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跪
何暻霖不知道自己怎么挪步过去, 他走到应承身边,跪了下来,用哆嗦的双手抓起应承染满了血的手腕。
听到响声, 应承知道是何暻霖回来了。他心里相当遗憾,再给他半个小时, 他就可以把皮带割开了。何暻霖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回来。
“何先生。”应承就要坐起来,身后的何暻霖已抓住了他双手。何暻霖的手比任何时候感觉都要冰凉。
如果应承回头看他,就会发现他日常色浅的嘴唇也毫无血色。对应承的招呼, 嘴唇动了动, 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哆嗦着。
应承只是担忧何暻霖提前回来,看到自己想要跑出来的样子, 本来可能已经消的气,现在又上来。
应承忙解释:“何先生, 我就是想去趟酒店。过两天那里有个二十桌的生日宴, 如果我不去说一声, 他们到时候根本忙不过来。”
何暻霖依然没有说话。
应承心里没了底,何暻霖这是怒火未消啊。
他不禁扭头去看何暻霖。何暻霖的眼睛也正对着他,但没有丝毫的压迫力。
应承愣了愣,才发现何暻霖的异样。
何暻霖那双日常冷淡的眼里, 露出明显的痛苦, 他抓着应承的手,像是忍耐着什么。
他的双手现在也抖得厉害, 脸是异样的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以至于应承觉得何暻霖下一秒就会晕倒在地。
应承这才吃了一惊。何暻霖明显不对劲。这症状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引起的。不可能是失眠。
难道是心脏病什么突发的疾病?
应承看过酒楼同事心脏病发作的样子,不一会儿就呼吸急促, 脸色铁青,几分钟就处于昏迷状态,直到救护车把人拉到医院急救。
应承一念至此,着急起来:“何先生,你哪儿不舒服?”
依然没听到何暻霖的回答。
应承想起何暻霖日常吃的药片。当务之急,先把应急药给找到。
“何先生,你的药在哪儿,我这就给你拿。”
应承就要站起来去找药,但他的手被何暻霖死死地攥着。
明明抖得那么厉害,这双手却死死地紧攥着他。应承手背上的刀口已被血液完全覆盖,现在还在些许往外渗出血水。
应承顾不了这么多:“何先生,你松手。”
何暻霖的目光僵直地盯着应承染着血的手,血液还在往外渗出,有些还沾上了他的手指。保暻霖再次觉得呼吸被堵住,他终于松开一只抓住应承的手,去抓自己的胸口。
那股让他出不了气的憋闷,以及失去的痛感让他喘不上气来。
应承背上也出了一身冷汗,何暻霖看起来刻不容缓,再不给他拿药的话,他可能随时都有意外发生。
应承头也是嗡嗡的,长这么大,他遇到的都是生活上的困境,还是头次遇到这种身体上的急症。更何况对方还是何暻霖。
应承叫着何暻霖的名字:“何先生,你坚持会儿。我这就给你拿药。”
应承咬紧牙,再次用力去挣手上的皮带,皮带在他持续的刀割下,本来也只剩下一部分连着,现在他急火攻心,爆发力十足,一挣之下,皮带居然断了。
双手得到解放,应承也舒了口气,他硬是把手从何暻霖的禁锢中挣脱出来。
没有支持的何暻霖身体晃了一晃。
应承转过身,也顾不上其他,他擦了一把额上急出来的冷汗:“何先生,你的药放在哪儿?”
何暻霖嘴唇紧抿,看着应承的眼神有些恍惚,他又去找他手背上的伤口。触到鲜红的血液,何暻霖发出一声低微的呻吟,像是那把刀没有割在应承的手背上,而是捅向了他。
应承顾不了这么多了,站了起来,直奔何暻霖的房间。
这还是应承第一次迈进何暻霖的房间,但他现在并没有心思去细看,一眼看到的是那张铺着灰色被褥的双人床、
应承只看了一眼,便直奔床头柜。应承逐一拉开抽屉,里面空空无也,什么也没有。
说的也是,何暻霖平时都没在这里留过宿,他怎么会把药放在这里。
但应承并没有死心,把卧室里的抽屉都翻了个遍,别说是药,连日常生活物品都没多少。
应承转身出来,又快步进何暻霖的书房。
应承先锁定那张又长又宽的工作台。这张工作台和何暻霖公司的那张很相似,上面也摆放着一些显示屏。
应承大步过去,照旧先翻找工作台侧沿上的抽屉。
意外的抽屉上了锁。应承心里着急,但又有了希望。这至少说明里面是有东西,不是空的。
应承紧抿着唇,一遍一遍用力把抽屉往外挣,直到他直接将抽屉的锁弄坏后,抽屉终于打开。在一些文件上面,摆放着几瓶药,应承心里一喜。
这些药的名字要么是英文,要么就是不明意义的音译名字,应承也看不明白,干脆一骨脑地都拢在手里,然后火急火燎地返回到客厅。
何暻霖此时想从地上站了起来,但他全身都发软,不由想扶着什么。但四下并没有让他能支撑的地方。
他要去找那个双手染满血的合法伴侣。只是此刻他全身的力量都荡然无存,整个人轻飘飘地像没有丝毫重量。
直到看到应承,快步走近他,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何暻霖对着应承,才能吐出一句:“你的手怎么了?”
只是声音哑哑的,像是被撕开了一样。他整个人也都是被撕开的样子。
“我没事。我好好的。”
应承此时心想,到是你是怎么了,让人着急。
何暻霖的声音又低又喘:“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就是不小心在手背上划了个口子,现在已经不流血了。”应承手背上的血基本已经止住。就是一开始流得太多,看起来有些吓人。
应承把药举到何暻霖的眼前:“何先生,你平时喝的是什么药?”
何暻霖没有说话,还是看着应承那双刺激着他视线,沾满血的手,但此时血已凝结,他看不到伤口在哪儿,也不知道深浅。
但眼前这人毫不在意,那双眼睛正对着他,充满了担忧与焦急。
何暻霖不看药,反而抓住应承的手。他的眼睛都像是被灼伤了一样,一遍一遍地确认。
应承的伤口是背上的口子,不深,只是长,割着的口子,两边掀起了血红的皮肉。
得不到何暻霖的回答,应承回忆起何暻霖喝药时拿出的药瓶。应承锁定住一个浅蓝色的,从里面倒出一片到掌心,送到何暻霖唇边。
应承:“何先生,把药吃了。”
从十二岁时,何暻霖就不再会吃他人递过来的任何食物,更何况是药。
他的目光只是落在应承的手上。
应承也管不了这么多,一只手用力捏住何暻霖的下颌,强迫他张开嘴,手一送,直接将药片塞进何暻霖嘴里。
何暻霖不由吞咽了进去。他怔怔地看着应承,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面前这个人将药就这样塞进自己的嘴里,自己也就这样,不由自主地就吞咽了下去。
他从不吃别人递过来的食物,是因为他重回何家后,家里的保姆给他做了一道汤,让本应该第二天参加中考的他,一直睡到十点才醒,错过了整个上午的考试。
这也是何建深将他送到国外的原因之一。
此时,应承去摸何暻霖的衣兜。
他用不了自己的手机,现在刻不容缓的情况下,应承将何暻霖的手机也拿了出来。
虽然给何暻霖喂了药,他得把人送到医院去。
应承正要问密码是多少,手机扫到何暻霖的脸,自动解锁。
应承:“何先生,喝了药,你感觉怎么样?我现在是直接叫救护车过来,还是让江叔来接你到医院。”
何暻霖现在的样子,依然虚弱而恍惚,但比刚才似乎恢复了点神智。应承心里略松了口气,也排除了心脏病的可能。
他不知道是药物里的镇定剂起了作用,还是他生机勃勃的样子,让何暻霖被攥紧的胸口,现在终于有了一丝气息。
合法伴侣并没有因为他的过失,而像那只鸟一样。
何暻霖低声说:“陈树林,让他过来。他是医生。”
何暻霖的脸色还是难看,他跪坐在地上,依然没动,但已不像刚才,似乎下一刻就要因为过度虚弱而倒在地上。
应承翻找出陈树林的电话,手机一响,那边传来对方的声音:“何先生,你要来医院吗?”
