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良才是知道这兄弟脾性的。但凡有几个银子。招呼了兵油子呼啦啦地去馆子里一转,又或者塞给那些家里穷地兵丁,眨眼功夫,银子没了!因此他无奈地苦笑道:“这事儿,反正我是说过了,等你回去,娘老子倘若问起来,你可不准瞎掰老子没说啊!”
“看吧。看心情。”高连山悠悠地道。说完还给了姚良才一个白眼儿。一副吃定你的神情。
高有成和两名卫兵偷偷地溜了出去,捂住嘴一阵喑哑的猛笑。
夕阳西下。等饥肠辘辘的姚良才回到王家堡时,当真如高连山所言,所有人都就着搪瓷盆儿吃军饭呢!看看这些武毅新军的“贵宾们”个个作出吃得香甜的样子,他暗自叹了一口气。没辙,对李焘这小气鬼儿,姚良才只有一个字——服!
许廷璋老先生端着自己的那份儿,在指挥部周围转了一圈。见官兵们吃得都一样,只是比自己这客人来,搪瓷盆子里的肉墩子少了几个。他见当兵的狼吞虎牙的模样,叹息之下硬将自己盆儿里地肉墩子分给士兵们,心中却是不住赞叹:“这年轻的镇守使会带兵,有名将之风!”
朱畴则是瞅空子打听了军政处所在,在一名卫兵的指点下找到朱其琛的办公房。
穿着蓝布军服的朱其琛正埋头吃饭,觉着有人进门了,抬头一看,笑道:“大哥,您来了。”他早早地就知道朱畴要来,此时相见也不惊讶和格外的欣喜。
“如何能不来?!你参加武毅新军出关打仗,家里人都吊着胆子担着心呢!唉,你啊,就跟你妹妹一样,不知天高地厚!”朱畴也不客气,径直坐在朱其琛身边就开始数落:“总算还好,这次我争取了代表沪上工商界来此,见到你好模好样的,也能给三婶交代了。”
“大哥,难道您没看到生意?”朱其琛说了一句不再继续,而是三俩下吃光了搪瓷盆子里地饭菜,抹了一把嘴后,看着朱畴。
朱畴又是心疼又是满意,这兄弟如今哪里像个富家公子哥儿了?不过,能得李焘慧眼看中被提拔为主持辽西开发银行地总办,也算没北上抗俄一趟!
“怎生没有?你们的总统官可是猴儿一般的精明!我决定了,咱们朱家此次万万不能再输给沈家,在辽西洋务方面,定要担起大梁来!”
朱其琛微微摇头道:“大哥,做生意不是治气儿!而是靠眼光、胆略和管理经验。嗯,您能看中辽西的发展前景,其琛佩服,不知您投资哪个方面?兴许其琛可以给您一个参考。”
“银行!军工!”
“真要投资军工?”朱其琛睁大眼睛看着朱畴,满脸的不解。他可是知道的,武毅新军的军工将来铁定是刘大印主事,有他在,军工系统里藏不了猫腻!
朱畴缓缓而坚决地点点头道:“做机器造枪造炮我不行。可是举办化工、棉纱厂,我可是有大把经验地!单单硝酸、硝化棉两项,武毅新军这么大地队伍,支撑
工厂来没有问题。依我地经验来看,李焘如果不出承李鸿章地衣钵很有可能!今日,他也放话出来,辽西举办工业之模式一旦有成。也会在直隶一力推行!这个市场,咱们能不把握住?”
“为何参股银行?”朱其琛希望深刻地了解到大哥的意图,这也是为李摸清楚沪上商家普遍心态地机会。
朱畴眼光一闪,笑道:“李焘背后有李鸿章和荣禄两座靠山,自己手里有武毅新军,坐在辽西镇守使的位置上,主办银行决计不会亏损!再说了,辽西要开发这么大规模的军工系统,少了融资渠道万万不成!还有,你是银行总办。大哥我能不帮衬着?”
