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然奇道:“既然公子知道此语出处,还望公子不吝赐教。”
李二虎道:“赐教谈不上,不过这句话很适合你。”
鄢然更是迷惑不解:“此句并不连贯,而且有些字义颇生,怎的适合我了?”
李二虎脸上挂着一丝阴险的笑,道:“你看这前半句,孔子虽然是圣人,但是如若他来青楼,所作唯有一件事而已,那就是找一青楼女子欢好。而‘日’这个字和欢好有着同样的意思,所以孔子日是不是符合了此地情景?”
“汗——”众才子听到李二虎的话后不由得同时擦了一把冷汗,他孔子那可是读书人眼里高不可攀的山峰,他怎会来这种地方?你这么说分明就是影射我们嘛!
鄢然先是一愣,见惯了大场面的她当然不会像应月儿那样羞得连头都不干抬起,反而咯咯笑道:“咯咯,公子高论。上半句符合此地情景,那下半句和我有什么关系?装逼是什么意思呢?”
李二虎试探的问道:“你真要听?”
鄢然的好奇心已经被勾起,毫不犹豫的答道:“当然!”
李二虎笑的道:“装逼者,说的就是你。虽然你是杭州的花魁,青楼的头牌,但你毕竟只是一个青楼女子,青楼女子卖艺不卖身,就好像一个女人既要当出来卖又要立个牌坊一般,这就是装逼!古语说的好,莫装逼,装逼小心遭雷劈!对于装逼者,我们应当群起攻之却不能惯着她的脾气!也就是说,既然你是出来卖,生来就是给别人干的,以后不要装什么清高!”
“刷——”才子们刚擦干的冷汗,顺着额头淋淋落下。这小子是谁啊,这种话怎么敢说的出口?若是得罪了鄢然,以后还能有机会做她的入幕之宾了吗?
绝色公子聚精会神的听李二虎说完,脸上一红,怒道:“这个登徒子就会胡说八道!”
俊秀小厮反驳道:“会吗?公子,他引经据典说的头头是道,保不准真有这样的书呢。再说,你看刚才鄢然逼迫应月儿的样子,我看这话用在她身上那是最好不过了呢!”
绝色公子出奇的没有反对,低声道:“但也忒的不知羞耻——”
鄢然等李二虎说完,愣愣的看着他足有一分钟,众人都等着鄢然发飙的时候,鄢然竟然捂着小嘴咯咯的笑了起来。就好像她从未听到过这样的笑话一般,咯咯的竟然笑完了腰,良久,方才用手拍着饱满的胸脯,含笑的道:“咯咯,公子解释的好生透彻哦,这样的话奴家还是第一次听见呢!”
鄢然的表现也出乎李二虎的意料,笑道:“凡是总要有个第一次,第一次的时候总是有些痛的,不过习惯了就好,你说是吗?”
久居烟花之地,鄢然自非应月儿那种单纯少女可比,马上听出了李二虎话里话外的意思,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厉色,脸上却仍笑道:“公子说的对极——不如等我和应小姐比试过后,再请公子到我闺房去任公子干一番,你看怎样?咯咯,奴家还真是第一次呢——”
“呸!”应月儿见鄢然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和自己未来相公打情骂俏,忍不住的轻呸了一声,低不可闻的道:“尖夫音妇!”
没天理啊!我们一个个像狗一样恳求你,你连面容都不给我们看一下,这小子差点把你祖宗都骂出来了你竟然要他进你闺房去干?女人难道都会犯贱?!众人齐齐的将目光看向李二虎,眼里喷出的嫉妒之火直欲将他烧成灰。
反正也撕破脸皮了,李二虎再无顾忌,悠闲的将烟蒂按灭,指着邱楚男道:“听小姐的意思今晚是想找个人来陪?刚才我收了他一百两银子,条件就是将他送到你的闺房,我这位朋友对你可是仰慕已久,小姐何不乘人之美?”
邱楚男顿时感动的眼泪都下来了,忙抱拳道:“多谢二哥成全!处男一定不会辜负二哥好意!”