应承正要说话,何暻霖已开口:“你过来一趟,带些外伤药。”
对医生说了这些话的何暻霖,声音已回复到平静。
他探手将手机从应承手里抓了过来,划闭通话。
因为一会儿就有医生过来,何暻霖看起来比刚才也好了很多,应承暂时放下心来。
何暻霖此时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可能是跪的时间太长,他站起来的时候,身体一抖,应承忙伸手去扶他,何暻霖抓住他的胳膊,似乎在用眼睛确认一遍对象后,才在应承的力量支持下,站了起来。
何暻霖坐回沙发,应承给何暻霖倒了杯水,何暻霖这次只是犹豫了两秒,就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那个失魂落魄,如同鬼魂般的何暻霖,此时有了些恢复的样子。
但依然显得疲倦,整个人软靠在沙发,视线落在应承身上。
应承此时在处理自己的伤口。方式就是将手放在自来水那里冲了又冲,但血液大半已干涸在上面,冲了一会儿,应承也觉得有些疼不说,两只手也更加混乱。
他不由在心里又列了个单子,一定要准备常用药箱,不至于现在连碘酒与纱布都没有。
接下来,他去找衣服穿上。
体恤被当止血布不能穿了,裤子还在地板上扔着,衣服撕的撕,脏的脏,都不能穿了。
应承捡起地上的皱巴裤子穿在身上,又找了件大背心套了进去。应承考虑到除了药箱,还要再买几件衣服。
比他的现状更狼藉的是现场,板上都是他的血和液。
就在应承犹豫着要不要收拾现场的时候,门铃响了。
不过三十来分钟,陈树林医生已抵达门口。
陈树林被带到客厅时,他文质彬彬的脸上闪过了一抹难言的震惊,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个凶案现场。
两个多月前,他听说何暻霖结婚了。现在这个给他开门,带他进来的应该就是他的新婚夫人。
但新婚夫人一身皱巴,双手染血。
地上是被撕碎的衣服,明显是一副打斗过的痕迹。
坐在沙发上的何暻霖一脸怠倦。
陈树林是何暻霖为数不多的知根知底,可以信任的人之一,是最早给了何暻霖确切诊断的医生。
他也是被何暻霖带着一起回国的几个人之一。何暻霖的症状现在一直控制得很好。
最严重时候的记录,有着厚厚的一本卷宗。这都是陈树林亲自记录的。
而现在,稳定的何暻霖主要症状是失眠,以及生理性上的持续亢奋,会和X瘾的症状吻合。
而现在,这种现场表现出来的攻击性,让陈树林一时担心何暻霖是不是病情发作。
何暻霖是个特殊的病人,不同于其他患者,何暻霖自己看心理学,对自己的症状把握清楚,从二十岁起,他就能够有意识地进行自我调控。
调控的结果就是他会将失眠与生理亢奋,转移到工作与读书上。
陈树林把何暻霖当做一个正面案例进行记录,但眼前这一幕击碎了他的信心。
陈树林正在目光确认着现场,应承急切地说:“陈医生,何先生现在不舒服,你给他看看。”
陈树林看着一身血的应承与沙发上的默然的何暻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先给谁看诊。
就听何暻霖说:“我没事。你先给他处理一下。”
应承:“你先给何先生看。”
陈树林看了眼何暻霖,决定先处理应承。
陈树林这才又注意到地上割断的皮带,再看到何暻霖新婚夫人向他伸出的手,手腕上带有明显的勒痕,他又彻悟:这不是凶杀现场,而是另一个现场。
这可能和何暻霖发作时的状态有关。但这么多年,他还从来都没遇到这种现象。
和何暻霖进行心理交谈的时候,他也知道何暻霖的偏好。
后来,他听说何暻霖结婚了,心里还泛起一丝好奇。
何暻霖结婚对象既不是政界权贵后代,也不是商圈大亨子女,而是一个普通的底层工人。
他不由再次打量眼前的新婚夫人。
他身材用健美形容不为过,背心显露出来的肌肉,比他的健身教练都要优秀。结实饱满。腰又窄,腿也长。脸不是现在流行的那种以氛围感为主呈现出来,经不起细看的好看,而是一股旧式的,纯正的,真正的端正漂亮。
何暻霖新婚夫人的外型,就是何暻霖的偏好吧。
只是他看起来一副被蹂躏坏了的样子。
陈树林打开药箱,开始给应承处理手背上的伤口,伤口擦拭干净后,是条长长的口子。
虽然出血有些吓人,但口子很浅,倒是不用太担心。
陈树林有心问怎么弄的,他也不好开口。
何暻霖此时软靠在沙发上,沉默地注视着陈树林给应承洗伤口。直到陈树林在应承手背上贴了一个掌心大的创可贴,并告诉应承,这个方便,可以自己换。
然后他对着应承的手腕,有些为难。手腕淤青明显,还有破皮的地方。这是应承急着用刀去割开皮带时,来回蹭破的。
陈树林用棉签给破皮的地方消毒,心里纠结着,要不要提醒何暻霖。这种发作,如果不自我调节好,就有连续发作的可能。
陈还是开口:“暻霖,还是要克制一点。”
但软在沙发上的何暻霖充耳不闻的样子。
伤口处理得差不多,应承看着干净的手,心绪上场。此时听了陈树林的话,有心替何暻霖说话:“陈医生,我没事,就是小事情。”
陈树林怔了怔,眼皮掀了掀,看了眼应承。
这是,小事?
他不能理解。
应承:“以前有比这更严重的。”
17岁他已开始以帮厨身份独立烹饪炒菜,那天因为心里惦记应弦音的私教费用,心里想着找老板预支半个月的工钱,一时不注意,菜刀把他的食指连指头带指甲削掉了半截。
幸好处理及时,也没伤到骨头,手指很快恢复过来,现在,连那条淡淡的疤都已看不到了。
那次事件记忆犹新,至此以后,他学会了不论有什么事,干活的时候,都要心无旁鹜。
还有一次,有桌客人拎了一袋自己做的腌制菜,让酒店给他们加工,腌制菜极易产生肉毒素,他出于谨慎起见,自己先尝了口,没到五分钟,呼吸急促,晕了过去。
此时陈树林怔怔地:“更严重?”