“真地?”朱其琛并不知道李焘的决定。
“嗯,总统官当众宣称你为辽西开发银行总办!我决定先入二十万个广东七分二大洋的股,举办化工厂、棉纱厂时,再从银行借贷。一来二去的,也能少占用一些资金,这个事儿你心中要有数。只要资金活泛,厂子就能尽快地建成投产。咱们朱家在辽西就能抢先一步发展起来。哼哼。沈家,不就是靠着两江总督衙门和盛宣怀成事儿的吗?”
朱其琛站起身来,认真地看着朱畴,半晌后摇头道:“不,大哥!您的这个想法我不能帮衬。只要我真的是银行总办,这样的操作定然杜绝!辽西开发需要大笔的资金注入,就不能象您打算的那般,参股后再借贷出更多地资金用于自家厂子的发展!”
朱畴急道:“你。你可算过。投资两个厂子最少也要五十万大洋。这么多钱如何筹措?难道,朱家要白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募资入股。您只需控股就成!”朱其琛坚决地说道。
“朱家的厂子,可从来没有外人的资金能够进入!”
朱其琛坐回椅子上,放缓了语气道:“大哥,时代不同了!一家独资注定要承担家族事业的弊端,您这一代有能力成功了,可您能保证下一代的能力和发展机遇会更好,会跟您一样能吃苦?再说了,资金来源越灵活,产业发展地速度就越快,资金链条就越扎实。真正要发展朱家地事业,不是关上大门拒绝别人的资金,而是敞开大门尽量地吸纳游资参股!与此同时,还应该吸纳更多的人才参与投资、管理等等决策性的事务!众人拾柴火焰高,这个道理也能适用到办实业中来。”
“那,你的意思是?”
朱其琛见朱畴似乎心动了,忙道:“积极靠拢总统官,争取成为辽西开发在上海的当然代表!武毅新军和总统官的号召力在当今大清国,是无形的、强大地!您能成为这个代表,将会为您地事业带来无比巨大地好处!至少,在那些有志于开发辽西、巩固国防的游散商民眼中,代表辽西商业利益地您,是值得他们信赖的!您的产业,也是值得他们投资的!如此,资金不用劳动您去银行借贷,会自然而然地源源汇聚矣!其琛以为,这才是借助东风的正道!”
朱畴抚掌笑道:“早说过你在洋行里当买办是屈才了!唉,这个事儿大哥听你的!不过,沈家小姐可是来了锦州,看情形今夜李焘要单独约见她。说到办纱厂,沈家的实力尤在我们朱家之上呐!”
“沈婉仪?”朱其琛的眼睛里生出异样的光彩。
“嗯!”朱畴脸色凝重地点点头道:“不知道沈家怎么想的,这大小姐去美国不过两年就匆匆召回,反倒进了法租界的女子学堂,这,原本让我难以理解,可是在看到沈婉仪与聂家小姐联袂出关后,我才明白了!”
“不,大哥,您可能多虑了。武毅新军组建不过两个月时间,总统官打出名声不过三个多月时间,辽西镇守使这个衔头,朝廷也刚才发表,沈家伯父难道有未卜先知之能?”
朱畴哼了一鼻子道:“沈家伯父?我可不喜欢!沈从南跟英国人、东洋人走得太近,我朱畴好歹是读圣贤书的朝廷命官出身,一些个气节脸面还是要讲的!”
“生意上的交往吧?”朱其琛摇头道:“日本人的生丝出口量越见扩大,眼看着美国西海岸市场完全被日本生丝占据,再看机织布,上海的布庄八成都是日货,此时,沈家跟东洋人合作,也算是权宜之计。”
“你啊,还年轻!有些事儿想得尚且简单了一些!”朱畴随手拿起朱其琛搁在桌上的水笔把玩着,又道:“反正,这次沈家小姐放弃美国的学业突然回国,就读女子学堂一事,我觉得有些蹊跷!”
朱其琛讪笑一下,不再就这个问题发言了。他深知自己的大哥对沈家有很深的成见,毕竟是商场上多年的老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