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多太多诱惑了,有比她漂亮的女人,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我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很多男人的分手都是因为诱惑,这两个字涵盖太多东西。男人的心太大,男人的心太野。
她:我可以诱惑你吗?
我:不一定,但你可以试试。
她:你很有可能当我俘虏的。
我:我是宁死不降的那种。
说这话的时候我又想起了和马超一起高考体检那件事了。那时我的口号是“士可杀不可辱”,但最终还是投降了。我的心隐约有些不安,这个姓白的女人在企图收降我。
我:我只喜欢漂亮的女人,不知道你符不符合我的标准。
她:你回一下头就知道了。
我回过头去。一张美丽女人的脸!
我发誓,那是一张少有的美丽女人的脸。红润,白皙,带一点点香的湿气。她的嘴唇亮亮的,和她接吻应是一种享受。她的头发呈波浪的卷曲,有着成熟女人特有的味道。她冲我笑。她笑的时候好看极了,两排牙齿白白的,眼光流波。我感觉自己被她的眼睛电了一下,心就怦怦地跳,我想把眼神从她脸上移走,可是,很可悲,我做不到。正如我所说,我爱女人,看见漂亮女人我的眼睛就生根。我张大了嘴巴来表示我对她美丽的敬意,她回我一个微笑,我猜我快受不了了。
马超余亮一直在网游里玩得奋起。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我这边的变化。我回头的时候,他们恰巧也向我这边看,我张大了嘴巴,他们也张大了嘴巴。他们从没见我这么失态过,也去看那女人,结果我们仨全部张大了嘴巴。
马超说:“闭月羞花。”余亮说:“沉鱼落雁。”我说:“清水出芙蓉。”然后我们仨一起说:“天然去雕饰!”
我首先端正了自己的神态,走过去,礼貌地握手。我说:“你好,我们在同一个网吧,居然还在聊qq?我认为这很可笑。”她调皮地眨巴眨巴眼睛说:“你也没问过我在哪里,不是吗?”我说:“从表面看你很有道理。”她问:“从本质上看呢?”我说:“也很有意思。”她说:“你认为我刚才的建议怎么样?”我说:“什么建议?”她的大拇指和食指成90度,作手枪状,指着我。她的手很美,细长细长的,嫩葱似的。马超和余亮就看不懂了。马超问我:“她是要怎么了你啊?”余亮问:“毙了你?”这是个十分复杂而又庞大的问题,在这两个家伙前面简直就不可能解释清楚!我说:“你们两个,马上消失!”
我后来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了。她的名字很好听:白露。
一行白鹭上青天,我口中念着。那女人的名字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首诗,我把它念了出来,献给这条可爱的白蛇。她浅浅地笑着。她一笑俩酒窝。我就有种想喝酒的冲动。她问:“你是中专里的学生吗?”我说:“你说我是哪的我就是哪的。”她就又不说话了,低着头,她的睫毛很长,眨眼睛的时候呼扇呼扇的,如蝴蝶的翅膀。那一刻,我相信自己已经喜欢上这个美丽女人了,在此之前我只是惊艳,对她的美丽表达我的惊讶和赞叹,而现在我却用了“喜欢”二字。我说:“你这么漂亮的女人为什么一定要俘虏我呢?”白露就抬起头看了看我,她和我靠得很近,我闻得到她身上的香水味,甚至她湿热的鼻息,我越发觉得在她面前的所有抵抗都将是徒劳的,这是一个摄人心魄的女人,是白蛇。她张开嘴,我看见她鲜红的小舌头,如喇叭花里的粉红花蕊。她二话没说就吻了我。这一招是我以前经常用的,今天却遭了别人的暗算。还好,我比较喜欢这种暗算。我心里喊:让暗算来得更猛烈些吧!