应承回想起过往,唇角带笑:“有次直接晕死过去了,还被送医院了。”
陈树林的手抖了一下,他想象在他接诊中,确实遇到过被玩得过猛送到医院的患者。
他不由重复:“晕死过去了,还被送到医院?”
应承笑笑:“还好送得及时。事后医生说如果不及时的话,可能还会有后遗症。 ”
陈树林手僵在半空,他不由又瞄了何暻霖一眼。
何暻霖没有任何反驳,俊美的脸上依然是苍白的样子。
陈树林嗯了嗯口水:“你不怕?”
应承:“这有什么好怕的。”
陈树林想去擦额头:果然,两人都是他不能理解的不正常。
何暻霖惨无人道,这个新婚夫人则乐在其中。
陈树林觉得自己不用掺和进去了。不过,想到何暻霖这个棘手的状态,他还是交代应承:“以后还是要注意些,有什么问题,你要及时联系我。我一会儿给你留个电话。”
应承点头。何暻霖现在看起来正常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犯病,紧急情况下,还是有个随时能联系的医生,安心些。
但应承他还有些事想问。
现在他也有了“隐私”的意识,知道这些不该问,但想到何暻霖刚才那个状态,他还是放心不下。
他犹豫了会儿:“陈医生,何先生到底是什么病?”
陈树林心想,果然他不知道何暻霖的状态。
其实有个人了解他的症状,对何暻霖未尝不是好事。
但看了何暻霖一眼,陈树林只能说:“这个让他自己告诉你。”
陈树林说着,又放低声音:“但不要什么事都由着他。”
应承也不知道陈树林指的是什么,但还是点点头。
陈树林给应承的伤口消了毒,上了药,来到何暻霖旁边。
陈树林:“药还有吗?”
何暻霖点头。
陈树林:“要按时吃药。”
何暻霖没有回答。
陈树林:“你下周找个时间 ,到我这里来一趟,我再给你做个测试。”
此时,何暻霖沙哑地开口:“不用。”
陈树林:“什么不用?还真等你出事?”
何暻霖:“我知道自己的状况。”
陈树林:“知道有什么用,还不是这样。”
说一出口,陈树林就心里后悔。何暻霖已经做了很多了。他认识何暻霖时,他才十四岁。
但何暻霖他的话,并没有过多反应。
确实如陈树林所说,再清楚自己的症状,他依然无法克制,这让他有些晕沉沉的恍惚。
陈树林心情复杂地拎着药箱离开了。
客厅里只剩下应承与何暻霖。应承还有些放心不下,陈树林来了一趟,只给自己进行了处理,对何暻霖连药都没开,就走了。
这样真行吗?
现在,何暻霖整个人都在沙发里,他的脸色已由惨白,恢复成日常的白皙。但慵懒的样子,让人无法联想到他平时病态的生理亢奋的样子。
但他的目光依然始终锁在应承的身上。
应承手背上贴着大号创可贴,但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心情。
他的情绪稳定,甚至没有多少在意。
他比自己所有圈养过的生物都要强健。
他不脆弱,生命力强悍。
应承此时已站了起来,恢复自由后的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环保袋,极其认真地分拣里面的食材,然后抬头征询地看向何暻霖:“何先生,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现在去做晚饭。”
现在这么一折腾,已近九点。
应承拎着菜进了厨房,何暻霖才想起他的手受了伤,怎么做饭。
就见应承把围裙套在脖子上,两只手也套上了厨房用的手套。
他熟练地分拣着何暻霖让秘书采购回来的食材。有一部分暂时用不完,或是用不上的被他放进了冰箱。
因为合法伴侣十分钟情金枪鱼,他又让秘书采购回来一整块。
应承抽出把合适的刀具,换了一次性手套,动作娴熟地将金枪鱼切成一指宽的厚片,码在青花的瓷盘里。
接着他换回了手套,开始给乳鸽剔骨。这是此次药膳的主要食材之一。剔骨刀在他手里被运用得简洁流畅。一刀下去,精准到位。
随着应承的挥刀动作,不仅他胳膊的肌肉隆起,胸部也随着每一次用力而起伏膨胀,合法伴侣的胸这么大,腰却相当窄,反过来又显得胸部更加突出。
劳作中的应承,死死地抓住何暻霖的视线。
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吃再多药也没有用。
目前,应承是唯一能治疗他的药。
应承也特意改变了自己在酒楼时的做菜习惯,以突出食材本身的味道为主,不仅没用辣椒、花椒这些川菜必用调料,连其他调料都少放,或是不用。
应承并不知道何暻霖的饮食习惯,但他知道像他那样的人,都把食材的新鲜度放在第一位。
一个小时后,餐桌上已摆放三菜一汤。翡翠虾球,生切金枪鱼片,牛油果蔬菜沙拉,以及用酸枣仁、黄芪、茯苓、当归等几种中药一起熬制的鸽子汤。
应承甚至注意到摆盘,每道菜都选用了合适的瓷器,不仅因为这是他的专业领域,还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给何暻霖做饭。
就是有些遗憾,这道鸽子汤的时间过于仓促,如果用细火慢炖三个小时以上,就会把食材的本身味道全部激发出来,汤会更加浓郁鲜美。
应承盛出两碗汤,端放在餐桌,就要去叫何暻霖过来吃饭,但何暻霖不知何时已靠站在吧台前。
他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了应承一个多小时。
应承莫名就有些不好意思。
吃饭的时候,应承观察何暻霖的反应。
他并不知道何暻霖其实没有多少口食之欲,只要口味清淡,任何食物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何暻霖没有特别喜欢的食物,不喜欢的倒是挺多。
现在,他觉得这顿饭菜和任何一顿都不一样,只有一个原因,这是合法伴侣做的。
何暻霖把应承给他盛的汤全都喝了,气色已有些恢复如初的样子。
饭后,何暻霖帮着应承一起收拾了碗筷后,应承不得不考虑接下来,自己面临的处境。
何暻霖无论吃饭,还是帮他收拾碗筷,都十分沉默。没有说些惯有的逗弄他的那些话。
那双眼睛也和平时不一样。
日常何暻霖的目光看似冷淡,似乎无情无绪,但锋利的时候,攻击性十足。现在则是幽沉暗淡的样子。
应承看不出来何暻霖在想什么,有什么打算 。
何暻霖似乎没有再把他绑起来的打算,但也看不出他将这事就此翻篇的意图。
即便何暻霖吃饭的时候,一言不发,也没多见有什么缓和。
之前,不论自己提出的减少零花钱的提议,还是强调自己会遵守协议,辞去酒楼的工作,何暻霖都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所以,应承还能做哪些让步,让这事过去。
真到何暻霖提出解除婚姻协议这一步,虽然心里遗憾,他也接受。
应承把最后一个碗放进消毒柜里,摘下手套,洗干净手。
何暻霖还抵靠在吧台上。他也像是在等着应承,来处理这桩事情。
应承面向何暻霖,对接下来的发展他没有什么把握。应承也并不善于用话语来解决一些问题,此时,他先问道:“何先生,你对我之前的提议是怎么想的。”
提议?何暻霖幽沉看着应承。
合法伴侣提出过什么?
