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开经济学原理,随机停留在某一页。
“在人的一生中,失去工作可能是最悲惨的经济事件。大多数人依靠他们的劳动收入来维持生活水平,而且许多人也从工作中获得了个人成就感……”
无聊的文字充斥着书页,但我还是想多看一会儿。
夏日的喧嚣渐渐褪去,世界迎来了秋日的寂静。张雅乐早已回校园,他已经把假期延长了很久,现在也要回去补课了。而我则因为假期不同步的原因,依然享受着假日时光。听闻他在一次招聘会志愿者活动里与很多家教育机构搞上了关系,并且工作很妥当。从放弃那段感情以后,他就披上了一层优秀面纱。
南雅是很自由的,她有着宽松的日程,甚至有时候根本不用去学校。
大学就是不缺假期,眼看又是一段假期。
“感觉好累,毫无长进。”张雅乐回来了,一头扎进沙发里。
“你的工作怎么样?”我说。
“你知道中学时候的辅导班么?”他说。
“知道啊。”
“升级版。”他说,“我告诉你个好玩的事情,我们学校招聘会那天,教师岗只招七个人,你猜有多少面试的?一百零一个。”
“这么多啊,那剩下的人怎么办?”我问。
“凉拌。”他说,“最后校方就业率肯定是百分之百,数据并不代表现实。”
“我觉得校方不该这么敷衍。”我说。
“敷衍说不上,每个人都要面子,我的公司也是。业务员也要形象气质佳的硕士,说白了就是漂亮会说话胸又大的咨询员,其实稍微聪明的高中生也能胜任,但只招硕士。总之要区分人与人的差别,反正中国不缺人。”
“考研就完了。”
“是啊,考研也算就业统计在数据里。这叫隐性就业。”
他不停地谈论着工作和学业,孜孜不倦,好像把家里也当成了学校一样。
“能不能别提学校的事了。晚上想不想去放松一下?”我打断了他。
“当然啊。”
父亲将那辆路虎揽胜卖掉换了一辆芬芳的梅赛德斯s,他空闲的那天陪我去armani换了身衣服。我借了天奎停着落灰的bmwm4来爽了几天,解放感官的阈值。最近这段日子变得无比快乐,也无比狂放、轻飘飘。不知道为什么。
黄昏来临,我们驾着这辆敞篷在圣桥大道飞驰,我知道已经超速,但路上空旷得很,远方的灯火燃烧着。我想象着这是一辆法拉利,不停地轰着油门。天色由黄变暗,风吹拂着我们的发丝,像是要把我们扔到排气管的后面。我很兴奋,远处的建筑灯火辉煌,惊喜的是,这车上还安装着四台低音炮。
fade在蓝牙音响里徜徉着,像是要掀掉车的底盘。
“喔——”张雅乐大叫着,“我们去哪儿啊?”
“你说什么!”我笑着,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
不知不觉,车已经开出了一个区。我们漫无目的,只是随处安放。
我们把车停在一个地下停车场,走出来,周围空无一人。
“这是哪儿?”他问,他挠了挠头。
“上去就知道了。”我说。
远处巨大的广告牌上,迪丽热巴善良地笑着,审视着下面的车水马龙。我们从一扇巨大的电动旋转门进去,里面一片光亮,金碧辉煌。几位衣着端庄的女士在打电话,我们右转进入一台镂空电梯,直冲顶层。
门打开,一家餐厅俨然闪现在眼前。
我们向里挪步,转过吧台。坐在一个能俯视一切的玻璃幕窗那儿。
“就是这儿。”j城最高的餐厅,这里能俯视一切。
“哇哦,这里简直美呆了。”他有点胆怯,又兴奋无比。
“今晚随便吃,我请客。”
我坐在这一角,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看着外面的灯华闪耀不息,宛如碎钻。似乎能想象那些出租车司机在迷茫地游荡,人群不息,谈论着白天的琐事,就像一个宏大的战场,里面满是目光和拼杀。张雅乐似乎很疲惫。
“您好,请问两位要点什么?”一个服务生走过来。
“一个vip套餐,一瓶威士忌,两听雪碧,还有冰块。”
“好的。”他转身而去。
张雅乐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接起来放到耳边,他的脸顿时严肃了。
“对不起,那都是些气话。我们确实交往了一段时间,虽然没做成情侣。但她欺骗我,我忍无可忍罢了,我不想跟她有任何联系。”他说,点了静音。
“是她爸爸,他说要找我麻烦。”张雅乐说,他关闭静音继续说。
“我们有交往过吗!你在欺骗我的家长!”电话里一个女人夺过手机大叫。