我晕!你倒是挺配合我啊!李二虎差点没背过气去,斜眼打量了一眼邱楚男,没有说话。
应月儿听到李二虎这么说,脸上一喜,他原来还是在乎我的感受的。
鄢然依旧不以为意,笑道:“公子有命,鄢然又怎敢不从呢?等贱妾处理完和应小姐之间的恩怨,一切但凭吩咐便是,咯咯——”
李二虎冷道:“吩咐?我怎敢吩咐杭州第一青楼女子?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怕告诉你,你与应小姐之间的比试就此作罢。”
鄢然就算是个泥人,现在也沉不住气了,反唇道:“我若是不作罢你又想怎样?”
对了,这就对了,总拿出一张虚伪的笑脸对着别人你累不累啊!李二虎神色凝重的道:“我不能怎样,不过你要是执意为难应小姐,先要过了我这关!”
应月儿心中一暖,却是不满他为何迟迟不站起,怒道:“这是我和鄢然姐姐之间的事,你算是我何人?要你来这份心?”
又来了,又来了,你口不对心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刚才还要死要活的呢,现在就什么都不怕了?李二虎也算是明白了应月儿的心思,嘻嘻笑着站起身形,对着应月儿道:“月儿呀月儿,谁说相公嫌弃你来着?自己的妻子和人家用命去玩,相公不出头谁出头?来,你先坐这坐会,相公若是不行,你再上,你若是不行,咱撒丫子就跑!”
“刷”众人脸色齐齐一变,看你那样子明明也是读书人,先前爱护妻子说的倒很是坦荡,但后来怎么就变味了呢?自古一诺值千金,这人的脸皮是怎么长的连背信弃义这事说的也是这般正大光明?
应月儿听李二虎如此“口不择言”,心里欢喜,嘴上却执拗道:“刚才你怎么不说?非要看我受人欺负!哼,谁是你的妻子来着——”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应月儿还是轻移莲步,乖乖的走到了李二虎身前。
你看看,就是嘴硬吧?我都不稀得说你!这样可不行,以后说通老应把你嫁给我之前,一定要改改这毛病,不然,那还得了?!
鄢然见应月儿走了回去,冷笑道:“公子,你未免有些太小看我潇湘阁了,你以为这里你想怎样便怎样吗?”
凡是能开得起这种场所的,身后必定有着非同一般的实力,新浪娱乐城是这样,想必潇湘阁也是。应月儿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满脸焦急的看着李二虎。
李二虎却丝毫不在意的一笑道:“鄢然小姐何出此言?松风书院不过如此,这话是你说的吧?”二哥一边说着,一边撩起自己左胸的衣衫,道:“你和月儿打赌我不管,可能让你更加失望了,我也是书院的教师,所以你看不起书院也就是看不起我,作为七尺男儿我自然要讨回公道。月儿号称杭州第一才女,我不过是不名一文的小教师,你连她都不怕,莫不是怕了我?”
应月儿听李二虎这么说,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番话轻描淡写的将风口浪尖之上的自己替换下来,反而将鄢然推到前面去,虽然有些无耻,但却不无道理。应月儿忽的升起一个大胆的念头,缓缓的坐下身子,紧张的小手满是汗水,犹豫半晌,终于伸了出去,在李二虎的手上轻轻一捏,迅疾的缩了回去。
小妞胆子够大啊!李二虎心里一乐,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应月儿。才女顿时羞得满面通红,一言不发的低下头去。
果然,听完李二虎的话,鄢然神色一紧,反问道:“你也是松风书院的教师?那便好办了。按照公子的说法我若想与应月儿比试就必定要先过你这一关了?”
李二虎点头道:“鄢然小姐好像很不满意我松风书院啊!嘿,你这么理解,也行。”
鄢然忽的笑了:“咯咯,公子好一招移花接木哦,不过奴家喜欢的紧,应承了你又能怎样?只是我们这场比试是否也要有点彩头呢?”
李二虎大喜道:“好啊!有彩头才有看头。”
鄢然眼里闪过一丝光亮,笑道:“咯咯,公子果然是有趣之人。这样吧,虽然贱妾是蒲柳之姿,但也未必就辱没了公子,若是公子不嫌弃,鄢然若是输了此生就甘愿嫁给公子为奴为婢,怎样?”