刚才那段时间,他整个人都处于空白状态,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一股罕有的失落感浮了上来。何暻霖并不认同自己的提议。
应承干涩地开口:“何先生,我还是要向你道个歉。不管怎么说,都是我没有遵守协议在先。要不,你看怎么着好就怎么着。即便提前结束结婚协议,我也没意见。”
应承说得并不绝对,用了个“也”字。
他内心并不想就这样和何暻霖结束这段婚姻。
困难的开局,让他不得不脚踏实地做好当下每一件事,他很少会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但和何暻霖的婚姻,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想都不会想的意外。
生活上,何暻霖给他的零花钱,让他用不了多久就能实现自己开店的想法。而在此之前,这个想法的实现,可能会在十年后。
而生理上,何暻霖给了他相当大的满足。
应承心里有些失落
但自己说出这些话,即便无法换回,也只有认命了。
他的务实基于生活的困境,也让他会有种看似豁达的认命感。
何暻霖听到结束协议几个字,果然有了反应。一直幽沉的眼睛,陡然间锋利起来。
应承心里其实有些矛盾,虽是自己提了出来,但潜意识希望何暻霖提出其他解决方案。
何暻霖离开吧台,靠近应承。
应承抿了抿唇:“何先生,你觉得怎么样?”
何暻霖:“我觉得……”
下面的话倏地停住,他只是盯着应承。
应承心里也是沉沉的,像是提不起一点劲:“如果需要,我也会向周夫人解释。”
何暻霖那双眼睛死死地盯在应承脸上,日常冷淡的目光里像是燃烧着地狱的火焰。
就在应承越来越不自在的时候,何暻霖在他面前跪了下去,双手伸向他的裤链。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脸上还有你的东西……
应承如果不是背后抵着灶台, 他都无法站立。何暻霖在干什么。
这个他平时只能仰着头才能看到的人,此时跪在自己面前,主导性十足的大手, 也扶在了他的腰上。
应承脑海中一片空白,忘了此前他和何暻霖说了什么, 他们正在交流什么。
当何暻霖凑进来的时候,应承的身体瞬间有了如同痉挛般的反应。四肢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抽扯着,紧绷得让肌肉都发生了扭曲。而何暻霖包裹住的部位, 则如同处电流中心, 尖锐般的酥麻胀痛,让他有种志息般的快感。应承全身都在颤抖,但腹部抽搐得最厉害, 带动着整个身体轻微起伏。在何暻霖的吞咽里,应承在痉挛般的感觉中丧去了自我。
等应承张开眼睛时, 跪在他面前的何暻霖一脸泥泞。
素日高高在上的上位者, 如此被碾落尘泥中, 有种被污染的美感。
应承不是个内心戏多的人,他也没有觉得何暻霖这种落入凡尘般的卑微。现在心里涌上来的是羞愧,自己刚才像是失去了意识,只被急速上升的快感所吞没, 不知道什么时候, 就没能忍住。
应承靠站在灶台,讪讪的。
何暻霖自己并不是不多在意。
自己最坏的一面, 最不愿意让人看到的一面,都在应承面前暴露无疑,这能算什么。
只是何暻霖站起来的时候,膝盖被硌得有点疼。
应承不好意思开口, 也不好意思去看何暻霖,但何暻霖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是吸引着他的视线,下意识地往他身上瞄。
何暻霖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用手擦了一把脸后,连手上都是。他从灶台抽出湿纸巾,去擦自己的脸与嘴唇。
和平时何暻霖工具般生冷强硬的感觉不同,他现在有种懒恹样子,甚至让应承产生了何暻霖很吸引人的感觉。
应承不由一直看着何暻霖。
和何暻霖的一年协议到期后,即便有个人像何暻霖这样,不介意他外形的,但也不会达到这种体验。何暻霖的魅力并不仅仅来源于他的身份与财富。
想到这些,应承的脑海中也想起刚才的话题,他提到了解除婚约。
应承抿了抿唇:“何先生。”
何暻霖垂着眼睛,在擦自己的手指。他没注意到自己额前落下的头发还没有擦净。
听到应承的声音,他只是嘴唇动了动,没发出任何声音。
过了会儿,极度嘶哑的声音才从他喉咙里传了出来。他本来就沙哑的声音,现在更嘶哑,像是喉咙有了破损一样。
何暻霖:“一周内,我让江叔在市中心给你选一套房子,名字落在你的名下,只要三十年内不能过户给别人就行。”
何暻霖说着,咽了口唾液,润了润他还有火辣地疼着的喉咙:“如果你喜欢这套房子,也可以把这套房子直接过户到你名下。”
应承整个人怔住当场,对何暻霖所说的话,一时都没明白过来。
他当然也没有意识到,何暻霖只是在用一切手段,阻止他再提解除婚约这个事。
刚才合法伴侣提出了解除婚约那一瞬,何暻霖想到的只是怎么样才能让应承收回那些话。
捆绑过,囚禁过,并没有什么用处,这次他用这种方式来讨好合法伴侣。
合法伴侣在这方面从来都没有拒绝过他,可以看出他在这方面对自己应该相当满意。
现在,他又向应承抛出一个诱饵。
这时,应承反应过来,他还是有些无法解定:“何先生,你这是不打算和我解决婚约?”
何暻霖盯着他:“既然订了协约,就不可能解除。”
应承唇角扬了扬。何暻霖不跟他离婚,那么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接下来应承才想到何暻霖还要给他一套房子。如果是市中心地段,那么即便是最小户型,也在千万以上。而更别说这套近700平的大平层。
虽然何暻霖说过,适当接受对方的好意是增加联系的一种方式。但这个突如其来的馈赠太过昂贵,让他接受不了。
应承不由说:“何先生,这我不能要。”
何暻霖:“为什么不能要?”
何暻霖的声音是被撕裂般的低哑,他还低咳了一声。
应承不由又去看了眼何暻霖落在额前还没擦干净的头发,应承:“如果真接受了,我可能连觉都睡不好。”
何暻霖:“那是因为你的人生一直没有被人满足过,才会有这种心理。”
何暻霖每次说话都很有道理,但应承有自己的处事方式,这些贵重到让他感到负担的不动产,他不能接受。
何暻霖擦头的动作也顿了顿。房产虽然是应承需要的,但对合法伴侣来说,让他接受这样一件想象不到的东西,他会有强烈不安。
何暻霖揣测着应承的心理。
何暻霖想到另外一个应承能够接受的条件。
他心里万分不愿意,可是现在这种状况,他不介意先委曲求全,把应承暂时稳住。
只要能达到目的,退让也是策略。
何暻霖吐出违背自己意愿的话:“房子的事,你可以先好好想想。不过,如果你不想一直呆在屋里,你可以出去工作。”
合法伴侣闻言,果然一副喜形于色的样子。
何暻霖不仅没有解除两人之间的协议,还同意让他继续工作。
比起接受何暻霖一套房子,这是应承能够毫无负担地承受的东西。
应承真诚地说:“谢谢何先生。”
何暻霖看着应承:“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出去工作?”
