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就这么决定了，我简直无话可说，只有无奈的愁容。
我的脑海里飞翔着无罪的酒精、性爱、舞动的手臂、那一个个女人或男人的鬓影和迷思、华丽的大牌礼品、所有学生会里的沉默回忆，我竟然还回忆起见真的特殊癖好——“三节棍”——在套了一半的安全套上再套一个安全套，再套一个，以此类推，这样，满是套环的那玩意儿就像个薯塔……我紧闭眼睛，想拼命忘掉这些东西，我脑海里对自己讲：不是时候，不是时候。
他走向孩子那边，还用一种雅痞的演讲口气对他们说：“你们永远不要忘记爱，永远做个自由的人，不要被任何东西束缚……”我回过头去，转移想法。
他走回来，用一种近乎自在的、一辈子只能见一次的沉默的无表情幽幽淡淡地踱步。那个表情里是他的满足，而我还逃避性地停留在恶心的幻想里。
我压住自己的恶心，还是轻轻地憋出了话：
“你知道么？雅乐。”他却发疯似的突然翻脸打断了我的话。
“我当然知道！我不能改变自己的出身。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啊……”
“不是！”我说，“你无法复制往昔。过去已成定局，时钟总在向前走。”
那个突然变陌生的叫若希的女生在和孩子们玩耍。她后来在一种尴尬的感激里接受了张雅乐的方案。你猜怎么着？张雅乐还把他剩下的钱买了米、两个半月的肉类供应、几打运动装，这些都是给那些小学生的礼物。这个“圣母婊”还要送教材和教辅，但后来想想那些东西对他们来说根本没什么用，就买了一吨封装书，包括各种名著、畅销书……随着人权意识的觉醒，人们都懂了感动中国这节目其实说明——这个社会的福利保障制度有严重漏洞。这些小孩是真的什么都没有，搞得就好像不是这个社会的公民似的，我一直觉得这儿的人缺乏公民意识，低保费连吃都不够，更别提发展自己了。那些小孩竟然还想要手机，然后就被张雅乐委婉拒绝，理由是他已经把钱花光了。
小孩都一样，不懂钱的意义。
但他们过得很快乐，因为外面的世界与他们没关系。
我的计划破灭了。回程的时候，我竟有些微微的震颤。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有些东西根本与常识无关，与那些看破不说破的视而不见和悄悄隐藏的躲闪目光无关，也与小屁孩初见灯红酒绿的世界并对其的模仿无关，也远远超出了高尚和金钱的范围，那可笑的行为艺术，它根本不是小品；但它真的发生的时候，它的高度竟然比生命还高一米，比爱情高十厘米，甚至比人性还要高一毫米。他就远远地立在那里，像个榜样，那竟然就是我的莎碧朋友——张雅乐。
其实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一无所有的人，他们也在人山人海里跌跌撞撞地脱颖而出。但我从来不明白张雅乐的这种代价，从来不明白。那些脱颖而出的人身上都有一种显著的特征，他们从不需要别人插手他们的人生，有时我也会担心，张雅乐这种逆自然规律的逻辑会连带我付出必要的代价。尤其是，除了家人的债务，若希的肩上又扛上了一种异乎寻常的沉重的人情债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