蒲柳之姿?什么意思?是好看还是不好看?你蒙着个面纱谁知道你什么样啊,若是个丑八怪老子要你做毛?李二虎何等精明,他可不敢冒这个险,忙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也不要小姐为奴,也不要小姐为婢,若是在下侥幸胜出,小姐就请脱光衣服,绕着屋子跑上三圈,再大喊上三声‘你是青楼女子’也就罢了。”
楼上楼下绝色公子和应月儿听到李二虎一副正经的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不由得同时捂嘴轻笑。
绝色公子道:“这个登徒子,送上门的好事怎的就拒绝了呢?”
应月儿却是不这么想,连鄢然这般人物李木都不放在眼里,以后又怎会对我不专心呢?
鄢然美目含羞,道:“公子莫不是怕妾容貌丑陋而不敢要了奴家?”
行啊,这小妞竟然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别说,还真有些门道。
鄢然见李二虎不答,咯咯笑道:“公子请放心,若是妾不入公子法眼,那我宁愿以死代之。”
“哼,你若输了,我们也不要你,只须你以为莫要把杭州才子看轻便是!”看到李二虎那副流口水的样子,应月儿站起身微怒道。
晕,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娶你呢,你就敢当老子的家了?李二虎无奈的想到。
鄢然娇笑道:“咯咯,奴家若是输了随便公子就是,这样可以了吗?”
应月儿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李二虎点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我答应了。那要是我输了呢?”
见李二虎竟然点头答应了鄢然的请求,应月儿脸上罩上了一层寒霜,小声道:“你若敢与鄢然苟且,成亲之后就休想碰我!”
晕,好大的一个威胁啊!要是不想我碰你,你和我成个屁亲啊!
鄢然道:“若是公子输了当然也要随便贱妾处置啊!这样才公平嘛!”
李二虎哈哈笑道:“行!这个赌注不小!”
两人这是拼了命啊!周围才子听鄢然和李二虎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轻易的将把柄交给了对方,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毫无疑问,这场比试无论是谁输了,付出的代价必定是惨重的。鄢然的才识他们是亲自领教过的,在场的才子竟无一人看好李二虎。
见李二虎答应了,鄢然收起了媚笑,眼里再无一丝撩人之色,沉声道:“公子这是把贱妾逼到了悬崖边上,我这上联就是:双手劈开生死路——”
同样,摸不清李二虎的底细,鄢然的第一联出的也不难。
李二虎微微一笑,道:“世间很多女子都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来此烟花之所,但若要杜绝青楼这一行业,那就要一刀斩断是非根了!”
“哄!”众才子都笑了,这老师也太大胆了,恐怕不仅是青楼,就连人类都会消失了!
应月儿本来还与李二虎斗气,听闻这一下联,想笑又不敢笑,憋的小脸通红。
鄢然娇笑道:“公子果然看得透彻。既然公子是书院的教师,那我再出一联,便是男学生女学生男女学生生男女——”
李二虎低头道:“书院嘛,本来就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学生自然要春读书秋读书春秋读书读春秋咯。”
鄢然神色一变,试探出李二虎的深浅,当下不敢大意,又道:“似贱妾这般女子这一生便是奢望能与公子这般的人物痴心相守。贱妾有个心愿,就是:佳人嫁人,佳人成家、成家人——”
妙啊!在场的都是读书人,鄢然话音刚落,众才子便眉头紧锁,这一联实在是妙到巅峰。佳人嫁人,佳人成家,说的是女子嫁人成家,最后成就了一家人。虽然明白了楹联的意思,但对出下联却是非他们所能。应月儿峨眉紧皱,一脸焦急的看着李二虎。
李二虎笑着道:“我直到今日方才明白月儿的心思,我这下联就是:青丝情丝(思),青丝倾情、倾情丝!”
“好!”李二虎此联一出,大堂之中爆发出一阵惊天的叫好声。他们也不傻,自然知道自古青丝就代表了情丝,意境上与鄢然的求偶之意完全吻合,更重要的是,女与家合起来是一个嫁字,而下联的青与情拆开来竟与上联一般的吻合!众人纷纷赞道,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师太神奇了,看这样子楹联造诣竟在应月儿之上,这下联简直就是绝对!
