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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他还年幼,笔记上的内容稍显稚嫩,直到他翻到最后一页,那模糊不清的笔记还是刺痛了他的双眸。

[姜祈,很高兴认识你。]

[希望我们下辈子还是好朋友。]

陆时轻轻摸着书页上的笔记,视线早已模糊不清,大滴的眼泪从眼眶里滑落,在纸上绽开一朵又一朵的小水花。

怕损坏了这些书籍,陆时慌忙地擦去眼泪,把书本重新放到柜子上去,将散落的书籍整理了一遍。

在整理这些书籍的时候,一本日记本吸引了陆时的注意。

他拾起来,擦了擦封面的灰尘,看着上面娟秀的笔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席卷而来。

[xx年的春天,我诞生于这个世上,我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阿漓,但是大家更喜欢称我为“大巫”。]

陆时看着“阿漓”两个字缓缓睁大了双眼,这是他的师父留下来的日记,陆时迫不及待地读了下去。

[渐渐地,只有阿瑶还记得我的名字,她每次见到我都会喊我阿漓。]

[被选为大巫的那一天,我知道我的一生都会肩负着守护部落的使命,与部落的荣辱为一体。]

[我的一生平淡枯燥无趣,阿瑶的到来,是我这辈子唯一见过的光,那么明艳、生动、美丽和耀眼。]

[阿瑶就像一朵绽放的红玫瑰,热情浪漫和自由,漂亮得不可方物。]

[玫瑰应该是一直绽放的,可我没想到她绽放的时间很短,短得让我猝不及防,在xx年的冬天枯萎,再无生机。]

[阿瑶跟我说她不想嫁给酋长,可酋长却执意要娶她为妻,他们为了这件事争吵不休,她说酋长为了让她妥协甚至不惜给她下情蛊,她逃了出来,可是下次呢?她还会这么幸运吗?]

[她与酋长大婚在即,可阿瑶却借着满月祭为由暂且离开部落,没想到这一离去就是三个月,再次回到部落时,阿瑶已怀有身孕。]

[酋长大发雷霆,说是要找到阿瑶的奸夫来成为人头祭的祭品,可是阿瑶始终不肯说那人是谁,酋长在愤怒之下要将阿瑶逐出部落,我站出来,奋力抵抗,最终阿瑶留在了部落里。]

[我对那个男人的身份不感兴趣,可阿瑶怀着身孕回到部落,就说明那个男人不重要了。]

[我很高兴,阿瑶又回到了我身边,我以为一切还可以像以前那样,阿瑶仍然是那朵热烈的红玫瑰,可我发现玫瑰开始有了枯萎的迹象。]

[姜祈的出生,加速了玫瑰的枯萎。]

[在xx年的冬天,那天夜里,姜祈用力敲响了我的门,那时我就知道,我心里面那朵漂亮的红玫瑰,已经凋零。]

[阿瑶临终前把姜祈托付给我,把她这一生最大的秘密也告诉了我。]

[原来,姜祈是山神赐予她的孩子。]

[阿瑶作为大祭司,是与神灵最亲近的使者。]

[说句大不敬的话……]

陆时看到这里,师父后面写的一句话被画上了几道划痕,将那句话遮得严严实实。

以师父的性格,很有可能就是“大不敬的话”。

陆时莞尔一笑,继续往下看。

[姜祈确实不是普通人,他的天赋和能力非常人所能及。]

[我开始担心,我不希望他表现得与其他孩子不同,不希望部落里的任何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幸运的是,姜祈很听话,很懂事,从来不给我添麻烦,不幸的是,麻烦却常常招惹上他。]

[姜祈的性子越来越冷,跟他的母亲完全不一样,这让我愈发地担忧,于是我以教导继承人为由,选中了一个乖巧又可爱的孩子留在身边培养,同时也希望能让这个孩子改变姜祈。]

[与我想象的一样,这个孩子改变了姜祈,让姜祈变得有人情味,不再是冷冰冰的模样。]

[可我终究是欢喜得太早,这样荒谬的事情,时隔多年后竟再次重现。]

[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没有护住小时,成为了我一生的痛。]

[我时常在想,如果不是因为我教会了小时这样的祈雨术,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可若是没有那场雨,姜祈还能活下来吗?]