想要出去工作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在何暻霖看来,一个月一万的工作,还不如不做。
应承笑了笑:“我就是想让自己忙起来。”
他从十四岁就没有停下过脚步,因为只有这种不停下来的状态,他才能改善自己的处境。
何暻霖:“没有人会真喜欢忙碌,只有一种情况忙才有意义,那就是为了自己的忙碌。 ”
应承:“我也算是为了自己。等攒够了给我弟弟买房子的首付,我自己想开一家像富贵酒楼那样的餐饮店。这种小生意,何先生你肯定看不上,但对我是知足了。不过,如果没遇到何先生,我能开这个店,可能要在十年后了。”
应承适时地表达自己的谢意。
何暻霖:“你当初答应这个婚姻,就是为了这个?”
应承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是为了这个,也不仅仅是这个。
一直连个男朋友都找不到的应承,这桩婚姻也填补了他另一方面的需求。
但这话应承也说不出来。
何暻霖倒是没什么。应承对他有所图是理所当然的,无所图才不正常。
何暻霖倒是希望应承能在他身上图更多。
如果应承真的想开饭店,自己可以在公司附近给他找一间铺子,这样不仅满足他在外工作的打算,也能让他每天都处在自己视线范围内。
何暻霖:“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人生规划吗?”
何暻霖很少会这样和应承聊天似的说话,而且现在他样子少有的懒恹,易于靠近。
应承不由顺口说了出来:“别的倒想不到那么长远,可能就是以后找个合适的人,组成一个家庭。”
应承含着笑说。但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有些自己意识不到的感慨与失落。
他也没注意到那个现在看起来有些怠倦的何暻霖,陡然犀利起来。
何暻霖一只手撑住灶台,靠近应承,用他那嘶哑损伤的声带说:“我脸上还有你喷的东西,你就已经在想重组家庭了。”
应承讪讪的,脸猛地涨红。
关于一年婚姻协议,何暻霖有很多办法要么延长,要么直接不去管。
但何暻霖想的是应承能自愿留在自己身边最好。
当然,即便应承不愿意,他也有多种办法,让应承除了自己身边,哪里都去不了。
应承不知道何暻霖心里在盘算着什么,只觉得现在的何暻霖陡然间已恢复到那个冷硬的,操纵者的状态。
何暻霖放开了应承,自己走向浴室。
应承拿回了手机电池,第一时间给彭宇辉打去了电话。
应承也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但彭宇辉那边:“应承,你是不是家里有什么急事,可把我担心坏了,给你打电话,也打不通。你再不来,我还准备到你家去看看。”
应承:“实在对不起,家里是有些急事,手机电池坏了,刚才才装上。我明天就能才能去酒楼。”
彭宇辉:“这有什么道歉的,谁家没有个急事什么的,就是电话打不通,让我们着急。”
应承放下手机后,心里感念彭宇辉的善意,也盘算接下来的事情。
这屋里的东西该收捡的收捡,该洗的洗。
还有就是买两件衣服。衣服上沾的东西,感觉怎么洗都洗不掉,虽然舍不得,该扔的还是要扔。内裤也要再多买几件。
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不知不觉间,他越来越注意自己的外形。
让应承意外的是,何暻霖冲完澡,换了衣服后,并没有像以前回公司,而是到了客厅。
何暻霖的发作周期现在处于退潮阶段,但在发作期,耗费了他大量的体力与精神力,他远没有外表看起来的那样齐整。
但合法伴侣此时在客厅打扫卫生,他本来要去书房的双腿,不由自主就迈到了客厅。
合法伴侣虽然比不过何暻霖的体力,但他精力异常旺盛。
此时正拿着抹布在地上擦抹,何暻霖看不得应承这个趴在地上的样子。
应承一抬头,就看到何暻霖,明明没有打扫完,他却忙从地上站了起来。
应承:“何先生,你还回公司吗?”
何暻霖这次没有问你这么想让我回公司吗,而是说:“以后我会经常在这里住下来。”
应承想到何暻霖那间卧室,两个月来,何暻霖第一次要住进那个卧室了。
他不禁有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期待,以及陡然升起的紧张。
就像他在擦着地板时,一抬头看到何暻霖,全身的明肉都不由绷紧起来。
应承想到明天就要去酒楼上班:“何先生,我下去买些东西,半个小时就会回来。”
何暻霖并没有问他买什么,只是说:“我陪你。”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让我多练几次
何暻霖要陪应承, 应承不知道怎么说了。他想去买衣服的地方就是小区外面的百货超市,何暻霖肯定看不上那个地方。而且,何暻霖给应承有种他大病一场才初愈的感觉, 应承觉得何暻霖应该在家好好休息。
看到应承的神色,何暻霖嗤笑:“怎么, 有什么想买的东西不想让我知道?”
应承忙说:“没有。我就买几件衣服。”
其实倒有,他想顺便买内裤什么的。
何暻霖一起的话,会很不方便。
何暻霖:“我也有要买的东西。”
应承在衣柜里拿出了那件领证时的白衬衣, 这是他唯一看起来还算不错, 走在何暻霖身边不至于太寒酸的衣服。
现在晚上9点,他去的也是门口的超市,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穿上这件他最不自在的衬衣。
当他出现在何暻霖面前时, 何暻霖那双眼睛粘粘地落在了他身上。应承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又将最上面的一颗扣子也扣好。
坐进车里, 应承:“何先生, 我买东西的地方不远, 一出小区就到了,一会儿你在路口停下,我先下车,你把车调个头, 我把衣服买了就直接上车回去。”
不让何暻霖下车, 一是怕耽误他的时间,二是何暻霖未必愿意到那些地方。
何暻霖没有回应, 但路过小区门口的超市时,他并没有停车的意思。
应承知道何暻霖要带他到其他店里去买。
可能接受过何暻霖太多的东西,对于何暻霖要给自己买衣服这件事,应承意外的并不想拒绝。
不过, 他也没深究自己的心思。
有点期待,也有些莫名的高兴。
半个小时后,应承跟着何暻霖进了一间他认为自己一生都不会踏足的门店。
门店位置所在的商贸区他倒并不陌生。富贵酒楼也在这个区域,只是隔了几条街。这个区域一边是打卡胜地的广场与横贯而过的江水,一边就是这些门店。
应弦音有一双手套,上面就绣着这样几个字母,应承记得应弦音当时对他说,这是一个追求他的学长送的。应弦音说的时候,那双过份灵活的眼睛落在应承脸上,似乎想在他的脸上找出些羡慕的样子。
但应承只是不理解地笑了笑。那双手套他很少看应弦音戴,但总是在应承眼前晃的样子,看得出应弦音应该是又喜欢又舍不得戴。
何暻霖:“这里休闲款多一些,平时也可以穿。”
门店从外面只看得到大面积的落地玻璃幕墙,在灯光下折射出宁和的气息。一进去,空间开阔,水晶吊灯明亮,再加上店内的设计与铺设,显出了门店不一样的感觉。连里面的导购都身着品牌的服装。
看着导购一齐看过来的眼神,应承感到不自在。
但他的不自在,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职业,让他不好意思进来,而是他潜意识觉得自己站在何暻霖身边,就会让人产生一种不般配的感觉。
他庆幸自己穿了这件衬衣。
此时已是晚上9点,正打算闭店的三位店员,就见何暻霖与应承两人一起步入店里。
三位店员的眼睛如同雷达一样在何暻霖全身上下一扫而过后,争先恐后地迎了过去。
身材修长的何暻霖一身黑色西服,全身上下看不到任何LOGO标志,但导购的眼睛毒辣而精准的,一眼看出何暻霖身上的高定。
何暻霖简洁地说:给应承挑些衣服,全身上下都要。
三个店员一听更是兴奋。她们预感这次将迎来这个月更大的一单。
应承肩宽腰细,体格健美。店员人美嘴甜,三人拿了不同的几件衣服,要给他试穿,根本不容应承说自己只想要两件体恤。
在给应承挑衣服的时候,店员奉承地说:“这位先生是不是健身教练啊,我的健身老师身材都没你好。”
另一个忙也接着说:“这位先生不仅个子高,腿还长呢。你是不是个明星啊。”
应承抿了抿唇:“不是。”
店员笑嘻嘻地问:“那您是干什么的啊?”