应月儿银牙轻咬,脸上满是笑意,有如五月的鲜花绽放,忽的掩唇一笑,对身边的邱楚男道:“楚男,你去问问你二哥,他这些对子都是哪里学来的,我才不信他能对得上来呢。”话未说完,已是捂住小嘴咯咯娇笑起来。
鄢然见李二虎连对三对,再也不敢有轻视之意,指着窗外远山处的一座依稀的寺庙道:“风声、水声、虫声、鸟声、梵呗声、总合三百六十天击钟声、无声不寂——”
这一联出的好长!李二虎略一沉吟,忽见外面月光满地,山影朦胧,顿时来了灵感,接道:“月色、山色、草色、树色、云霞色、更兼四万八千丈峰峦色、有色皆空!”
杭州才子又是发出一阵狂热的叫好声,看李二虎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崇拜。就连楼上的绝色公子眉头也是舒展开来,娇笑道:“看不出,这登徒子还有几分本事!”
鄢然见李二虎毫不费力的连对四对,心里有些焦急,这一对若是再被他对出来那自己便是输了,来来回回的在台上走了几步,沉吟了半晌,忽见外面西湖之下一只小船划过,便道:“架一叶扁舟,荡两支桨,支三四片篷,坐五六个客,过七里滩,到八里湖,离开九江已有十里——”
李二虎哈哈朗声大笑,不假思索的开口就道:“一天晚上,你我二人,三更半夜,四脚朝天,五指乱摸,六神无主,七上八下,九(久)九难分,竟是十分的高兴!哈哈哈!——”
“”杭州才子俱都是一愣,不过随即醒悟过来——
“哈哈哈!这也太无耻了吧!”众人不听还好,听完俱都捧腹大笑不止,指着李二虎说不出话来,你这也叫对子?不过,别说,还真是描述了一个让人激动的场面!
应月儿刹那间羞红了小脸,想与旁人一般放心大笑,却又怕失了体统,憋得眼泪顺着眼角不断滑落,那感觉竟是相当难受。楼上的绝色公子此时的感受比应月儿好不到哪儿去,想笑,奈何小厮在场,只能憋得心跳一阵阵加速,嗔道:“这个登徒子,偏什么时候都不忘那事!”小厮却是毫无顾忌,咯咯的笑出了声。
鄢然也是一愣,前几联李二虎对的都是无可挑剔,只是这一联怎的就离题千里呢?鄢然等笑声渐渐止住,严肃的道:“公子莫要开玩笑,若能对上此联,贱妾认输便是!”
虽然是个青楼女子,但却也敢做敢为,不错,有前途。见众人都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李二虎点点头,道:“鄢然小姐此联出的高绝,一到十全部用上,还描写了一副游江的场景,你这一联,我对不上——”
“哎——”听李二虎说对不上,杭州才子们不由得发出阵阵叹息,看来花魁就是花魁啊!
应月儿有些不相信的看着李二虎,道:“李木,我们这便输了吗?”
鄢然吃吃笑道:“公子连对我四联已经很了不起了,咯咯,这一联本就是千古绝对,公子对不出也是正常。”
李二虎摇头道:“鄢然小姐,你错了。这不过是一个长一点的对子,却和什么千古绝对扯不上一点关系。”
鄢然不信的道:“莫非公子对得出此联?”
李二虎道:“我已经说过了,对不出。”
鄢然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冷道:“那就是认输了?”
“刷——”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李二虎,这小子惹了不该惹的人,看你如何收场!
应月儿紧抿着嘴唇,这就是命运吧,反正有他撑着,我又担心什么?想到此处,才女心里竟无一丝波澜。
绝色公子的脸上也看不出一点表情,只是一只完美无瑕的手,轻按在了腰间。
在众人紧张的等待中,良久,李二虎终于开口道:“鄢然小姐,你误会了,我说我对不出来,可没说我认输。”
对不出来不就是输了?鄢然疑惑的道:“公子莫不是强词夺理?难道你想抵赖?”
李二虎鄙视的道:“我这么高尚的人会抵赖吗?”
呸!你高尚,刚才说输了撒丫子就跑的话谁说的?
鄢然被气得竟然笑了:“咯咯,公子到底什么意思呢?”