[我陷入了矛盾,甚至为此纠结了很多年,直到我死去。]

日记看到这里时,陆时早已泪流满面。

他没想到师父会为此愧疚一生。

陆时的心情久久未能平静下来,只能继续翻阅师父留下来的日记,里面还记载着大量关于养蛊时遇到的大大小小问题和解决方案。

直到翻到最后时,师父又写了许多关于姜祈的事情。

[那场大雨之后,姜祈失踪了,他没再回过家,小时的尸体也不见了,我猜想是姜祈带走了。]

[一场场的大雨将族人折磨得快疯了,可我却感到痛快,为我死去的小时,为我死去的阿瑶感到痛快。]

[可当我看见部落里的新生儿也带有这枚如同诅咒般的蝴蝶印记时,我却沉默了。]

[我是大巫,肩负使命,我应该劝阻姜祈对族人施加的一切,姜祈的失踪让我松了一口气,我知道那是不对的。]

[在很多年之后,我终于见到了姜祈,那时我已年过花甲,满头白发,而姜祈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他以为我会觉得他是妖怪,但我只觉得年轻真好。]

[姜祈告诉我,他会找到小时,把他带回家,可我总觉得九黎部落不能算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家应该在更好更温暖的地方。]

[在我快死的时候,姜祈又回来看我了,我很生气,他还是那副青春少年的模样,但是我又很开心,我终于可以卸下担子,永久地长眠了。]

[我问他为什么不回家,他跟我说是因为他的神力不稳,一睡就是很多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睡的,不爱回家的小孩,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最后姜祈告诉我,他学会了种梦,可以让小时恢复以前的记忆,也能自由穿梭于小时的梦境之中。]

[我并没有觉得他疯了,我只是问了他一句:可若是那时,他已有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伴侣,那该如何?]

[我只记得那时的姜祈肉眼可见地变得慌乱起来,他不停地否认说“不会的”,可我看得出,他在害怕,他甚至表现得让我也觉得很害怕。]

[可是我知道的,姜祈从来没有改变过他的性格,是因为小时在他的身边,给他上了一层枷锁。]

[我不希望他会伤害小时,可一切都来不及了,小时的死是永远扎在姜祈心脏上的一根刺。]

日记到这里结束。

陆时心情变得很沉重。

年幼的他被选定为大巫继承人跟随大巫生活时,姜祈的母亲阿瑶已经不在了。

师父应该觉得很惋惜吧,她心里的小玫瑰最后却以爱为牢,困住了她的一生。

而姜祈这么久都没出来见他,是因为还在沉睡中吗?

还是因为姜祈对他的死太过介怀,以至于即使让他恢复记忆,也会担心他们之间已经回不到从前了,所以才会给他下情蛊,所以迟迟不敢露面。

再或者是因为他的神力不稳,已经不像十七八岁那般少年模样,如今就是个小老头,害怕被他嫌弃。

第17章

“嘶——”

陆时疼得倒吸一口气, 一股尖锐的疼痛蔓延至他的整个头颅,像是无数根细小的针刺穿他的头皮,扎进他的后脑勺, 剧烈的疼痛感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

他紧闭着双眼,过了很久, 才渐渐地适应了这种疼痛。

陆时缓缓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 没有一丝光亮。

是晚上吗?

他是不是被关在密室里,怎么会看不见一点光?