现在看来我那时对白露缺乏了解。我当时自以为情圣,是天下无敌了。我其实从一开始就不了解她,我完全被她的美丽、性感和女人味征服了。对于她的内心,我却不甚了解,甚至于我和她接吻时从她身上传过来的那种颤栗我都没有察觉到。我应该想到这是一种潜在的恐惧,女人因恐惧而发抖,因爱而颤栗。
我当时只是沉浸在她幽幽的体香和舌头的快感里,要让我从这里分神是很难做到的。现在我就对自己当时的过错经常检讨,我怎么就没有抽出时间,哪怕只有一分钟去替她想想呢?去承担她的苦和泪,和所有不幸。这样,我和白露就不会分手。我们会活得很快活很滋润,我们会彼此相爱,而不是后来的离别。那场离别很壮观,大约有200多人为我们见证,他们仿佛故意来看这场热闹,每个人手里都提着家伙。他们本来是想把我砍死的,他们本来也有这个能力。我当时满手是血,怒视四方。从那以后我就喜欢上耳环了,我戴着耳环唱歌,自由自在。
白露吻我的时候很投入。我却没有和她一样进入角色。她烫得卷曲的头发在我脖子根蹭来蹭去,痒痒的,我猜测着洗发水的牌子。白露接吻时始终闭着眼,指甲掐得我有些疼痛,我怀疑她曾经想过要掐死我,她长而窄的指甲就是证据,指甲油鲜红发亮,像血。她为什么非要闭着眼呢?陶醉还是其他?后来我才终于想通了。是爱。因为爱,白露才会和我吻得投入而陶醉,那闭着的眼睛象征了一种毫不保留的奉献,她把吻给了我,把爱给了我,她闭着眼睛,她颤栗。但是,很可惜,当我想通这个道理的时候,她已经飞走了,像一只青鸟。
我睁着眼睛和白露接吻。
我当时不解风情。
我们吻完了就坐在公园的凳子上休息。白露的胳膊挽着我。白露的头紧紧靠着我的肩膀。她出奇的平静,没有开口说话。我掏出香烟,抽出一根,点上,深吸一口。我的脸上还残留着白露的口红,我咀嚼着刚才的滋味,白露呵白露,你像梦一样突然闯入我的生活,我的生活却原本不是梦的!我又吸一口,烟直达我的心肺,涤荡我的胸腔,然后我用嘴把它们吐出,像吐出一束黑色阳光。我弹了弹烟灰,这根烟就格外漂亮了。
白露抬起头。我也在看她。
我们的眼光纠缠在一起。
我发现白露的眼睛湿润了。她刚才低着头一直在哭。
我丢掉手中的烟,抱她,我问:“白露,你哭了?”白露点点头。我说:“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吗?如果是这样,请你告诉我好吗?”白露摇摇头。白露的眼睛依然潮湿。我永远忘不了这双忧郁的眼睛。这双眼睛曾流淌过无数次眼泪,现在,眼泪是为我留的。为我流过泪的人我会记住她一辈子,为我流泪的人我会为她去流血。
我心疼地搂着白露。我真不知道怎样去阻止她的哭,只有吻她。我最怕女孩子哭,她们一哭我就六神无主不知所措而上下求索。我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发觉自己的无用与无知,我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无所畏惧,女人就是我的死穴。她们哭,我只有听之任之,递纸巾,帮她拭去脸上的泪。女人的眼泪有种剔透的美,女人的眼泪有种特别的色彩。别告诉我女人的眼泪是无色的,我亲眼见过这种颜色,独立于七彩之外的颜色。女人的眼泪是珍珠,掉在地上叮叮当当的响。
白露的肩头耸动,她简直就是一只可怜可爱的兔子。
我的肩头被泪水濡湿了,我感觉到她眼泪的温度。她的眼泪是有生命力的,不然,我不会这样对她的眼泪产生这种莫名的感动。我说:“白,你已经哭透了。”
我喊她白,白娘子的白。
白露不好意思掐我一下,说:“王梓,你觉得我这个人很随便吗?”
她仰着头,期望得到一个答案。我说:“不,你做每一件事肯定会有自己的理由,只要对得起自己,就不要去管别人怎么想。”
她说:“王梓,你在说谎。”
我说:“既然你这么认为,那我就是在撒谎,我们本来就不认识,只要你点头,我走,保证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我是一个直脾气的人,说话经常犯混。
我的直脾气招来白露的一个嘴巴。
我硬挺着挨了那么一下,良心话,真是没躲过去。
我的小脸儿嗖嗖上火,女人的手看起来很美,打人的时候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即使挨了那么一下,我也没有生气,我喜欢挨女人的打。
我上学的时候就经常故意侵犯女生,然后她们掐我脖子,追着打我,女孩子的小手真柔软,只有在打架的时候我才能享受和女生们的肌肤之亲。
我不明白,为什么所有女人在发火的时候都喜欢打男人的脸。
白露扇我耳光的时候我只看到她的手,美丽的、性感的、飘忽的手,因为手的美丽,我几乎忘记了疼痛。
我微笑着望着她,拿过她的手,揉揉。
我说:“打疼了吧?我给你揉揉,你接着打。”
白露的怒气马上就没了,说:“王梓,如果我们早一点认识,该多好啊。”
我说:“现在不也一样吗?”
她摇摇头,倒在我的怀里。
我感觉自己的手被她攥得越来越紧。
她说:“王梓,认识我,你会有麻烦的。”
我说:“是啊,从此,看不见你我都会坐立不安的。”
她说:“我指的并不是这个。”
我把她抱起来,说:“我说的就是这个。”
白露在我怀里笑了,她的笑和她的哭一样好看。
我和白露说话的时候,两个男人走过来。他们流里流气,没有好人的样子。
他们走过来,我不自觉地攥紧拳头,腿稍稍分开,我要保证在一瞬间完成结果这俩流氓的动作。
那俩小子先在我们面前站住,挡住我们的路。
其中一个掏出烟,弹出一根,送到我手上,说:“兄弟,借个火好吗?”
我掏出打火机,给他们点上,心想,不应该看谁都是坏人的。
他们点了烟,转身走人。
我感觉白露的手在冒汗。
当我转身看她的时候,白露的脸色煞白,见了鬼似的。
她说:“咱们走吧!”
我说:“你没事吧?魂丢了?”
她说:“比这还要严重!”
我说:“刚才不是挺好的吗?甩我耳光的力道很到位啊。”
走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那俩流氓。
有个细节很让我费解。
也许是烟被风吹灭了,他们重新再点,随手掏出打火机。
他们有打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