李二虎骚包的打开折扇,不回答鄢然的话,反问道:“鄢然姑娘说你这是一幅千古绝对,也就是一直以来都没人能对的出,对吧?”
鄢然点头道:“正是。”
李二虎这才笑道:“鄢然小姐,你太自负了。说句难听的,这对子虽然妙,但却难不倒我。”
鄢然冷道:“公子此言何意?能对便对出来,莫不是怕鄢然出尔反尔?”
李二虎嘿嘿笑道:“哈哈,对出来?你当我是傻子?”二哥刷的一合折扇道:“潇湘阁在杭州能够风生水起,我想除了老板有足够的钱财之外,想必背后还有强横的政治势力支持吧?实话说了吧,这对子我若对出来了,那就是折了鄢然姑颜面,折了潇湘阁摇钱树的面子,潇湘阁会放过我吗?再说的直白一点,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教师,怎能得到鄢然小姐的垂青,又怎能斗得过潇湘阁背后的势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就此作罢,与鄢然小姐颜面无损,何乐而不为?我为人比较坦诚,说的都是大实话,见笑,见笑——”
“刷——”杭州才子们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流下来冷汗了,李二虎说的直白,谁若扫了花魁的颜面,那就是找死啊!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杭州人,自然知道潇湘阁势力之庞大,若真是如李二虎所说,鄢然卖艺不卖身本来就是最大的一个噱头,自己来求一夕之欢,万一得逞,这不等于是自掘坟墓吗?
绝色公子放在腰间的手缓缓的收了回来,点头赞道:“这登徒子倒有几分见识。”
应月儿看着自己的情郎当着众人的面侃侃而谈,心里欢喜的不得了,和他在一起的久了,偏有些无耻的话都不觉得无耻了,这是怎么回事?
鄢然目光连闪,悠然叹道:“公子这是信不过鄢然吗?”
鄢然美目含怨,声音似嗔似怒,竟如怨妇一般,听的众人心神都是一荡,不由得同时想到,似她这等有身份的人,断不会做出背地里捅刀子这种下流的事!
李二虎看也不看鄢然,冷冷的说出三个字:“信不过。”
鄢然忽的笑了:“公子不肯对出这联,又信不过奴家,那你到底要奴家怎样嘛——”
又来了,又来了,不勾引人你会死啊?李二虎心里一阵郁闷,不耐烦的道:“我出一上联,你若对的上,那就算是我输了,若是鄢然小姐对不出来,那就是我们讲和。不管怎样,你都是赚的。”
鄢然冷笑道:“公子打的好算盘!鄢然此时胜券在握,何必与你再赌?”
李二虎不屑的道:“鄢然,你太能装逼了,我不是告诉过你莫装逼,装逼小心遭雷劈吗?胜券在握?不就是一到十吗?我这一联是女子思夫,你听好了!”
李二虎说完,也不等鄢然反驳,大声道:“一别之后,两地相思,只说是三四月,又知过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字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相思,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依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烧香秉烛问苍天,六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急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鄢然小姐,你又怎么说?”
静,静,整个大堂,整个潇湘阁二楼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凡是有点智商的人都听得出,鄢然那对子虽然妙,但在这对面前简直就是小儿科。从一到十,从十到百,从百到千、到万,用哀怨的语言诉说了一个闺中少妇思念夫君的场面。尤其是最后那句,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更是诉说了女子的凄苦!有一些才子纷纷低下了头,自己在这里寻欢作乐、一掷千金,却可怜家里老婆孩子守着饭桌望眼欲穿,这还是男人吗?
应月儿再也顾不上羞涩,一张绝美的小脸上满是欣喜,如水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看着李二虎,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恐怕她早就投到二哥的怀里了。
面纱覆盖之下,看不清鄢然脸上的表情,只是鄢然闪烁的目光却昭示了她心里的疑惑。李二虎这一联的前半部分对自己的上联就是绰绰有余,奈何这人考虑周到,狡猾的竟真的不肯直接说出,难道我竟然不能让他心动?毕竟见惯了大场面,鄢然嫣然一笑道:“公子好文采,贱妾的确是坐井观天了,我认输就是!”