四周安静得可怕, 甚至听不到一丝杂音, 耳边回荡着他紧张的心跳声,还有急促的呼吸声。

他的双手双脚被捆住,无法动弹。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他被绑架了, 糟糕的是, 对方可能不是为了求财。

他确定他还在九黎部落,也不可能离开九黎部落。

只是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将他绑来这里。

原先是他心血来潮,想去看看姜祈和他母亲曾经住过的茅草屋,就在距离师父家附近不远处, 勉强也算得上是邻居。

他出门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不对劲, 只是觉得周遭的环境变得很安静,与前两天阴雨连绵天气时,那种焦躁又不安的氛围很不一样,整个部落静悄悄的,他也没有多想, 只当是族人在休养生息而已。

按照师父日记里面对阿瑶家的形容,他顺利地找到了距离很近的那间茅草屋。

经过岁月的沉淀,那间茅草屋破烂不堪,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整间茅草屋的格局,和一些生活痕迹。

陆时好奇地想要进去看看,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从他的背后给了他一闷棍,他甚至还未来得及看见凶手是谁,他就晕了过去。

将他打晕的人跟想要给他下蛊的人是同一个人吗?

失去视野,让陆时感到很不安。

如刀绞般的疼痛席卷而来,他感到头晕目眩,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衫,疼得他蜷缩成一团,迷迷糊糊地喊着姜祈的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意识朦胧的时候,一阵悦耳的银铃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声懊恼又心疼的声音:“怎么又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

他被小心翼翼地抱进了怀里,熟悉的气息将他包裹。

陆时无意识地揪着他前襟,委屈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处,小声地呢喃着:“姜祈哥哥,我好疼。”

姜祈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地解开了捆住他手脚的藤蔓,柔声哄道:“一会就不疼了,别怕。”

黑暗里,陆时看不清姜祈的脸,他伸手抚上姜祈的脸颊,用指尖描绘着他的五官,分不清此时此刻是梦境还是现实,不开心地说着:“梦醒了,你就不见了。”

姜祈握着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沙哑的声音里透露着心疼:“不是梦,小时,对不起,我来迟了。”

疼痛的感觉在消减,陆时的意识渐渐回笼,他沉闷地收回了手,抿唇说道:“你不是不愿意见我吗?”

姜祈静默片刻,轻声地哄着他:“没有不愿意,我一直都很想你。”

陆时摸着他手心里那层薄薄的茧,低头不语。

他脚踝上的蝴蝶印记在发热,没有疼痛的感觉,在这漆黑的视线里,陆时只能勉强看到它在散发着莹蓝色的光。

陆时蹙着眉,声音闷闷的:“为什么要给我下情蛊?”

姜祈顿了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微微启唇,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搂着他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低垂的眉眼极力地隐藏着他此时此刻的慌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

陆时靠在他的肩膀上,眼中闪过一缕复杂的神色,说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希望我能回到你身边,又担心我即使恢复记忆也不会喜欢你,甚至会讨厌你在梦里对我做的一切,所以给我下情蛊,是吗?”

他忽然想起师父留下来的那本日记,关于姜祈的母亲阿瑶和酋长之间的恩怨情仇。

还有师父说的,姜祈会伤害他,就是在担心姜祈会给他下情蛊吧。

或许师父早就猜到会有这一切的发生。

姜祈忽然捏着他的下巴,用力地亲吻着他的嘴唇。

突如其来的吻让陆时猝不及防。

姜祈的吻很用力,没有给他反抗的机会,吮得他的舌头发麻。

在很久之后,姜祈才将他松开,陆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姜祈咬了一口他的耳垂,冷漠的声音落在他的耳边:“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小时,我给过你机会了。”

听着他凶巴巴的话,陆时瞬间就红了眼眶,积攒了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我没有怪你给我下情蛊,只是我现在不喜欢小虫子了,一想到那条蛊虫在我身体里爬来爬去,我就……我就讨厌你。”

姜祈怔了一下,呆呆地看着他。

陆时的眼泪落得汹涌,或许是积压了太多的情绪,让他忍不住宣泄他的难过。

在森林里担心受怕了好些天,被迫来到九黎部落,他还没完全接纳过去所发生的一切又被人敲晕丢到这间密不透风的小黑屋。

他当然感觉委屈。

姜祈从小就怕他哭,看见他的眼泪便手足无措,慌乱地擦拭着他的眼泪,语无伦次地说着:“对不起,是我的错,它不是虫子,但是对不起,是我不好,忽略了你的感受。”

陆时抱着他的脖子,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任由眼泪浸湿他的衣裳,唇角微微上扬。

姜祈抱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放出那只冰蓝色的蝴蝶来哄他。

陆时看不清蝴蝶的模样,视线模糊不清,只看到一抹莹蓝色的光,眼神充满了控诉:“那你告诉我,蝴蝶是怎么来的?”

