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焘用马鞭指向聂宪藩和蔡锷,喊道:“你们两个站着干啥?跟我接重宇兄去。”
白色的西服让身材本来就高大的朱其琛显得更高大俊朗了一些,在他妹妹的一声亲热的招呼后,这位银行总办翻身下马,任由卫士将马拉走。自己却大步走向李焘等人。
“报告大帅。”距离李焘三米。朱其琛就站定立正道:“英国款子的事儿妥当了!”
“不说这个!”李焘知道今天的野餐会目的是啥,忙摆摆手。却忍不住说了一句:“海军问题也解决了。”
“是!”朱其琛说着话,变戏法一般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又摸出一杆金笔来,递到李焘面前。
李焘也是习惯成自然,接过来略略一看就签上大名,这是早前就准备好要拨给海军地“一点心意”,现在总算可以签字拨支了。
两位女士这才走上前来,一个拉走签完字的丈夫,一个挽着哥哥地胳膊,边埋怨他来迟了,边用带着笑意的轻声介绍今天餐会的布置。剩下聂宪藩和蔡锷面面相觑,整个一副没事儿的样子!唉,一个是名义上的主角,一个是实际上地主角啊,怎么沦落到如此境地呢?
“维诚兄。”朱其琛在妹妹地牵扯下没有忘记聂宪藩,转头招呼着示意。那边,李焘也说道:“松坡,我们这就准备开始吧?”
蔡锷点点头,在点头的时候,心中却认定了另外一个想法。事实上,自己要南下,要东渡,然后又要去广西。以后这里地野餐会可能会继续下去,隔三差五地来一次,可是,人肯定会越来越少,等到在男女问题上有些腼腆的聂宪藩能够与她在一起了,野餐会也就结束了。这些,都没自己什么事儿!唉,想想也是,堂堂的武毅新军后勤负责人,为此前的两番大战建立“看不见”功勋的将门虎子,与南方绅商名流小姐确实般配得很!
出身农家,连读书都要恩师出资扶持的蔡锷,此时需要想的不是儿女情长,做的不是浪费时间和精神去花前月下,而是为大帅的计划,为整个国家复兴大业奔走鞍马、建功立业!
沈婉仪从蔡锷眼睛里看到似曾相识的落寞,忙柔声问道:“松坡,有心事?”
李焘疑惑地看向蔡锷,却迎上了蔡锷坚毅的目光。
“夫人,感谢您为蔡锷设下这个野餐会。”蔡锷立正言谢后,转向盯着自己看的李焘道:“大帅……”
“私底下,叫我光翰。”李焘不满地挥手道:“你说。”
蔡锷哪里肯称呼李焘的表字呢?他只得嗯吭一下避开称呼,直接说道:“海军之事,朝廷属意行走海军衙门的贝勒载涛主持,在当前的条件下,锦州与醇王府是相互呼应之势,这才有十一团驱逐洋人经理人员、接管京奉铁路而朝廷内却无太大波澜。铁路,始终是洋人投资兴建的,利益分配等事务在条约上有明确的规定,军管只能是暂时的。标下想,不如寻个适当的时机撤销军管,反正在需要时也可以再次军管嘛!不过,要撤兵回来,得换取一定的好处,又要避免在海军问题上与醇王府起冲突,那,不如就此事与朝廷、英国人协商,以东三省的名义筹组辽河舰队。我武毅新军有建设国防之责,载涛有抓海军建设的意图,英国人有扶持大清于关外以应俄人的意图,加之铁路利益攸关,此事成算很大!”
“好主意!”李焘一声赞叹,声量之大已经足以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蔡锷看着朱家兄妹在聂宪藩的陪同下走过来,忙刻意压低声音道:“与其零敲碎打的暗中给海军塞银子,不如堂堂正正地承担起海军建设的担子,也算给载涛长脸。明日标下就动身启程,总归要途径上海稍作逗留,不如大帅下个帖子,蔡锷顺便持贴拜访海军泰斗严老先生,请老先生出面主持其事,必能牵引出一批海军人才投效锦州。”
“重宇、维诚,你们看……”李焘本想说立时就回城请相关人员会议此事,却又醒悟到这个野餐会的目的,醒悟到还有两位女士在场,忙改口道:“可以开始了吧?”
聂宪藩哪里肯停下此时的话题,他才刚听入神呐!此时见李焘有换地方、换时间再谈的意图,忙道:“好,边吃边说。”
还是大帅副官的蔡锷伸手去拿布袋里的酒,却碰到一个温凉滑腻的物事,惊讶之下急忙收手,仔细一看,朱其琬若无其事地拿出一瓶洋酒,熟练地启开了瓶盖。
李焘瞅瞅那瓶酒,摆手道:“朱小姐,我们不喝那个洋玩意儿,来关外就得尝尝锦州的烧锅子。”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朱其琛摇头晃脑地吟出诗句后,得意地指着妹妹手上的酒瓶道:“大帅,这可是地道的中国酒,山东烟台刚出的红酒!论酿制葡萄酒的历史,中国也有一千多年呐!明日,松坡即将启程,这送别酒对军人而言,还是葡萄酒来得有诗意吧?”
李焘心道,本督也当了一回老土啊?唉,资本家的少爷小姐就是资本家的少爷小姐!
朱其琬熟练地默默斟酒,眼角的余光却注意着那个湖南人的动静。码头上的匆匆一面之后已经两年了,他变了,从瘦弱的书生变成了强壮的军人,还成了“军人标范、青年楷模”的副官,俨然也是一副标范、楷模的神气。
就在蔡锷从朱其琬手里接过酒杯的瞬间,他听到一个犹如天籁般的声音----“松坡明日南下,正好可以送舍妹回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