听到鄢然公然认输,杭州才子轰然叫起好来!这个不出名的教师太神奇了,竟然凭借一击之力毫不费力的干败了杭州花魁!虽然心有不甘但毫无疑问的,他们对李二虎算是彻底的心服,从另一方面来讲,李二虎这也是为杭州才子长了面子了。
哎呀,其实也没什么,都是高中、大学的老师教的好。你们就读四书五经,眼界能有我宽广吗?
李二虎苦笑道:“鄢然小姐的意思是对不出此联了?我也对不出你上联,所以我们就当是扯平了。喏,我刚才吃了点东西还没给钱,若是小姐觉得我这一联还不错,就请帮忙付了饭钱,我们这就离去了吧。”
李二虎吞了口口水,笑道:“姑娘你看,我若进了你的闺房,这群仁兄还不吃了我?”
果然,那群才子一个个都紧紧的盯着鄢然的,眼里流露出淫邪的光芒,恨不能马上覆上去一张大嘴。那样子,就好像饿了几个月忽然见到了肉的狼一般,鄢然相信,李二虎若是真的随她进去,都不用自己动手,这群才子都会把李二虎的骨头嚼碎。
鄢然咯咯笑道:“咯咯,公子才高八斗,鄢然仰慕的紧,若是错过了与公子交流的机会,贱妾必要遗憾终生——”
编,你就编吧!真不明白,说谎很好玩是不?李二虎斜眼看了看鄢然道:“小姐,你仰慕一个逛青楼的嫖客,是不是忒低俗了些?”
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等污言秽语简直就是侮辱读书人!你不要脸说自己是嫖客也就罢了,怎的把我们都连累了?才子们一个个扭头对李二虎怒目而视。
鄢然心里泛起一股无力感,恐怕这一辈子发愣的次数都没有这一天多。她本想留下李二虎,再寻求机会或是收买或是杀掉以绝后患,但奈何这老师鬼精鬼精的说什么都不上当,唯有哀怨的道:“公子执意要走,贱妾也不便阻拦。今日一别,公子必将名震杭州,日后奴家又去哪里与公子一般才学的人儿呢?哎——”
应月儿早已忍无可忍,听到鄢然这话后,猛地站起,紧紧的站在李二虎身边,冷道:“鄢然,我相公才学高与不高用不着你来惦念!”
嘘嘘,你小点声说话好不?就算是你要嫁给我也要你姐姐先过门啊!李二虎虽然没什么文化,但长“姐”为大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鄢然又是一叹,道:“哎,公子有如此才学,难道就甘愿委身书院做一辈子的教师?贱妾不才,却也认得几个高官,若是公子愿意,贱妾定当为你引荐,日后公子便可平步青云,也了了贱妾的一桩心愿——”
好大的一个诱惑!不错,书院教师是受人尊敬,但又怎及高官厚禄?应月儿心里一颤,紧张的看着李二虎,生怕他答应之后弃书院而去。
李二虎好像没听到鄢然的话一般,拉起邱楚男,轻声道:“既然小姐请客,我也是却之不恭了。天色已晚,我们三人酒足饭饱这便回去了吧?不过鄢然小姐,你要知道哦,此地都是杭州才子,他们都看到我是从这走出去的,若是我在近期内受到了什么人身攻击,恐怕对小姐的清誉有损吧?”
鄢然美目凛然,却是毫无办法,眼看着李二虎旁若无人的走到了门口,忽见他回头道:“哦,忘记感谢鄢然姑好意了。但你看我在书院教教学生,这样的生活多么逍遥自在,何苦当官和自己过不去呢?放心,虽然我俸禄不多,但男人嘛,银子总还是有的——”
什么滥诗!看着李二虎三人大摇大摆的走下楼去,鄢然的嘴角挂着一丝笑容,松风书院,李木,应月儿,咯咯,我们还会再见的,到时候,咯咯——
出了潇湘阁,三人一路急行,来到了先前的分岔路口才站住身形,邱楚男告了罪,急匆匆的朝着家里走去。见身后并无异状,李二虎也放下心来,辨明了方向,和应月儿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走着。
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路上基本没有了行人,李二虎郁闷的道:“哎,什么时候这道路的两旁能装上路灯呢?!”