姜祈默默地收回了手。

陆时在黑暗中摸索着他的脸,茫然地开口:“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小黑屋里面吗?还是现在已经是天黑了,为什么不点灯?”

姜祈愣了一下,看着窗外明亮的光线,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陆时虽然看不清,但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在看到姜祈的动作时,陆时顿时心凉了一片,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现在几点了?我是不是看不见了?”

姜祈看着他后脑勺染血的发丝,黑沉沉的瞳孔闪过一丝猩红的光,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病态:“可能是受到头部被敲打的影响,你的大脑里有血块压迫视神经导致出现短暂失明的情况,只要清除局部血栓,慢慢地,视力就会恢复了。”

陆时的心又放了下来。

姜祈的神色晦暗不明,小心翼翼地揉着他脑袋上的伤口。

原本晴朗的天空渐渐地染上了墨色,被乌云笼罩,狂风呼啸,像是暴风雨的前奏。

大雨倾盆,没有一丝预兆。

族人哀号的声音四起。

陆时茫然地看了姜祈一眼,即使眼睛看不见,他也能感觉到从姜祈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

姜祈浑身戾气暴涨,却温柔地捂住了他的耳朵:“小时,你该休息了。”

陆时只觉得一股困意忽然袭来,他想要抓紧姜祈的手,不想让他离开,迷迷糊糊地呢喃着:“不要走。”

姜祈低头吻了吻他的眉心,承诺道:“我不走,保证你醒来时还能看见我。”

陆时抱着姜祈的手,小声嘀咕着:“如果你敢再次丢下我一个人,我会很生气的,姜祈,哪怕你像小时候那样送我很多玩具,我也不会原谅你的,我现在已经不喜欢玩具了……”

说完后,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姜祈摸着他的发丝,在他眉心轻轻吻了一下,一颗心被甜蜜的感觉慢慢填满。

他终于找回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第18章

暴雨无情地肆虐了一整夜, 直到次日清晨,雷声渐渐走远,乌云散去, 天空湛蓝如洗。

花草树木在微风中摇曳,树梢上挂满了晶莹的水珠, 繁花落了一地,空气中充满了潮湿的味道。

山间的风带来丝丝凉意, 拂过屋檐下的风铃,叮叮咚咚地响个不停。

陆时在温暖的怀抱中醒来, 熟悉的气息让他觉得很安心, 他缓缓睁开双眼,只能看见一层朦胧的光,他的视力还未完全恢复, 相比昨天, 已经好了许多。

姜祈的手臂牢牢箍着他的腰,将他困在怀里。

陆时抬头看着他的侧脸,模糊不清的视线让他没办法确认姜祈现在的脸是不是像师父日记里所说的,如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

感到遗憾的同时, 更多的是久别重逢的惊喜和愉悦。

他抱着姜祈的胳膊蹭了蹭, 下意识的动作让他微微一怔,像是多年前,他也经常这样,抱着姜祈的胳膊喊他哥哥向他撒娇索要什么。

在他怔愣的瞬间,姜祈圈紧了他的腰身, 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处,慵懒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头还疼吗?”

