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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2 / 2)

“说实话,旧文学已死,这世界需要新……takeoff滑板代理不是么?”

“只是个爱好,如果我喜欢经营我就不让那小子管了。”

“今年的高考人数有九百七十五万,没几个想做takeoff代理。”他说,“你有什么喜欢的书么?或者喜欢的作家?我这儿大概有你看的书。”他一边说着,一边在翻弄着一本三重门、社会学导论、政治的本质。

“j.k.罗琳、郭敬明和唐家三少吧。书的话——魔戒三部曲。”我说。

“郭敬明可以,唐家三少你得上网看,魔戒三部曲在墙角堆着。”他说,“其实,我推荐你看看菲茨杰拉德的书,我得向这家伙致敬。”

“诶,我记得郭敬明参加过新概念作文大赛,你为什么不参加?”我问。

“参加过,那是侏罗纪时期的比赛了吧,早就成了高校自主招生的附庸。”

他给我拿了飘、魔戒1和布谷鸟的呼唤,我读,若有所思。

“也许我的梦想是娶个好老婆,胸很大但不塌的那种。”我说。

“我给你讲个笑话——我进了一次高中我喜欢的那女生的朋友圈一次,我就再也进不去了。”他无奈的说,“我猜我不会有长期友谊了,再也不会了。”

“会有的,迟早会有的,以前我害怕做公交,但后来还是坐了,以前我害怕亲别人,但后来还是亲了,以前我害怕被绿,但被绿了一次也觉得无妨。”

“这不一样。我说的长期友谊是很珍贵的那种,灵魂上的。”

“呵,你就是爱整些高级的,都是狗屁……你找她了?”我问。

“对,很久才找到。被拒绝加好友一次,被删好友一次,最后成功了。结果看她的朋友圈又被屏蔽。”他愁眉苦脸,“我只是想告诉她,我喜欢过她。”

他大概是受了点刺激,又想寻求安慰。在爱这件事上我更有发言权,当受伤时最想做的就是寻求安慰,但最终只是意味着又一场落空。大人们的寂寞我不懂,但我们这些“小毛孩”的寂寞,就像爱情撒的谎,只是一场空。

我想起了刚认识颖子的时候,那时的她却早已消失不见。

我甚至羡慕张雅乐,因为我心里住着的那个人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说什么没有?”我问。

“她说谢谢我喜欢她,给我发了好人卡……”他说。

“好惨哦。她肯定早有察觉。”我说,“只不过你当时没有敞开心扉。”

“不知道。确实没有任何一种爱可以重来,那些记忆再也没有了。”

“也许是人的原因。”我说,“我已经对恋爱失去了兴趣。就是如此。”

我很享受与他谈话,这种毫无隔阂的谈话,真是让人愉快。像是面对着一个与想象中的年龄不相称的倾听者,不会讲一些老套的至理名言,只会讲一些同龄人爱听的还挺文艺的乖巧答案。也许背后并不意味着什么,但这种交谈是必不可少的。但同时,他也许是唯一一个可以与我敞开心扉说话的人了。

对于我迷茫的蓝图,我一直耿耿于怀,去张雅乐姑姑的朋友那儿实习?滑板店?研究生?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学金融,每每在人群中想起这些,总是言不达意,疑惑不已,只是埋头随潮水进退,却又要寻找一种操蛋的意义。

……

高中岁月,似乎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如白驹过隙,却昏天黑地。虽有无数美好的回忆掺杂在其中,但也让我永远不想再回去。张雅乐在某一天开始了他的创作,这间接导致了成绩小幅下滑,引起了小型的家族震动。

记得那是个很热的夏日,热浪就像潮水湿透了每一条街道,似乎稍微一点口角就能引发一场纠纷。张雅乐的月考一塌糊涂,他的家人好像绷在弦上一样,但州官还没放火,百姓就点了灯——他的舅爷来了——血缘颇远,颇有名望。

我们偷偷地在校外吃完饭回来,躲过了门卫,不想因为校外就餐被抓住。回来时就看到一个颇老相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一棵榕树下,在等待着什么。

张雅乐走过去,靠近他,止步在一辆银灰色名爵三厢旁。

“舅爷。”他说。

“雅乐啊,吃午饭了么?我今天有公务路过,正好想跟你聊聊。”

“好啊。”张雅乐一脸生无可恋。

“听说你最近考得很差,是不是有什么让你分心的事啊。”

“没有啊。”张雅乐那时又傻又嫩,却回答得很坚定。

燥热的光线把空气像海绵一样填充满,每一寸空间都浓得可以切开。

“你班主任说,你在写作,是么?”

