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时却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时光了。
[1]晏几道《思远人·红叶黄花秋意晚》
第81章 大梦第七十九
“他来了吗?”钱穆低声道。
许鹤山紧紧握住他的手,道:“快了。”
脉相弱细,尺脉现散脉,肾阳外泄。
他很久没有这样注视过钱语洋了。岁月在这位三朝臣面目上刀削斧劈,而他分明记得钱穆此事还未到天命之年,不该如此老态。可这脉相就握在他掌中,告诉他,此人命不久矣。
怎么会这样。
许鹤山神思很乱。他已经许多年未如此时一般——脑中尽是纷纭的杂音,难以思考片刻。那只手的主人在渐渐丧失生气,他学了很久的岐黄术,对此无能为力,却能绝望而准确地感知到这一点。
“老师。”何昶端着一碗清水,跪在那榻侧,“老师请放心,您的陈情表,我已遣人拿过来了。”
“如此便好。”
钱穆朝何昶一点头,许鹤山立马让开身,何昶膝行跪倒钱穆近前。他舀着清水要喂,钱穆抬手将那碗推开一些,抓着他的袖子,吃力地道:“平明,以后还要......倚仗你。”
“恩师在此,怎么能谈倚仗于我。”何昶放下碗,退身下拜,“恩师不要忧心,安心养病,待明年必然万象更新。我大豫有钱阁老,必然山川海波平。”
钱穆轻轻笑了。
“好啦。”他道,“不必哄老夫,你快起来。我这几个学生,只你这读书人最纯良明理,怎么如今......也会讲骗人的话了。”
何昶抬起身来,不觉两行泪落下。
“无恩师,无今日。”
“把那表书给陛下。”钱穆道,“我于其间分列国务,一一道来。田地,盐务,兵制,其间备述,无所不言。”
他说到最后,声音嘶哑。许鹤山拿了水,钱穆本已咽不下去了,此时挣扎着喝下几口,止不住地咳嗽。
他吊一口气、留一线声,在等李鉴来。
许鹤山心痛如绞,拿汤勺的手僵直若枯木。他放了碗,继续将钱语洋的手握住,放到颈侧捂着,回身叫侍者把火炉推到最近处。钱穆望着许鹤山,用力回握许鹤山的手,抽出一指在他手背写画,开口无声道:
子觅,且前驱,莫自缚。
“恩师,许大人。”何昶忽然起身,向门前走了几步。许鹤山方沉浸在那六字中,只听何昶道:“下雪了。”
他回眼,就见堂门之外,玉花纷纷而来。
这是长安此岁的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