感觉到姜祈的唇紧贴着他颈侧的肌肤,陆时的心跳开始加速, 耳垂微微发烫,手指僵硬地绞着衣摆,小声地说了句:“好多了。”

姜祈看着他通红的耳朵,心里泛起一阵痒意,忍不住含住他的耳垂用力吮了一口。

湿热的吻游离在他的耳际,陆时用力攥紧了衣角,忽然开口说了句:“我还以为你这次又会丢下我一个人。”

姜祈成功地停了下来,陆时悄悄松了口气。

他的小心思没有瞒过姜祈的眼睛,姜祈捧着他的脸,指尖落在他微微红肿的嘴唇上,看着他因为短暂失明而失神的目光,沉默了几秒,最后只是将他拥进怀里。

“我没有要丢下你一个人的意思,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上次在森林留下你一个人不是要把你丢掉,只是在给你选择的机会。”

“我很高兴,你会选择我。”

充满柔情蜜意的吻落在他的唇边,陆时脑袋晕涨涨的,没由来的心慌和悸动占据了他整颗心脏。

忽然,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叙旧。

姜祈不满地看向门口,满怀柔情的脸瞬间变得冷酷无比,墨色的瞳孔氤氲着湿气,戾色翻涌而至,陆时握着他的手,摇了摇头:“你帮我把手脚重新捆起来吧。”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陆时催促道:“我想看看他们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丢在这里。”

大巫要放走夏安他们几个,肯定是跟酋长交涉过,既然酋长知道这一切,还趁着大巫不在的时候执意要将他捆起来,到底是为什么。

姜祈不情不愿地捡起一旁的藤蔓将他的手脚捆了起来,在陆时不停的催促下无奈地隐去了身形。

茅草屋又剩下陆时一个人。

姜祈消失的那一刻,他心里莫名地感到失落。

难过的情绪没有停留太久,他忽然想了想,这次放姜祈走了,他还会回来吗?

这个问题一时之间占据了他整个大脑。

“嘭”的一声,茅草屋的大门被一脚踹开,他的思绪被打断。

陆时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从他们模糊的轮廓来看,来的人大概有两个,但是从嘈杂的声音来看,门口应该还站着几个人。

酋长满脸疲惫地走了进来,看着蜷缩在地上的陆时,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他走近了些,按照一旁苗人的说法掀开了陆时的裤腿,看着脚踝上那枚冰蓝色的蝴蝶印记,瞳孔骤缩,苍白的脸色显得有些慌张。

苗人惊恐的声音响起:“他一个外乡人居然有大祭司留下的诅咒?!”

酋长看着那枚蝴蝶印记,目光逐渐晦暗,沉沉的声音夹杂着几分危险的味道:“这是情蛊。”

苗人咽了下口水,看着陆时的脸上多了几分猜忌:“大祭司为何会选一个外乡人?”

陆时默默地听着两人之间的交谈,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愤怒地说了一声:“你把我绑到这里来,难道就不怕大巫怪罪吗?”

酋长似乎能听懂他说的话,面露几分愠色,用生涩的普通话跟他交流:“我是部落的首领。”

陆时感到很可悲,酋长在部落里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在部落集权制的生存方式下,大多数的族人并没有主观意识,而是服从作为最高领导者的酋长。

即使是受族人爱戴的大巫也会排在酋长的后面。

就像大巫明确地向族人表示过陆时是他的客人,在他离开部落的这两日里,不希望有人去打扰陆时的清净,可酋长命人将陆时抓起来时,他们还是选择听从酋长的话。

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酋长的脸色骤变。

一旁的苗人惶恐不安地冲向门口,看着被乌云笼罩的天空,哆嗦着身子,颤声道:“要下雨了!大祭司又发怒了!”

有人慌忙地跑回家,有人跑进来躲雨,有人惊恐地尖叫。

“大祭司为什么发怒?”

“一定是我们上次把祭祀仪式搞砸了,大祭司不高兴,所以降下神罚!”

“是不是我们的供品不够诚意,所以大祭司才会怪罪我们?”

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句:“自从他们这些外乡人进来部落之后,雨下得越来越多了,是他们外乡人惹了大祭司不高兴!一定是他们!”

这句话刚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陆时身上,恨不得扑上去将他啃噬干净。

酋长很满意事情演变成这样,附和地说了句:“不错,自从这些外乡人来到我们的部落之后,最近频频下雨,害我们每天都要遭受诅咒之苦!一定是他们惹怒了大祭司!”