“啊——对,一个小小的梦想罢了。”他似乎很尴尬,明明是对他很重要的东西,此刻却故意说得很低贱。我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我意识到,对于他来说,他的成绩动向似乎能迅速影响一个家族的兴亡史,一丝一毫都拉动着亲属的荣耀,即便是一个血缘关系离的很远的亲人也不愿放过这份荣耀。

舅爷凝视地面,大概沉默了三十一秒。

两个女生经过,留下她们的衣香鬓影,也留下她们的一脸疑惑。

“可你从年级前十掉到了七十多名,你有什么脸谈梦想?”他说,“有梦想是好的,但如果你去追它,那就过分了。反正我是不会读一个小屁孩的东西。”

“为什么?”张雅乐冷冷地说,掩饰着自己的不屑。

“为什么?你舅爷我给你讲讲故事。我在一家国企上班,当时顶替了我爸也就是你曾外祖父的岗位,含辛茹苦几十载混到副总经理的位置。我也有梦想,那就是当总经理,可我直到退休都没当上。你知道为什么吗?你曾外祖父不是什么高干,我凭借什么当总经理?你父亲承包装修工程那么辛苦,又承包民宿和写字楼欠了那么多钱,你想想你做的事有没有道理。你不看看你爸妈是干嘛的,不看看你舅爷我是干嘛的,你不能违背自然规律做事,懂么?!”

“现在都二零一五年了。我们不一样。”张雅乐变得不耐烦了。

“那会让你分心的。政治气氛浓厚,搞什么特立独行?”

“这两者有关系?难道你当不上总经理没有自身原因?难道那些年少有为的人都是违背自然规律?”张雅乐声音颤抖,抢着去掩盖自己的胆怯。

“呵,我年轻时还想当作家呢。”他说,“等你混好了请人代笔也不迟啊。……殉道者死得都很惨的,想变革的人没有好下场的,真的建议你专心学业。”

他一讲这话我就知道“代笔门”是什么心理了,大概就是莎碧吧。

“我没话讲了,并不是每个人都很庸俗。舅爷——今天多有冒犯,对不起。”

“我今天就是来给你泼冷水的,你好自为之吧,我是为你好。”他说,“记住,你不是那个人,这世界有好多人,但你不是那个人。别做我们家的耻辱。”

他说完扬长而去。“考不了第一名就哭的人是最恶心的人”张雅乐碎念。

张雅乐竟然哭了,他是在骂自己恶心么?我们一言不发地走回宿舍,张雅乐不时飘出几句咒骂的呢喃,两双脏兮兮的newbalance鞋子踏在空旷的路上,孤单得就像四只寂寞的土拨鼠。哦!我明白了,第一名或许是张雅乐缺失的爱的代替物。大概人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自由而寻找归属感、寻找爱,他大概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一直活在父母希望、教条里,从来没有为自己真正活过。

“别理他,他以为你是胡闹呢,可你却真的在坚持呢。”

“我不知道。我不想说话。”

嗯,对,从这句话我可以确定他对梦想并不坚定。那大概是种什么感觉呢?他考第一名活在别人的羡慕里非常得意,但他并不想承认这种得意,只有在他考了第二名的时候才会伤心难过,暴露了自己曾经的得意。他可能已经得知自己的这种状态了,的确还有很多学霸没有意识到这种状态,我发现的唯一一个就是我高二的班长,她有次没复习就考试了,考试途中可能觉得考不了原来的顶级成绩了,然后就说肚子疼,就弃考了,公布成绩之后她就一直哭,哭得周围所有人都很反感,她觉得自己脱离轨道了,第一次像个局外人。我认为这可能是很多学霸最后成不了杰出人才的原因——他们是为了优秀而优秀而不是优秀本身而优秀。不知道我分析得对不对,反正张雅乐大概意识到了。

没有爱的教育本质是庸俗的,没有爱的果子永远都是烂果。张雅乐啊,没了精神支柱,因为他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美化”自己。我懂这种感受,因为或许我也是这样的人,或许,几乎每个人都是?