对于自己的工作,应承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靠自己的力气与能力挣钱,并不丢人。但现在和何暻霖在一起,他忽然就觉得“在酒楼掌勺”这几个字说不出口。
“酒楼掌勺”不丢人,但和何暻霖不相配。
很少精神内耗的应承,不由去看何暻霖。
何暻霖此时坐在中央圆型沙发上,右腿交叠在左腿上。即便因为之前的发作,让他的样子显得懒倦闲散,全身也是一种难以描述的矜贵之感。
何暻霖本来在翻看店里准备的财经杂志,但应承一出来,他的眼睛就一直盯着他看。
何暻霖本来打算,只要衣服看起来差不多,就统统打包带走,但此时他也不知道怎么凭空多了这么多耐心,看着应承一件一件地试衣服。
平时他自己的衣服都是江保山一手操办的。
不能不说,应承的外形,在这些衣服加持下,优点更加突出。
此时,何暻霖也注意到这边的对话,他本打算告诉应承不必理会。
这些话在他听来,已是极度越界。
但他看到应承在几个店员的问长问短下,面色难堪,改口替应承说:“我夫人在酒楼工作。”
店员:“啊,这位是您夫人?您夫人长得这么好,身材也这么好,先生您的眼光真是好。”
另一个店员对应承说:“您家先生这么有本事,你还要出来工作,真是好独立。”
店员并没有丝毫地看不起,反而更加恭维。
是的,这个世界就是只看表相,只要你有超越他们的资本、金钱、地位、名气,有时候恶可能就不再是恶,不堪甚至也会成为骄傲。
有何暻霖的加持,有入店消费的加持,让本是为了生活的工作变成了富家子弟的生活体验。
应承不明白这些,也没心思想这些有的没有。
他心里只是想何暻霖。
何暻霖虽然不愿意他出去工作,但对他的工作并没有丝毫成见。
这个人……可太好了。
应承想不出过多的词来形容何暻霖,但生理最直接的反应,让他的脸微微发红,嘴角也不觉扬了起来。
导购拿了件衬衣,再次把应承推进了试衣间。
这里的试衣间像是小型会客厅,有沙发,有衣架,在这里试衣服,没有丝毫的局促之感。应承将衣服套在了身上。衣服的布料柔和,亲肤感很强,即便贴着皮肤,也没有丝毫不适。
就是尺码偏小,但应承还是一粒一粒地把扣子扣好。站在镜子前,他还没有注意全身效果,脸上就出现了难堪的神色。
应承犹豫一会儿,把门开条缝,看向何暻霖。
导购笑眯眯的:“先生,您夫人在看您呢,他是不是想让您一起参考一下。”
何暻霖站了起来,进了试衣间就反手关上门:“怎么,想让我单独看你?”
应承穿着件黑色衬衣,衣服合身得过份,像是贴在他身体上,突出了胸部的饱满与腰部的细窄。而黑色的衣服衬得应承肤色润泽,唇色健康。
何暻霖那双日常冷淡的目光不觉锋利起来:“效果很好。”
应承讪讪地说:“扣子掉了。”
因为这件衣服过于贴身,应承刚穿上,就把两粒扣子给绷落了。他把扣子捡了起来,再一看标签的价格,又着急又心疼。
果然,应承胸口的衬衣半敞开,露出部分结实圆润的胸部。如果不是公共场合,何暻霖很想用手再去试探一下衣服的贴合度。
何暻霖:“不碍事,一会儿让她们缝上就可以了。”
应承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他们会让我们买下来。”
何暻霖:“不然呢?”
其实并不必需买,但何暻霖想让应承买下这件衣服。
应承愣了愣,原来真要买:“可是尺码不合身。”
何暻霖笑了声:“哪里不合身了。”
非但合身,还更突出了他的身材。
一出去,就听何暻霖在问:“这衣服还有什么颜色?”
店员忙说:“还有白色,烟灰色,我都拿来让您夫人试试。”
何暻霖:“不用试了,每样一件包起来。”
三个店员喜形于色。店员:“就这个码吗?”
何晾霖点头:“再给他配些裤子,外套,鞋子。”
整个店里洋溢着热烈的气氛。
在店员的极力推荐下,应承连秋装都试了几件,何暻霖也让一起包了起来。
应承脑海里莫名闪出应弦音的话:“他是你老公,给你买衣服天经地义。”
如果是正常夫妻,应弦音这话没毛病。但他和何暻霖是协议夫夫,这话就不适合。
但应承的眼里此时闪着光,嘴角也弯着,不自觉地心情愉悦。
从小到大,绝大部分时间与状态都是他给赵玉如,给应弦音买东西,送礼物。鲜少会有人给他买些什么。
生日什么的,也只给应弦音过。
应承平时对自己又不上心,是个连自己生日都不会记得的人,更别说过生日。
现在,应承心想,难怪有人会喜欢过生日,收到礼物还是莫名的会高兴。就是太贵了,让应承觉得是花冤枉钱。而且,他平时也没有穿这些衣服的场合。只要在厨房,就是一身的厨师服厨师帽。
何暻霖心情也不错,应承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拒绝自己的好意。
就在此时,应弦音正和几个学长在逛街。学长都是非富即贵,应弦音试着融入他们的圈子,他们才从一个酒吧出来,正要赶往下一个夜店。
此时,就见一个他熟悉,却又不肯定的人从一个门店里出来。那个店是他一直羡慕,却不敢进去的店。
此时何暻霖先去挪车,应承正拎着大小纸袋站在店门口的广场等他。他身上就穿着试穿的那件衬衣,只是换成了灰色,显得人更高腿更长。
如果不是应弦音对应承太过熟悉,他一时都没认出来。
旁边的富二代学长:“你看什么呢?”