“将他驱赶出部落!我们不欢迎外乡人!”

酋长此时却摇了摇头,指着陆时脚踝上的蝴蝶印记,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他是被大祭司选中的新娘,所以我们要将他献祭给大祭司,以此来平息大祭司的怒火!”

在场的所有人欢呼起来,喊着陆时听不懂的口号,开心地往屋外走去。

陆时麻木地看着这一切,梦境中的情景,也就是当年所发生的一切开始重演。

只是没想到,当年被献祭的主角从姜祈换成了他。

在所有人离开之后,姜祈从黑暗的角落里现身,他一步步朝陆时走来,阴鸷的表情透露着疯狂。

陆时虽然看不得不太清楚,但能敏锐地察觉到姜祈身上骇然的气息,让他心惊,他小声地喊了句:“姜祈哥哥。”

像小时候那样向他撒娇,陆时张开双手,姜祈将他拥入怀里,薄唇紧抿,低垂的眉眼中全是杀意。

陆时有很多话想说,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只有在听到酋长要将他献祭时,他才能感同身受在姜祈身上发生的一切。

当年姜祈看着他身死,若是他再一次死在姜祈面前,陆时不知道这一次会发生什么。

他能感觉到姜祈的愤怒,还有恐惧……

姜祈在害怕再次失去他。

姜祈紧紧地抱着他,像是想要将他嵌入体内,勒得他很疼。

陆时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哄着他:“你会将我保护得很好,不是吗?”

姜祈低着头,敛去眼底的戾气,喑哑的嗓音克制着内心的不安和躁动:“小时,我没办法再失去你。”

“有你在,我不会受伤。”陆时轻轻摸着他的头发,像是给猫科动物顺毛,试图哄骗他答应自己:“这是我跟大巫之间的约定。”

“但是。”陆时惆怅地叹一口气:“还是等大巫回来再作决断吧。”

如果大巫知道他想保护的族人……

他还会想救这些人吗?

姜祈沉默着没有说话,陆时也不知道他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趁着大巫还没回来,酋长催促族人开始准备今晚祭祀仪式的供品。

还没天黑,祭台上就已经摆满了各种供品,香火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族人穿得比平时更华丽,他们围坐在祭台的下方,脸色凝重地看着被困在木桩上的陆时。

他们许久未曾试过用活人来献祭,不知道这次的供品能否让大祭司满意。

天空的乌云聚拢,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让他们脸上充满了担忧。

听酋长说,是因为“外乡人的到来打扰了大祭司的清净才会降下神罚”,他们为此深信不疑,甚至对祭台上的陆时心生怨念。

若不是这些外乡人,他们怎么会频频遭受荆棘之刑。

陆时冷冷地看着还在煽动人心的酋长,想起当年的酋长,他们还真是一脉相传。

只是这一次与上一世不一样的是,他的师父当年被琐事绊住脚,并不知道部落里发生的一切,回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而这一次,邬柳回来了。

大巫邬柳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他震惊地看着被捆在祭台上的陆时,心里的怒火达到了极点,他大步踏上祭台,对着还在蛊惑人心的酋长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起,现场变得鸦雀无声。

酋长被这一巴掌逼得后退了两步,他作为部落首领,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屈辱对待过,他怒火中烧地抓着邬柳的衣领,质问他的话还未说出口,邬柳冷漠地看着他,说道:“你是想效仿当年乌堰的所作所为吗?”

乌堰就是当年想要处死姜祈的酋长。

酋长顿了一下,邬柳将他推开,想要上前替陆时解开藤蔓,酋长将他拽住,怒声道:“你为何要隐藏他的身份,他身上的情蛊是不是姜祈下的?!他是被姜祈选中的祭品,我这样做有什么错!”