张雅乐确实是个学霸,但他舅爷启发我:张雅乐是个不同的学霸。

张雅乐之所以与那些比他家庭好太多的人站在同一地方(跨地区进入z中学需要考全区前一百名)在某种方面讲是因为他在抵押自己,他在与恶魔做交易,这种人有很多,他们不停地收起残酷的爱与偏差,不断地压抑自己走上朝圣,客观来讲,他们是弱者,只能由恶魔保护他们,因为上帝是保护强者的。

他不想再受到父母的爱的控制,他渐渐发觉了这一点。

这很危险,因为这种心压实在是太过高昂,容易走火入魔。

从那以后张雅乐变得很不对劲,变得有些神经质,像在抵制那些闲言碎语的侵蚀,或许是因为不想有羁绊所以选择沉默寡言。这种感觉很像去拜访亲戚的感觉,每次都要被长辈提问:“成绩怎么样?”但有时成绩的确烂透了,就笑着说:“还可以啦。”然后在心里咒骂,那些长辈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时间去关心别人的私人领域,像是不满足自己虚荣邪恶的猎奇心不罢休。

那段时间,我混淆了违背自然规律的概念,也仿佛从张雅乐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其实这世界只有一种监狱,那就是别人的眼光。我也很疑惑:如果没人信任梦想,那它怎么实现呢?梦想需要无条件的信任才得以存在。

……

我点了一支烟,他还在啪啦啪啦地敲着键盘,简直像个程序猿。其实一直以来,对于梦想,他就像是在黑夜里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一支蜡烛,用手捂着,生怕风吹灭。我对他所作所为的默认,应该算作此刻我等待他敲完的理由。

有时我也会沉思:我是谁?我该去向何方?我不知道。

“南雅一直在家?”他问。

“是啊,不知道她在干什么,这不符合她的作风。”我说。

“我虽然认识她时间不长,我也觉得这不符合她的作风。”他说。

“也许她还在为她死去的学姐悲哀,虽然她没太表现出来。”我说。

“死去的学姐?”

“对,她的一个外校的学姐跳楼了,说是因为奖学金什么的。”

“原来如此。唉,这些事啊,很让人头疼啊,那学姐一定是个好学生哟。”他说,挠了挠头,“啧,啧——成绩什么的不能较真,也许是她太较真。”

我们站在民宿后方的一条小溪边,河滩的白杨向远处延伸与那片森林连成一体,他们属于张雅乐的爷爷。溪水潺潺,不像让人致幻的酒精。溪流滋养着两岸的根系,虽进秋季,但树木枝繁叶茂,欣欣向荣。夜近了,幽兰色的空气里流淌着水声,我们坐在岸边的草地上,像是藏在一个蓝色的神秘港湾里等待一场电影——不那么光鲜亮丽,却充满一股清澈的力量,能让人恢复健康。

“其实吧,我觉得人们总是有些希冀,总以为有些事就应该怎么怎么样,但最终的解决办法只是增加了自己的接受能力,希望越多,最后就是这样。我觉得吧,大学就像这个社会的缩影,大学本该是这个社会的最后一块净土。小时候以为世界那么简单,为什么现在有些搞不懂了呢?你有这种感觉么?”我说。

“也许是身份与现实的冲突,很想做个努力的中规中矩的人,但规则却一点都不规范。我想,至于这种大到让人放弃生命的压力我可没遇到过,不是我能去评判的。我宁愿解释为有很多心不在焉的抄袭者或作乱者打破了游戏的平衡。她的离开是一种幸福一种幸运,是一种解脱。”他说。

“上午我看一本书的时候,看到了“机会成本”这个词,书上说教育的成本就是要牺牲很多机会,但我理解不了为什么连活着的机会也要……”我说。

“最近这些层出不穷的新闻才让人头疼啊,艺考泄题、sc大学研究生考试错发答案、z省英语考试加权赋分……失去了一处风景啊,另一处风景却惊人的失望,失望循环起来,也就变成了绝望。真正的绝望就是有希望却无从战斗。这也并不奇怪,任何地方都有跳楼的,割腕的,任何国家地区都有罪恶,没有例外。”

“只是这儿死亡率稍高一点?……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南雅。”我说。

“我喜欢认识南雅这种人,看见她,空气都变甜了。”他说。

“至于绝望的原因,我根本不想管,我只是有点担心南雅。”我说,“但我不知道从哪里入手,因为我对大学好像也没什么独到的感悟。”