“我真的不想跟你有任何的联系。”张雅乐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他很气愤,但眼里闪过一丝泪光,但那泪光马上就消失了。
“放心吧,她不敢找你麻烦。”我说。我疑惑,那个女人为何带着哭腔。
“是啊,她也有自尊心。我们过火了。”他说,手抵在眉心,蹙额。
我满眼羡慕,看着他的内疚、愤怒、平静,但那女孩的心意却难以隐藏。当那个女人的父亲打进电话的那一刻,我意识到,我们真的只是些货真价实的小毛孩。解决自己的情感问题还要找爸爸,就像个可爱的恋父狂,想到这就有一股反胃的感觉,但是那哭腔不像是在撒谎,人啊,总是爱骗自己。
“我真的很羡慕你,因为有些事你并不是那么胸有成竹。”我说。
“为什么?”他问。
“因为我觉得过早的洞察世事没有任何好处,虽然我觉得我也是个小渣渣。有时候过早谙于世故,学会与世界周旋只会让人平庸,因为知晓一切意味着太喜欢手段和表面了,但有执念和怀疑的人才容易收获到幸福。”我说。
他沉默不语,像是又看淡了某种东西。“你情商比我高多了。”他开口。
“情商高是对别人好,情商低是对自己好。真的。所以说,不管你要批判些什么东西,要趁早,晚了就不会有多余的怀疑了。”点的餐来了,我们把威士忌和雪碧按照二比一的比例倒进杯子里,气泡里全是甜甜的酒精味儿。
一个衣着整洁的钢琴手在那个角落孤独地弹着致爱丽丝,像是在怀念着一个永不能再见的人,而那个人的魂魄却充斥着餐厅的水晶天花板。这魂魄冲破这复式楼层的地板,也在楼下幽幽地回荡起来。
“现实要比电影精彩得多,也比电影庸俗得多啊。”他说,喝了一口酒,像是被气泡顶了一下,痛苦的挤了挤眉头,“南雅呢?”
“在她家里,和那个管家住在一起,说是要清静清静。”我无奈地说。
“听说她画画很棒,是么?”他问,吃了一个布甸。
“她天赋异禀,大概是遗传了她母亲的基因。”
“这世界,真是干什么都需要天赋,但天赋到底是怎么来的,我实在没有头绪。总结起来,凡是那些有想法的创见者似乎都没有什么所谓的正经工作。”他说,“但我们的生活又非要搞得很正经,但不管怎么正经都还是原样。”
“当然要正经,不过你说的正经不是我说的正经。”我说。
窗外的地面灿若繁星,时而闪烁,信息瞬息万变,我能感受到自己的求知欲异常强烈,想要洞悉这一切却找不到入口。张雅乐也在盯着远方,盯着由明及暗的远方,抿着嘴唇,眼里流露着一种异样的、轻松的智慧。
“远处那些看不见的黑暗就是些镇子了。”他说。
“那里有多少镇子你知道么?”我问。
“谁知道呢,如果细数的话,大概多得就像天上的繁星,三环,四环,五环,六环……住在那儿可看不见这良辰美景,那里没有光线。”他说,好像在这小小的cbd一角努力回忆着从前的岁月,也回忆着不经世事和童光斑斓。
城市就像天上的星辰,少而明亮,周围那幽深而广阔的黑夜,非县即镇。其实那温馨的繁多的郊区之眼也想努力发光,但却缺乏某些必要的能量。人们在喧嚣里徘徊,想遗忘贫瘠。其实这就是中国,一个忽明忽暗的梦想之地。
“适可而止,我醉了,你开车。”我说。
我晃晃悠悠地在停车场门口等他出来,感觉情绪非常松散。
他开车出来,我跳进车池里,倚在椅子上小憩。座椅和靠背之间夹着一根万宝路黑冰爆珠,储物柜里果然有一支打火机,我捏碎烟嘴点燃了它,烟雾在空气里缭绕,我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我贪婪地呼吸着碧空里的空气、夜露、云锦与星光,轻嗅着青春末端的舒适油腻,全然放松了下来。
“诶,放首音乐。”我说。
他打开蓝牙,列表里是一首名叫breathe的电音,声音欢快又自然,像是在柠檬汁里打碎了一块海盐,气泡上升,旋转,又爆开,再次爆开。
车转过街角,一群初中或是高中的青年在那家炒酸奶店门前踱步。对,他们中间总有一两个打扮看似前卫实则老土的女孩,跟着这群舞舞玄玄的莎碧男孩在寂寞的夜晚厮混,表现得很社会,其实只是害怕这个社会比他们更社会。他们会知道破洞牛仔裤会让膝盖受风,在车后座的每一次嘿咻都日渐无聊。
“去超市拿几瓶rio,买几桶泡面,回家吃,你一定没吃饱吧。”我说。
他握着方向盘,一脚油门轰到八十五迈,进了圣桥大道飙到了一百二。我们飞速横穿一个区,来到后海花园楼下的超市,稀疏的街灯下人已经不多了。把车停在路边,我看见颖子和孟杳琳从里面走出来,朝这边打着招呼。
“hi!”孟杳琳招手打着招呼,颖子朝这边走。她们的头发一个像是涂满光亮剂的太妃糖,一个像是柔软的羊毛衫。