应月儿奇道:“路灯?那是做什么的?”
李二虎笑吟吟的答道:“路灯,简单来说就是将油灯放在路的两旁,这样方便行人走路。要不然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子,晚上一个人在路上走,那多不安全?”
应月儿心中一暖,却是小声道:“和你在一起才是最不安全呢!”
声音虽小,但应月儿的话还是一字不落的听到了李二虎的耳朵里,二哥郁闷的道:“应小姐,怎么说我们也在一个书院上班吧?不作践我你心里难受是不?”
应月儿脸上一红,低低的道:“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为何还要称呼我为应小姐?”
李二虎一愣,道:“不叫你应小姐叫你什么?叫应老师?”
应月儿只觉得小脸发烫,但仍鼓足勇气道:“你在潇湘阁那个时候的勇气哪里去了?那时我任你轻薄,私下里我便当不得其他的称呼?你这人,气死我了!”
应小姐,天地良心啊!我哪有轻薄过你?要说轻薄,也是你主动摸了我的手啊!只要傻子才会笨到去和女人辩解,李二虎不是傻子,所以他并没有回答应月儿的话,反问道:“月儿,你家离这里多远呀?”
夜色中看不清对方的神色,见李二虎顾左右而言其他,应月儿恼怒道:“你就这么讨厌我?我与你多待一会也不行?哼,才不过见了鄢然一次,而且连容貌都没看到,你的魂儿就被勾走了?”
晕!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女人要是不讲道理,孔子都没招。李二虎装作没听见应月儿话,低着头向前走去。
“我累了!”见李二虎低头不语,应月儿忽然喝道,然后也不管李二虎答不答应,顺势坐在了湖边的石头上,玉手托着香腮,目光迷离的看着湖面,也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李二虎只能折回身,小心翼翼的道:“月儿,前面再过一条街不就是你家了?等回去躺在床上再休息啊。”
应月儿连头都没抬,坚决的道:“不好,我现在就要休息!”
得,人家都说是舍命陪君子,今天我就舍命陪女子吧!李二虎坐在一旁的草地上,呆呆的仰望天空。天上没有云,深蓝色的夜幕上,散布了很稀落的几粒星点。这样,那月盘是格外像面镜子。月光撒下来,山面上轻轻涂了一层薄粉。山上稀松的树,在水色的月光里面挺立起来,投着一丛丛的暗影。再向远处的山谷里看去,是峰峦把月光挡住了,那里是阴沉沉的。湖的对面正有几户人家,月光地里看去,反是不见轮廓,只有两点闪烁的灯光在那山的阴暗中给人一种暗示,倒有点诗意。
在此美景之下,李二虎忽然觉得醉了,轻声念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现在终于是明白了李白的落寞。哎——”
夜,本是宁静而和谐的,李二虎的这声轻叹却破坏了这样的氛围,应月儿扭过头,不满的道:“诗是好诗,不过从你嘴里冒出来,忒的辱没了斯文。”
李二虎从冥想中回过神来,道:“月儿,为什么从潇湘阁出来之后你就一直打击我呢?要不是我心理素质好,恐怕现在跳湖的心都有了!”
应月儿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直接将李二虎的话过滤掉问道:“李木,你实话告诉我,你与鄢然说的那些对子,是在哪里抄来的?”
李二虎狂郁闷道:“才女,是不是你看我满腹经纶羡慕啊?为什么你对的上就是才高八斗,我对上了就是抄的呢?”
应月儿小脸一红,道:“哼,你的桌上连一本书都没有,整天就会对学生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难道还不是抄的?”
图书馆书多,你能保证在图书馆看门的大爷学问就好?还我整天都说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是美女,那群学生巴不得你去上课,老子去了不讲这些事情他们能愿意听吗?再说,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事情?多学点知识总是没什么坏处吧?
应月儿见李二虎不说话了,试探的问道:“怎的?说中你的心事了?”
李二虎没好气的道:“你都那么认为了我有什么办法?反正我又说不过你!”
应月儿捂着小嘴笑道:“看不出,你竟然这般小心眼。算了,就当你自己对出来的好了。但是你告诉我,刚才最后那对子,你是在哪听来的?可有什么典故?”