“上学期我拍了学校的宣传片,参加晚会表演,组织了政治课讲座,获得了十佳歌手第五,参与了arc-mapgis(地图操作类软件)项目的工作,赢得了运动会奖杯,得到了省运会名额,成绩拿到班级前百分之五,还有幸当了一回央视春晚的演员。你猜我感悟到了什么?”他数着指头说,脸上有一丝得意。

“爱装逼?风云学长?”我说。

“呵。不不不。我只是在用努力堆砌一些无关紧要的荣誉来掩盖我的迷茫。学着不喜欢的专业,越陷越深,看似越来越优秀。其实我知道,我只是迷失了方向。而且,我的成绩也有注水。说白了,我觉得我在混学历。”他说。

“有感悟了,就是你这种作乱份子把那些老实孩子挤下塔顶的。”我说。

“你没注水?”他说。

“我只是搜了点答案,跟你不一样。”我笑着说。

说完我们神色变得僵硬,像是两个逍遥法外的杀人凶手。但说实在的,我根本不想提什么死不死的事,因为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你从不知道背后的故事。这蓝色港湾静悄悄,在偷听着我们的秘密,天上星辰睁开了眼睛,像在凝视着我们、渺小的人们。我假装不在意,却也在猜这说了一半的谜语。我其实并不想去探讨一些事的真假,只想好好保护我的生活,我的朋友。星辰凝视着这汩汩河滩、我的愧疚,也凝视着那些优雅又宁静的秘密死亡。

不知怎么,一夜睡眠总能让人忘记昨日的惆怅。

一位看上去很高贵的太太打破了客厅的平静。我穿着睡衣站在二楼的栏杆,看着楼下那个女人与母亲切切私语,旁边坐着慧姨还有几个母亲的朋友。在我的印象里,这个女人是母亲家族的一员,但由于嫁得偏远,渐渐淡出了家族的祖荫。听闻,她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十七岁,为了艺考而整容,但是左眼眼睑手术失败;她的小女儿,大概也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

“我真的不想让她上学。”她如泣如诉,一边挖冰淇淋吃,“她真的太小,可是年龄已到。这个忙你一定要帮我,让信基他爸好好给幼儿园说说。”

她像深谙这个人情社会的玄机,脸上做着到位的表情。

原来她是不远万里想要找父亲“递白条”。但能看出,她脸上的悲伤是真切的,她的小公主即将离开妈妈的怀抱,去拥抱这个陌生世界。她说着,眼泪不停地流下来。她不停地用一条法兰绒手帕擦拭着,直到那条手帕吸水饱和,果不其然,按照剧情,她又说:“哈哈(这是一种从悲伤中脱离出来的逞强的笑,以此来美化刚才的哭不是装的),不说了,我的小宝贝啊,长大了!”

接着,这群娘们儿又若无其事唠嗑起来……

窗外的阳光把那株不知名的绿色植物的叶子染成亮金色,屋里暖洋洋的,沙发的纹理也变得格外清晰,似乎在说:永远不要伤感,永远不要。我听得厌倦,就坐在地板上。母亲打开茶艺壶要烧茶,然后她们就一起高雅地谈论:

“你的经期比我的晚两天哩,两天能做好多事呢。”

“你的不会痛么?”

“不做就不痛,那两天得忍住。”

“是你老公那个太大了吧,再给你顶坏了。”

“你听听这娘们儿说的些什么话,这个嘴呀,就跟那啥似的。”

“她就指着这腻味她老公呢。”

……

“要养狗啊,就要养德国牧羊犬,多可爱呀。”

“什么啊,那叫金毛。弄得家里全是毛,养那干嘛。”

“什么啊,那叫拉布拉多狗。狗太折腾哄哄的,养猫多好。”

“养猫的话,它脖子上那个项圈不好看。”

“你不会给它摘了么?”

……

我一直在听关于划片招生的生意经,渐渐的,她们的话让我发困。

我回到房间,继续我的回笼觉,打算一会儿起来学习那难懂的对冲基金。那些书一本一本,就像一摞杠铃片,简直能把我压塌。窝在被子里,却一点也不想睡了,这一年真的怅然若失。金庸,李敖,霍金、斯坦李……相继逝世,华丽的武侠梦、犀利的斗争家、美丽的黑洞幻想、超级英雄……相继破灭。

我在飞速地成长,好像把这一年过成了一世纪。

我起身执笔,想像张雅乐那样写一些感悟,但刚写几句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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