应弦音:“那是我哥。”
富二代学长吹了声口哨:“那是你哥?嚯。我听你说过你哥在酒店打工,一直找不到男朋友。就这样外形,这身材还找不到男朋友,你把他介绍给我得了。”
应弦音:“我哥长得好吗?”
他哥当然长得好看,不乏追求者。但表白的都是号码不对的人,这让应炫音并不承认他哥外形上的优势。
学长:“怎么不好。身材这么棒,脸也耐看。想被你哥上。”
应弦音沉下脸:“我哥是零号。”
学长遗憾地哎了声:“这么好的身材,上他也不是不行。”
应弦音的脸色更难看:“他结婚了。”
学长这才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但视线一直往他哥那里瞟。
应弦音的视线也一直落在他哥身上。他哥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穿得这样整齐过。
等到何暻霖把车挪了过来,应承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学长又是惊呼一声:“我去,你哥和谁结婚了。这车裸车都是千万起步。看来我是没希望了。”
应弦音更不想说话。
以他哥的条件,能和何暻霖联姻,就是天下掉下金馅饼一样的概率了。
他哥肯定也这样想。应弦音咬了咬唇。
衣服推满了后排座,应承想起何暻霖说他也有东西要买,不禁在想:何暻霖要买什么。
但何暻霖驶着车子,一路未停,直到在小区附近的路口,才把车子停靠在临时停车点。现在已是晚上十一点,僻静的街道已没有车辆与行人,只有路灯发着幽暗的光。
临街,只有24小时超市与药店的灯还亮着。就见何暻霖推门下车,迈步向一家药店过去。
原来何暻霖买的是药,应承不由心里再次升起了担忧。
等何暻霖回来车上,何暻霖直接拆了包装,将药拆出一片,含进嘴里。
应承犹豫着,他想起今天问陈医生何暻霖的病情,但陈树林并没有直接告诉他。看来这也是属于私人领域范围。
现在,应承知道他不该多问,但他确实太想知道何暻霖喝什么药。
应承想的是,以后再遇到这种突发状况,他能第一时间找到药给何暻霖服下,而不必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手忙脚乱,心惊肉跳。
想到这儿,应承直接开口问:“何先生,你吃的什么药?”
何暻霖没有说话,但是唇角动了动。他将药扔到应承的手边。应承拿起来一看,上面不是英文,也不是不明意义的音译名字,而是简单直白的三个字:润喉片。
刹那间,全身的血液迅涌到应承的脸上,当时的感觉与画面一下子全都浮现上来。而最后出现的,也是最强印象的,何暻霖那张沾满污物的脸。
应承的脸热辣辣的,也不敢去看何暻霖,拿着润喉片,抬不起头。
何暻霖饶有兴致盯着应承看了会儿,将身体凑了过去,一只手抱住应承的肩膀,用他那嘶哑破损的声音在应承耳边吐道:“别生气,给我些机会,让我多练几次就熟练了。”
钝感的应承没有反应过来何暻霖是在逗弄他。他怎么可能会生气。
应承诚实地说:“我怎么会生气。”
何暻霖在应承耳边低声说:“当然是第一次做,技术不好,没能让你满意。”
何暻霖如愿以偿地看到合法伴侣因为难为情与兴奋,而起伏的胸膛。
而应承则因为“第一次做”这几个字,在兴奋与难为情之外,是莫名的愉悦。
周末,应承回到旧屋。应弦音窝在沙发上玩手机,应承没看到赵玉如:“妈呢?”
他带了些酒楼现炸的肉丸子,打算让赵玉如弄个肉丸子火锅。
应弦音放下手机,“你没听说吗?”
对这莫名其妙的话,应承:“听到什么?”
应弦音:“还有几天就是何家家母周春梅五十岁生日。这几天妈都在那边忙着。哥,你没听何先生说吗?”
应承摇头。
他毫不在意,也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应弦音:“可是我听妈说,何家每次过生日,家里的子女都要回去。现在不论是周夫人还是她的几个儿女,都在买衣服,准备生日的事。周夫人还在国外订了件礼服呢。”
应弦音想,上次何暻霖带应承去买衣服,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件事。
但没想到应承根本不知道这事,应弦音莫名心情好转起来。
应弦音:“哥,不会是何暻霖没和你说吧。”
应承没当一回事,只是嗯了声。
去不去他都不是太在意。
他对现在的生活相当知足。
应弦音观察应承的脸色:“哥,如果你不在意的话,也没什么。反正一年,哦,不到九个月也就离婚了。”
应承现在听应弦音这样说,不由打断他:“别把这天天挂嘴上。”
应弦音的大眼睛转了转: “哥,可是你们确实不到一年了。我只是提醒你要提前为自己找好下家。”
应承相当不满,他少有的对应弦音发脾气:“你这学都上的什么,满脑子一天天都在想什么。以后是以后的事,我和何先生还没离呢,提前找下家,你这是哪个老师教给的想法。”
应承越说越生气。
他平时对应弦音有求必应,十分宠他,除了学业上的事,或是叛逆期的一些行为,应承说过他几句,平时连骂都很少骂他。
现在,应承发了脾气,连应弦音也不敢说话。
应弦音凑了过去,看着应承的脸,抱住应承的胳膊:“哥,我就是为你好嘛。你不会生气了吧。”
应承:“以后别说这种话了。”
应弦音哦了声,不敢再提这种话了。
三天后,富贵酒楼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现在彭宇辉基本把整个厨房都交给了应承,他只是从大局进行调配与管理。
呛鼻的香料,高涨的火焰,应承一手持着铁锅,一手持着铁铲,因为热与累,让额头上有了一层汗水。直到手机响了第三遍,应承才听到。
应承掏出手机,那边已挂了。手机上的号码没有名字,是个陌生来电。但打了他三次,说明对方有急事要找他。
应承回拨通过去,那边一个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是应承吧,我是周春梅。你婆婆。”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脚
周雪梅?应承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名字对应的身份:何暻霖的继母, 何建深的现任妻子。也是他妈赵玉如现在的服务对象。
他与何暻霖的婚姻,就是由她一手操办的。
那边是周雪梅温和的声音:“后天是你爸的生日,家里的孩子现在都到了, 来的也就是你几个兄弟,他们现在都在为你爸的生日忙得热火朝天呢。每年你爸生日聚会, 这些小辈都要做些拿手好菜。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怎么没看到你,我听你妈说, 你还在外面打工, 你就别忙了,赶紧地请个假,我派了车去接你, 现在就在酒楼下面等你。你赶紧地过来,一会儿暻霖也要到了。”
周春梅说着, 就挂了电话。
应承犹豫了片刻, 便向彭宇辉请了个假。
这就是应弦音所说的何家老爷子的生日。
如果何暻霖不对他说, 自己也没必要过去,但现在周春梅亲自给他打了电话,应承就不能装作不知道了。如果不过去,作为长辈的周春梅肯定很不高兴, 到时候何暻霖也会很为难。
此时已是尾声, 最后一桌菜都已上齐,对应承的请假, 彭宇辉爽快地说:“你忙去吧。对了,什么事这么急。”
应承:“岳父生日,要过去做饭。”
彭宇辉呵呵一笑:“那你可以好好表现表现。”
周会言则小声说:“什么豪门,过生日还要自己做菜。”
应承换了衣服一出去, 果然路边已停了辆豪车,一见到他,车窗放下,示意他上车。
应承拉开车门。
司机比起江叔要年轻很多,西装革履。戴着眼镜,如果不知道他是个司机,还以为是个文职人员。
应承:“师傅,我能先回去换件衣服吗?”