……
“你们去哪儿了?”她们问。
“出去瞎玩儿罢了。”张雅乐说。
“想不想去后海再浪一浪?”我提议。
“好啊。”她们同时说。
这时母亲给我发消息:
在哪儿玩儿呢?早点回来
好ok
我们在包厢里唱的很开心,都喝得有点醉,音乐吵得气氛很闷很燥,我看着杳琳这只可爱的小母狗醉醺醺地躺在张雅乐的臂弯里和他亲吻起来。
颖子拉着我出来,依偎着我的胳膊走进洗手间,我把门反锁,回过头她就吻了过来。外面的音乐声很吵,像是把我们藏在了一股暗色的洪流里。她的嘴唇很软,在我的下巴和鼻尖之间摩擦着。舌头缠在一起,液体交换着。那种感觉——全是牙齿。她开始摸我下面,拉开拉链,它已经很大了。她蹲下,坦胸露乳挤搓着它,大嘴含进去,脖子就像青蛙那样变得很粗很粗,这绝对需要一次次地练习才能做到,要不然就会干呕。我顿时觉得有点羞耻,抚摸着她的头发,希望能缓解一下自己的不适。她拿出来时总要在头部使劲亲一下,发出“啵~”的一声然后再放进去,一颗牙齿也感觉不到,很奇怪又很舒服。
我觉得这次玩儿大了,但觉得这一次要把她欠我的都拿回来,索性应了她。她坐在洗手池上,张开腿露出了裙里的内裤。她拨开内裤,露出她的蜷曲黑森林,把我的下面放了进去。我们拥吻在一起,激情淹没在吵闹的音乐里。
阳光把床单照得金闪闪,我和张雅乐在床上睡得一塌糊涂,几乎忘了昨晚是怎么把她们送回家然后把车开回来的,就像做了一个梦。
“好热啊。”张雅乐睡眼惺忪,脱了那件暗蓝色线衣。
“昨晚玩儿大了吭。你做没做?”我问。
“不提了。”他一头拗进被子里,一动不动,“很迷,杳琳吃了薄荷糖。”
“现在还回味无穷。”他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这话不是杜撰的。”
“女人都是大猪肘子。”我说,“做个充满魅力的大猪肘子多么幸福啊。”
不久他离开了,回家创作他的新作,我则继续看那本经济学原理。
南雅给我发消息:
在干嘛?疑问
看书
家里闷死了,就我跟李管家在
很冷清,无聊困
去你家玩儿?
和张雅乐一起吧
好啊,无聊的要死无奈
我继续看那本经济学原理,想再多看几页再出去。
“教育——人力资本投资——对一个国家的长期经济繁荣至少和物质资本投资同样重要。……当学生上学时,他们放弃了本可以赚到的收入。……一些经济学家认为,人力资本对经济增长特别重要,因为人力资本有带来正外部性。外部性是一个人的行为对旁观者福利的影响。例如,一个受过教育的人会产生一些有关如何最好地生产物品与劳务的新思想。如果这些新思想进入社会的知识宝库,从而每一个人都可以利用,那么这些思想就是教育的外部收益。在这种情况下,学校教育的社会收益就远远大于个人收益。……”
上面这些就是这无聊的书里的内容。
当天下午我去找张雅乐,他在笔记本前啪啦啪啦地敲着键盘,我在拿了一本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在他旁边看了起来,不想打扰他。看着他在不停地码字,脸上会心地笑,我想:为什么我就没有这样一件无比热爱的事情可以去投入进去?顿时觉得这是一种很大的损失,以后也会抱憾。
“你码字的时候在想什么?”我疑惑地问。
“情节啊,有趣的情节,比如你突然被一颗巨大的从天而降的果冻砸死。最近我在创造一种象征性的意识流写作方式,可以把整个未来装进去。……很多艺术家都觉得一切东西都已经写过了,创业者说没什么新点子了,但我想说的是,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懂,大环境已经有了,但小环境却空空如也。”
“我根本他妈的听不懂你在讲什么。这些东西有那么有趣?”
“想要表达才会让一件事变有趣吧。有一种表达的欲望,一种非要怎么样的冲动。画家画画,作家写书,科学家研究,甚至企业家也是吧,比如马云的支付宝,还是个划时代的作品。总归这世界上的艺术家,都有些自虐情节。”
“其实也不是每个人都想表达,我就是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我说。
“你爸的钱让你有吃不完的米其林三星,这就超级迪奥了。”
“不,其实我也一直在寻找自己喜欢的方式,而不是别人的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