邬柳看着祭台下的族人,看着他们对自己甚至略带责备的目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将他包围。

混乱之中,有人点燃了祭台上的稻草,火势迅速蔓延。

邬柳迅速看向祭台上的木桩,而陆时早已不见了踪影,他蓦地松了口气。

酋长和族人惊恐地看着忽然消失的陆时,却没有注意到这场大火燃烧的速度有多快,一股强风袭来,火焰向四周扩散,蔓延至他们所居住的茅草屋。

整个部落都是用茅草搭建的房子,明明昨夜才刚下过一场大雨,湿气很重,可谁也没想到这场大火会燃烧得这么快。

“是神罚!是大祭司在惩罚我们!”

尖叫声充斥在邬柳耳边,他静静地站在祭台中心看着底下慌忙逃窜的族人,忽然想起先辈们留下的日记。

[他们永远也无法得到救赎。]

邬柳看着黑沉沉的天空,缓缓地跪在地上,吟唱着古老的祭词。

大雨如约而至。

第19章

“滴——”

豆大的雨点敲打着窗户, 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整座城市仿佛都笼罩在磅礴的大雨中。

陆时从大雨中惊醒,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缓了好一会, 意识才渐渐回笼。

他能看见了吗?

他不是被淤血压住了视神经,什么时候恢复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液味道, 陆时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想要伸手揉一揉眼皮的时候, 手背的刺痛感让他清醒过来。

“嘶。”陆时看着手背上被扯掉的针头,血液晕染了一片。

护士刚好来巡房, 连忙阻止了他的动作, 说:“哎,你不要乱动,还在吊针呢, 你看都出血了。”

陆时呆呆地看着她帮自己重新扎针输液, 紧张地问道:“这里是医院吗?”

护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笑道:“这里不是医院还能是哪里?你都昏迷了好几天了,幸好你醒来了,再不醒的话就要出大问题了。”

熟悉的上海口音让他感到震惊, 陆时懵懂地看着她, 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这里是上海吗?”

“是啊。”护士一边记录着他的身体状况,一边说道:“一会我让医生来给你看看吧,我看你现在是烧糊涂了。”

陆时难掩震惊的神色,他怎么就回到了上海?他不是在云南吗?

是姜祈送他回来的吗?还是夏安?还是其他人?

陆时有些着急地看着她,眉眼间全是担忧:“能不能告诉我, 是谁送我来医院的?”

护士想了想,说:“他说他是你的男朋友,叫姜什么来着?长得很帅, 看起来像外地人,是少数民族地区的人吧?”

陆时微微一怔:“姜祈。”

护士双眼一亮,说:“对,就是他,是他送你过来的。”

陆时目光看向四周,没看到姜祈的身影,有些失落:“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护士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一声咳嗽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护士到隔壁病床上去看另一个病人。

现在是流感的高峰期,医院挤满了病患,单人的病房已经住满了,所以陆时需要跟其他病人挤在一个病房里。

旁边是一个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他平日里就喜欢看新闻电视台。

陆时并不在意,只是心不在焉地想着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近日,有无人机拍摄到云南一带的原始森林发生失火的情况。”

新闻台女主播清亮的声音吸引了陆时所有的注意力,他连忙看向挂在墙上那台小小的电视。

“我们惊讶地发现,在这样的原始森林里居然还居住着不少人。”

“大火无情地肆虐着这个小小的部落,将他们的家园摧毁,造成失火的原因未明。”

“幸好大雨来得及时,否则会造成更严重的山火。”

无人机拍摄到的画面并不多,那些茅草屋全部被烧毁了,那些曾经挂满头骨的木桩也烧成灰。

画面最后的镜头给到跪在祭台中的大巫,他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白纸,低垂着眉眼。

“可惜无人机拍摄的画面并不多,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有不少人丧生火场。”

“无人机的主人在第一时间报了警,只可惜救援部队加上本地的导游也难以找到发生失火的场地。”

陆时心头一紧,最后只是轻叹一声。

熟悉的银铃声伴随着脚步声传进陆时的耳朵,他迫不及待地探出半边身子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护士正好要推车出去,看了一眼来人,对着陆时含笑道:“喏,你的男朋友来了。”【你现在阅读的是西西小说网xixixsw.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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