李二虎奇道:“这你都听出来了?不愧是才女啊!”
你真的以为我那杭州第一才女的称号是浪得虚名的吗?应月儿白了他一眼道:“莫不是写那对子的女子和你有什么关系吧?”
李二虎哈哈笑道:“若是写对子的女子真的和我有关系,那我还不得乐死?她可是历史上有名的美女兼才女!”
应月儿脸上罩起一层寒霜,道:“人家既然是美女兼才女,又怎会看上你这无赖?哼,我看你就是痴人说梦!”
李二虎点头道:“是呀,痴人说梦啊!哎,我要是能跑去汉朝就好了,偏要来什么大宋,!”
应月儿道:“什么汉朝?不知道你说些什么。莫要卖关子了,快给我说说那女子的典故!”
李二虎问道:“你知道司马相如吗?”
应月儿疑惑的道:“司马相如?他是何人?”
不知道就好办了!李二虎充分发挥他讲故事的本领,道:“司马相如是古代的一个极具盛名的人物,有人欲花千金求其一赋而不得。而作那对子的女人就是司马相如的娘子——卓文君。”
应月儿喃喃道:“司马相如?卓文君?为何我从未听过?”
李二虎笑道:“可能是历史在哪里发生的偏差,也可能是这个时代所限,即便你是才女也未必就知道历史上所有知名的人和事。”
应月儿点点头没有说话。
李二虎又道:“凭着自己对爱情的憧憬,对追求幸福的坚定,以及非凡的勇气,毅然其实卓文君是个叛逆心很强的女子。她美丽聪明,精诗文,善弹琴,可叹的是十七岁年纪轻轻,便在娘家守寡。一次邂逅,便让久慕司马相如的卓文君心生爱意,不能自拔。可是他们之间的爱恋受到了父亲的强烈阻挠,卓文君在漆黑之夜,逃出卓府,与深爱的人私奔,以炉卖酒为生。虽然家徒四壁,生活艰难,但两人感情却越来越深。”
应月儿听到此处,满是憧憬的道:“好一对冲破世俗礼法的才子佳人啊!但为何卓文君要做出那么哀怨的对子呢?”
李二虎叹口气道:“严格来说,那不是一副对子。后来皇帝赏识司马相如的才华,封他做了大官。久居京城,阅尽了美女,加之官场得意,司马相如渐渐的忘却了家里贫贱的妻子。终于有一天,他给卓文君送出了一封十三字的信:一二三四五六七**十百千万。”
应月儿忽的怒道:“哼,这多数字当中分明没有‘亿’字,那不就是说他对卓文君‘无意’了?富贵之后忘记了糟糠之妻,司马相如好狠的心!鄢然虽然不知廉耻,起码有一句话没说错,天下男人皆薄幸!”
汗,薄幸就薄幸吧,你那么看着我做什么啊?李二虎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继续道:“卓文君也看出了司马相如的意思,所以她才回了那首。司马相如看完妻子的信,不禁惊叹妻子才华横溢。遥想昔日夫妻恩爱之情,羞愧万分,再也不提抛弃之事。而这首诗也成为了卓文君的代表作,细细品读,其爱恨交织之情跃然纸上。”李二虎叹了口气道:“卓文君是我最喜欢的古代女子之一,她敢爱敢恨,对爱情始终如一,敢于争取自己的幸福,比那些自诩为三从四德的女子强多了。后来有人为了纪念卓文君,特地做了一首:当炉卓女艳如花,不记琴心未有涯。负却今宵花底约,卿须怜我尚无家。句首四字连起来念,就是:当不负卿。”
才子佳人终成眷属,应月儿满脸的向往之情,轻声念道:“当不负卿,当不负卿…”
两人都没有说话,李二虎抬头看了看了天空,夜空幽远而深邃,无数颗明亮的小星,星星点点散落在空中,映射在水里,竟仿佛星空倒垂,落在了水中。
应月儿缓缓的站起身,鼓足了勇气对李二虎道:“李木,我问你个问题好吗?”
跟才女距离的如此之近,一股若有若无的雏儿幽香从应月儿身上传来,李二虎竟然有些紧张的道:“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