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碑?!美得***!休想!”
哗啦一声,一叠电报抄纸被李焘扔出门外,恰好砸在进门的伍铭枢脸上。
“德梁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方才有些火气冲顶了。”李焘忙边道歉边拉进伍铭枢,梁黑虎则麻利地收拾起那几张飞散的电报纸。
伍铭枢微微一笑,径直坐下后道:“大帅的火气来得很猛啊!铭枢也正是为此事而来。窃以为,歉可以道、礼可以赔、经济损失也可以弥补,唯独这克林德的碑不能立!如果说把这个立碑之事当成民族的耻辱,把立成的碑当成一个警醒,无异于自欺欺人!耻辱就是耻辱,这是烙印,这是让民气丧失的烙印而非激发的烙印。”
“德梁先生怎知此事?”李焘接过梁黑虎递回的电报纸,疑惑地问道。
“议和大纲里早就提起,只是老大人如今是要具体地与各国签约罢了。”伍铭枢边说边从离去的梁黑虎身上收回目光,看着李焘又道:“当前的民气可鼓不可泄,大清国身上的耻辱不能再用立在京城的一根耻辱柱去强化。这个克林德碑要惊醒世人,必须建立在世人有一定文化的基础上,浑浑噩噩、无知无欲的人是不会从碑上得到任何启迪和血气的。”
李焘笑道:“先生所言正是李焘所想,先生来的正好,从法理上来看,咱们大清能否拒绝为克林德立碑?”
“当然可以!国际公法从来没有立碑地规定。我看朝廷之所以要答应立碑之事,无非是看到五万德国远征军在天津,无非是要再今后借重德国的力量,这也算是一个信号,一个推行德国式新政的信号。当然,在德国方面来看。他们实际上是希望与大清尽快恢复正常交往的,唉,山东啊,如果山东在战争期间对青岛德军断绝所有物资供应,此时的……”
李焘苦笑道:“那只是如果,袁抚台不是自保了吗?呃,扯远了,还是说这个碑的事儿。既然朝廷有此需要。巴结一番德国人也算情理之中,却不能拿大清国地尊严来开这个玩笑,恐怕之后,列强会更轻视、笑话大清了!”
伍铭枢听李焘如此说话,知道这位大帅在此问题上跟老大人的看法有所不同,乃大胆地道:“请大帅增调南下兵力,以防万一,也给德国人看看咱们大清国的军力!”
李焘摆摆手,沉吟半晌才道:“南下兵力为六千之数,已经不能增加了。毕竟隐藏武毅新军真正战力。对将来的局面有莫大好处,这个既定战略不容有失。唉,左右为难啊,德梁先生,您看争取不在大清立碑,改为只在克林德家乡立碑了事。如何?”
“五十步笑百步耳!大帅,虚张声势也罢,真正的强硬也罢,这个碑不能立!”
李焘见伍铭枢态度坚决,乃道:“德梁,不如你立即南下京师,陈述辽西意见之后,协助老大人处理此事?”
伍铭枢来此的目的就是这个。听李焘一说忙站起来道:“铭枢这就出发。”
伍铭枢走后,李焘重新拿起了那叠电报纸,对着铅笔写就的文字发呆。周馥调任盛京布政使?这是什么意思呢?象征着以牛录为单位地行政建制被打破?象征着汉人在关外人口中占据了优势?又或者象征着自己的势头太猛,已经引得老大人的担心?那么。老大人担心自己什么呢?
背叛北洋?不,绝无可能!从前的北洋不复存在了,只剩下一些产业和几支可有可无的旧军。年轻的、新锐的人才被老大人毫不犹豫地拨到盛京将军麾下,大量机器设备、资金原料也调归盛京,可以说,如今的盛京就是继承了北洋的衣钵,就是北洋正宗嫡传!
背叛老大人?不!没有,老大人的强国梦想不能由他实现,兴许只有自己才能在老大人创立地基业之上实现了。自己和老大人之间,无所谓背叛,因为目标是一致的,利益是共同的,只是细节上有所区别而已!
也许,背叛的只是老大人的忠君思想而已。这么一个大人物,还是被拘禁在理学文化之中,被占据思想统治地位的所谓“儒学”所控制。周馥此来,是否因为辽西在某些言论上地问题呢?自己又当如何应对这位对老大人极度忠心的长辈布政使?
唉,真他娘的麻烦,时时处处都要受到这个朝廷、这些道德观念、这些文化思想的掣肘,惹急了,老子就放弃《东北方略》调兵南下进关,立即来个翻天覆地的大变革!
李焘摇摇头,将急躁轻进的想法消灭在萌芽之中。
辽西有军事实力可以进军北京,不假!辽西已经有了一些人才班底,可以应付未来的变局,也不假!可是,辽西还没有经营出一个从国际到国内、从思想到现实的,中国不得不、不能不立即改朝换代地态势!此时强行出兵,只能乐了老毛子,惹来尚未撤军的八国联军新的干涉,战争必然扩大,辽西刚刚建设的基础很可能毁于一旦,中国将真正地走向毁灭……手握权柄时,才知责任重大,才觉事事烦心,才醒悟到权力能够造就新中国,也可以立即毁掉这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矛盾啊,从辽西自身发展利益来看,李焘巴不得与列强早早签约。从整个国家地角度来看,李焘又巴不得不签约,等待机会来临,由自己取满清而代之后再与列强交涉。不过,后一种想法显然不现实。
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要收敛起情绪,要以老成的、全面的眼光和思维来决定自己的行止,确实是艰难的、痛苦地、能令人自觉早衰的事情。
时要一件件去做。饭要一口口地吃,厚积薄发才是成就大事的根本。不在其位难谋其政,还是管好东北的事儿吧!利用游击军近期的军事行动,推动北京老大人与俄国顺利签约才是正经。
李焘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