂狗屁,脸色却由青转红有了一丝笑意。他心里清楚的很,荣禄方才所谓的封赏打了埋伏,慈禧老不死给自己的是总兵!如此看来,荣禄是真心拉自己去练什么禁卫军了。只要自己一答应,估计荣禄待会儿宣读圣旨的内容就必定要变。不过那样一来,自己不就站明了阵营,与武毅军、与李鸿章唱对台戏了?
不,不是这样!
李焘需要足够的军饷、军械和相对不受权谋政治干扰的环境来练出强军,更需要一个相对开明的、有大量人才、产业资源可以利用的势力来发展自己地班底。显然,李鸿章这个“爷爷辈儿”的人最合适!北洋这个大集团最合适!同样练兵,老子就练武毅新军!
不过,如今的面子上可不能这样说。方才已经表现了二杆子、愣头青的一面,得罪了不少人,此时得来点温顺的表现。反正,满清朝廷没钱练军,荣禄也暂时无法从地方督抚手上搞出钱来投入禁卫军的编练上。等他准备好,老子的强军早练出来了!
“谢荣相提拔!标下,标下……”
感激涕零地模样是啥样?在荣禄地眼里,就是那李焘两眼双光,一脸赤诚地望着自己。哼哼,李鸿章现在没有编练新军的名义,而自己却有个现成的禁卫军名头,这对不谙世事又一心想用成绩为台阶向上爬的年轻人,诱惑大着呢!
“呵呵,这些都是李老弟的忠心卫国该得的!噢,对了,聂公子的事儿,荣禄应该给武毅军的兄弟们,给诸位一个交待。聂公子啊,宗室中人骄纵惯了,咱们为臣子地应当多忍让些儿,多担待点儿,是不?”
站在李焘身后地聂宪藩被荣禄地话拿住了,一时做声不得。他毕竟比不上李焘,那李焘是纯粹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处心积虑地要推翻满清!他呢,纵然在日本受到梁启超思想的影响,纵然方才蒙受了屈辱,却始终还存着效忠朝廷地念头。国家和朝廷,皇族和华夏民族,此时的宪藩还不怎么分得清楚。
“启禀荣相,标下这结拜五弟刚从日本回来就投身战场,当得起将门虎子之称。只是……”李故意截住了话头,等着荣禄的应对。
“说下去,你我不妨开诚布公嘛。”荣禄笑道,心里却盘算着年轻一代的军官们能够拉多少在自己麾下呢?打仗,看来还得依仗这些年轻人才行,那些老古董们早该让位了。
李焘作出愤愤的神情道:“兄弟们前线血战归来,却在犒赏三军的钦差行辕里受辱,李焘担心今日之事会激起军心动摇,对天津军事不利!”
嗯,该宣旨了,给这年轻人一个总兵的甜头衔着!聂宪藩受辱善后的事情、跟洋人联络的事情、镇抚士兵的事情、今后帮助自己筹练禁卫军的事情……正是这位新锐悍将、新任总兵向朝廷表示忠心的机会嘛
荣禄打着吃定了年轻军人的如意算盘,却无法想象到——面前的年轻人比当年的康梁维新派更危险!康梁是维新、是变法,这年轻人是要革命、要变天!
李焘没有等来荣禄的正面答复,又听到聂宪藩的呼呼喘气声,斜眼看去,冯义和这个忠厚的老将也是神色不善,胡殿甲的神情就更不用说了!再看那班子钦差随员们,那脸色就真是好看了。有比较机灵的在埋头沉思,回味李焘和荣禄不多的对话和神情,想从中体味出点东西来,为今后自己的态度立个依据;有的木愣愣地看着李焘以及他身后的聂宪藩,想来在思忖这两个年轻人咋就有那么大的胆气,在行辕里也敢跟钦差大人叫板;还有的浑然不顾荣禄已经表明了的,拉拢李焘的态度,说横眉冷对都是轻的,一副剥尔皮,食尔肉的神情!
哼哼,这戏唱得不错啊!李焘不禁在心里笑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