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能幸福，而是我们用重重的障碍锁住了我们本身。
不是不能富有，而是我们用多余的规则顿感了我们的想象力。
不是不能自由，而是物质总要触及精神的玻璃天花板。
而是，
自卑带来了恐惧，恐惧带来了孤立，孤立带来了虚伪；
虚伪带来了恭维，恭维带来了官僚，官僚带来了障碍；
障碍带来了规则，规则带来了利益，利益带来了贪婪；
贪婪带来了谎言，谎言带来了痛苦，痛苦带来了仇恨；
仇恨带来了冷漠，冷漠带来了沉默，沉默成全了自卑。
学校终究还是个商业机构，不是灵魂殿堂，我与张雅乐在此点达成共识。
人们以为艺术和文化都是虚的，大环境是经济主导的，细节是可有可无的。我认为这些东西最终都会被赎还。但不是所有人都是眼光长远的伟人。压缩时代的进程是每一位天才的梦想，但延长时代的进程是每一个庸人的心愿。
我们甚至有时在一起欢乐地干杯，尽情感受这世间万物。他那天说他很自卑，但他早已认识到这一点，也承认了这一点，他开始爱上自己，变得无可理喻、无可救药，像一只漂亮的凶猛的大狮子，自信、干脆，我很喜欢这种感觉。更准确的说，我们进化成了一种乐观的人，他的这种感受应该更加强烈。
那天一起喝酒，我看着他春日里深渊般的海葵般奇异的眼神，觉得——他一直在等待着什么。我发呆，时空会所的分红和工作室的现金流不断地融聚，有时我们的周收入会过万，但不会持续；虽然不知道哪一天，那些脆弱的分红权也许会消失不见。那就像一件无与伦比的艺术品，这是我第一次体验到张雅乐说的那种想去热爱，去投入、去完成一件作品的感觉——我看见挡泥板、引擎盖、轮毂、排气管、轮胎、发动机、仪表盘、座椅……它在向我驶来。
其实我是个混蛋，根本不知钱为何物，但我却爱着这种感觉。
每次看到张雅乐的眼神，那里面分明藏着星辰，窃喜的星辰——他怀念那些被敷衍的夜晚，尤其是在b城的夜店之旅，空气像五光十色的烟花，那些道路，那些许许多多的平凡之人踏着街灯穿梭在路口的交叉处，那些闪闪发亮的橱窗，温柔的夜色把它们烘得过分琳琅，随轻歌曼舞的人群声色犬马，小姐姐们蹦跳的狂欢之夜，平等的人类星空；或某位夫人等待车子把她接到一个宁静而璀璨的地方，给年少懵懂的迪奥丝一帘暗粉色的甜蜜幻想。
是啊，有些女人可爱迷人、有些男人富有善良、有些人却只能观望。
他总是在不停地逃离，又归来，在无数的时尚之角，看着那些囊中羞涩的年轻职员遗憾一笑，那笑容里却有十万吨糖浆；我们那天心满意足的奔驰在h区，我们歌颂着整片大陆的教育产业，也许远方某个流水潺潺的角落也会为之动容；那些伟大的校园loser，那些对美感和灵魂毫无概念的无耻之徒，在无尽的烂剧和敷衍迷醉的平凡生活里，一定要在“努力无望”和“务必奋斗”之间保持平衡；有权力的人，只会想要更大的权力；那些肤浅的父母，用爱锁住一孩时代的潮水；而那些自由人，却开始了永远自由的欢笑。
张雅乐变得谵妄，他开始心甘情愿地虚度一生中最美的年华。
我们把方向转向奥赛领域，想要从中得到一些新的做事门道……
“蔡紫兴、章海、范晓辉、舒又声……包括信息学竞赛的导师，他们都是天才，但他们对我们没有价值，他们更多的是在体制之外。我们应该从生物竞赛入手，比如s大学，有很明显的学术抱团现象。”张雅乐那天突然告诉我。
“什么意思？有什么新消息？”我问。
“就是师出同门的人抱一团。比如乌龟，你可以说它的花纹是褐色的，也可以说它的棕色的；一个实验，你可以用老方法解决，也可以用新方法——虽然说的是一种东西，但答案却一对一错，主要原因就是师出异门。他们之间的交流为零，喜欢近亲繁殖，他们的联系相当紧密啊！。这就是章老师的大招。”
“你的意思是，用‘正确’答案把辅导权垄断起来，这不好办吧。”
“当然不是。像艺考，统考的话，章老师也无能为力，他不够级别，没有泄题源；高中的艺术生，某种程度上讲是不如中专艺术生的，因为中专生的培养时间要早得多，但是由于设置了文化课障碍，所以对中专的艺术天才来讲是不公平；对于高校自组织的考试，以前可以有适当的裙带关系，但现在也不好弄了，所以就成了卖指标，会增添新的招生名额，而不是把倒数几名、甚至不顺眼的第一名挤下去。其实我也不想把那些心怀艺术梦的同学们过早的推入成人世界，但现实就是这样，艺考大厂在郊外孤零零，但故事却无比精彩。”
“几乎没有艺考生会找我们，一个都没有，都在总部。”
“我没说完呢，重点是研考，那不能卖指标的，只能把后面的人往下踹，这就是我们的大买卖。告诉你，每个学校都有冷门专业，比如b大学的‘计算机……’，听上去像个理科专业，但其实是个文科专业，基本没人报，这就是‘协议调剂入口’。研考初试，要很努力，但是由于学科老师间联系紧密，我们会直接把影响出题的人和初试阅卷人请来，全程跟配。至于复试，你懂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