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枪响后,王家堡恢复了宁静。第二天,当拉西默相送下步出王家堡时,已经看不到半分昨天夜里禁卫军哗变的痕迹。
带着几分惊讶和几许赞赏,拉西默站住脚侧身对李焘道:“将军阁下,您的军队效率很高,完全值得信赖。”
李焘苦笑道:“可是,这一次是禁卫军闹事,估计最迟明日,大清国的大小报纸上,都会登载出昨夜锦州驻军哗变的消息。”李焘停顿了一小会儿,将两手无奈的一摊,又道:“我此前的努力已经化为乌有,一个不安定的辽西、一个发生兵变的锦州会吓跑很多的客人。幸运的是您不在此例,您是了解真相的,不是吗?”
“难道您没有实施管制措施?”拉西默颇有些惊讶,换成任何一个国家都会在处理此类事件时实施新闻管制。
李焘心中暗笑,消息是我捅出去的,我自然有办法在适当的时候用适当的手段消除影响。禁卫军兵变在不了解内情的人眼里,是破坏锦州形象的,是对辽西开发的打击;当禁卫军兵变的真相和朝廷无法拨支足够军饷供给军队的事实公开后,恐怕各地对武毅新军将抱以更多的同情,相应的,投资辽西的热情在撵走禁卫军和某人以后,会形成一个新的高潮。只是,这些东西不能说。
“事发仓促啊!唉……”李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突然转换了脸色神情道:“对不起拉西默先生,我不应该在此时影响您地心情。在此,我祝您一路顺风!”
拉西默伸出双手,与李焘重重地握了两下才道:“将军阁下,我个人非常看好辽西的开发,即便我没有能力说服美国政府,我也会向梅隆家族推荐辽西这个机会。再见,我的将军!”
李焘立正。肃然向拉西默行了一个端正的军礼。
这个军礼不仅仅是向拉西默表示谢意,也是肯定中、美两个国家出于各自利益考虑,在辽西开发和扶持武毅新军的问题上,有着合作的很大可能!
看着拉西默一行远去的背影,李焘不禁想到,自己是否在为美国的扩张政治势力张本呢?身为现代军人,他带着警惕地心理曾经研究过美国军事和美国的发家史,对美国两任罗斯福总统引领这个国家走向世界霸主道路的历程可谓了若指掌。今天,在来到1900年的今天,如果美政治势力中以西奥多.罗斯福为首的扩张派取得辽西成功的理由。那“孤立主义思潮”会否提早退出美国的政治舞台?那样一来,一个野心勃勃的强大美国将提早出现!对此,他又应该如何去面对呢?
“您在担心美国的工业能力和资本能力?将军。”
不知什么时候,沈婉仪走到李焘身边,淡淡地说出了他的担心,还向李使用了一个新地称呼——将军。聪颖的她能够从李焘凝视拉西默离去的背影中感悟到一些东西,因为李焘目送客人离开的时间也太久了一点。
李焘点点头。他瞬间想起了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国表现出来的巨大工业生产能力。也想起了这个时代中国人常说的一句话——女子无才便是德。滚他娘的礼教!
“美国是一头巨兽,尽管美国人中大多数没有意识到自己地实力。可是,一旦他们发现工业生产能力转换成军事扩张能力产生地强大效力之后,这个世界的旧有格局就必然被打破。”
沈婉仪似乎听到李焘在胸腔深处的沉重叹息,那是一个有责任感的军人在自己的国家贫弱不堪,却面对强大的潜在威胁时,发出的无奈叹息。不自觉地,她也在心底叹息了一下。又很快惊异于自己的反应。脸色莫名其妙地红润起来。
“美国人有他自己地想法。资本利益是他们目光转移地动因。辽西乃至整个大清国才刚刚开始向美国资本开放市场,美国资本在太平洋西岸也才刚刚开始培育。暂时还不能达到足够引起美国关注地规模。可以这么说,美国的目光还在大西洋,扩张地目标也是大西洋彼岸的市场。我们、辽西还有时间。”
李焘转头看了沈婉仪一眼,接着转身面对她道:“正是美国向大西洋的扩张会引发欧陆国家的恐美情绪,产生对美国资本的对抗,从而让美国人从欧洲的对抗中快速醒悟到自己的实力。一直以来,这个国家对老牌的大英帝国是有成见的,也是忌惮强大殖民实力的。可是美国人一旦意识到,强大殖民帝国比不上新兴的工业帝国时,会有何种作为?美国会在资源占领的扩张战场上朝大西洋迈步还是太平洋?很显然,是太平洋!”
“真不敢相信,您从来没有出过洋。”沈婉仪不知道李焘对美国、对欧洲的见解从何而来,可是他所说的正是欧美现实!一句惊叹中,她在他的注视下不经意地抬手理了理有些散乱的秀发,似乎是有意让自己的容貌更好地展露在他眼前一般。
李焘慌忙转头又看了看拉西默离去的方向,在心中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至少,我们辽西在争取快速发展的工作上前进了一大步!大家都回去工作吧!”
说完,李焘就跳上梁黑虎牵来的战马,用手掌猛地拍了一下马臀,向军医局所在的北上洼村而去。跑出一阵子了,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王家堡村口,却见那里送行的人群已然不见,更见不到沈婉仪高挑的身影,不禁暗叹一声:“麻烦!”
铁良的头被药布缠成了粽子,昨夜旗兵们的拳打脚踢着实让这位帮办大臣吃了些苦头,鼻青脸肿和皮外伤是免不了地。
身体的痛苦可以治疗、可以痊愈。可是,心底的痛苦,那种被族人不理解、对自己的族人失望万分、对自己身负重大责任却无力实现……这样的痛苦,比之身体的痛苦来得更猛烈,也更不容易痊愈。在枪声响起前的一霎那,铁良甚至放弃了喊叫、解释、求告,象前些日子在荣禄府邸门口想撞向石狮子了解性命那般,他想就此被族人打死也罢!
“宝臣。宝臣。”
铁良被李焘的声音惊醒了,却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眼中只有李模糊地身影。
“军门,标下……”
李焘赶忙轻压铁良的肩膀,打断他
词不清的说话,关切地道:“不要动,不要动,身子里也不好过,你就好生歇着吧。不要讲那些穷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