在酒楼他舍不得穿何暻霖买的那些衣服,现在身上穿的还是自己的旧衣。
听到师傅这个称呼,司机镜片后面的眼晴闪了闪:“应先生,何先生的生日会就是家宴,也没有其他客人,您不必太在意。家里都很随意,你大可放心。而且,大少爷,三少爷,四小姐,他们的朋友上午就过来了,在家里已经忙了一整天了。”
应承也不愿意让别人等他,便拉开车门,坐上了车。
一个小时后,车子驶进何家。
何宅有着如园林般的院子,与平整的草坪,所有配套设施相当齐备。主建筑是占地面积很大的四层别墅,因为买的早,别墅虽然大,但整体并不如现代新建的那样具有现代感。连里面的家具与陈设,也是以直观的豪华的黄色调为主。
应承一进去,就被家佣领到了后厨。厨房空间比富贵酒楼的厨房还要大。
三男一女正围站在一张长形桌子前。桌上堆满了或新鲜,或半成品的食材。
应承一过去就吸引了他们几个人的视线。
老三何琮一见应承,嘻笑着说:“这就是二哥嫂吧。您再不来,我们都没办法收场了。我听妈说,你在酒楼工作,这些菜肯定难不到你吧。我们家这个老爷子,真够作的,过个生日放着现成的酒店不去,非要折腾人,让我们来做。我这一天下来腰都直不起来了,二哥倒是会,他人影都不见。要不是我妈给你打电话,二哥嫂你也不来。”
“少说两句,菜大部分都是阮江做的,你下午才回来,抱怨什么呢。”
说话的老大何云霄,他穿着西装马夹衬衣,不知是因为脸过于瘦削,还是因为他是何家的长子,显得正经而严厉。
老三何钥开口:“可是三哥说得没错,老头子就是故意让人不得安闲,他就是个奇葩。”
老三的男朋友阮江是个不入流的小明星,此时出来打圆场:“哎呀,我怎么觉得做饭还挺有意思的。”
应承少有的看着阮江挪不开眼睛。
如果说应弦音白皙秀气,阮江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不仅鼻子小巧,唇红齿白,整个人比女明星还要纤瘦。
正常人的眼光来看阮江,瘦得都有些脱形了,都觉得他再胖一些会更好看,但应承因为对自己体型的自卑,他的眼光倾向有些畸形审美,越是瘦,越是细的,让他看起来就越是好看,越是羡慕。
应承心想,这是自己在现实中看到了最漂亮最完美的下位了。
就在应承看阮江的时候,一桌的人也在审视应承。
应承的着装符合他们的刻板印象。身上穿着网购的杂牌LOGO的圆领短袖体恤,下身是皱巴的休闲裤。
露在外面的胳膊,虽然有着让老二何琮羡慕的结实肌肉,以及比他还要高两公分的身高,可是他心里不承认。
而应承长相虽然何云霄多看了几眼,但何琛也不会承认他长着一张相当耐看的脸。
只有阮江表达了善意:“你就是二哥嫂?我老听他们说起你。没想到你长这个样子。你腿好长,但头好小,脸也这样正。比我这个短剧里的男一号长得还好。你有没有直播帐号,你直播的话,一定会超级火。”
应承也不知道怎么回应这种赞美,只是唇角弯了弯。
老大何云霄是个严肃工整的人,以前事事都以何家继承人身份约束自己。连女朋友都是投何建深所好,选的是一个好的商业联姻对象。
直到何暻霖留学回来。
何暻霖回来的这三年,连着干了几桩漂亮的事:重新划分了现有物流业的格局,让何风物流从边缘地带,一跃成为物流的鼎足势力。然后在没有任何黄金要大涨的预兆下,大量购入黄金,三个月后,黄金创了新高,为何氏赚了不少资金。
然后又利用这笔现金,让何氏在众多竞争对手中,以绝对现金优势,收购了一家新能源车公司。让何建深打算进军新能源车的计划,得以顺利进行。
何暻霖事事压他一头,在何暻霖接手何东投资后,何建深的态度已相当明显。
大家心知肚明,何云霄这个继承人的位置已经在向何暻霖移交。
此时他严厉地从头到脚地打量应承一圈:“你来的晚,你看看桌上的食材,有没有你想要做的。一般我们每人至少要做两道菜。 ”
作为一个专业厨师,应承进来第一眼已掌握了这张长桌上的所有食材,有比拳头大的黄金鲍鱼,有比小臂还要长的小青龙,有才空运过来的雪花牛肉………
就在应承盘算自己做些什么时,老二何琮:“大哥,你不知道咱们这个二哥嫂是个专业厨师,我们的菜都让他来做吧,免得老头子每年都说我们手艺不好,也不用心,不仅糟蹋了他的食材,还浪费了他的时间。二哥嫂的手艺是专业的,让他做这些菜,老头子今年肯定不会再唠叨了。”
“还有,我们那个二哥截止目前都不见人,做菜还有他的一份呢。我们从早上忙到现在了,你说是不是二哥嫂。而且,二哥嫂今天头一天上门,给长辈留个好印象可是很重要的。”
何琛嘻皮笑脸,嘴上叫着二哥嫂,但心里瞧不上应承。
这种底层货色最好拿捏。
金权与权力会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会让下位者以仰视的目光看待自己不了解,无法进入的这个圈子。
金钱与权力也会给拥有者加上一层厚厚的光环,让他们通常不需要付出多少代价,就能驱使下位者。
而一些下位人妄想通过讨好来获得来自上位者的肯定,或是占点便宜,得点好处,但大部分的结果只能是淋湿自己,而换不来任何好处。
从上学起,何琮就看透了这些,甚至会利用这种法则。
比如像应承这样的,能嫁到何家这种真正的豪门,内心应该是惶惑而自卑的。
他会不由自主地想要融入这里,讨好这里的每一个人,想得到他们的认可。
所以,虽然他只是提议,但此时歪着嘴角笑看着应承。
在何琮这样说的时候,应承也在看这些食材,大大小小加起来二十多道,一个人做一桌丰盛的晚宴,应承并不是不能应付。酒楼忙的时候,他一个人能炒好几桌菜。更何况何建深的生日宴会是后天,他足足有一天的时间准备。
他乐于做事,擅长顺手帮忙。但应承听了这个提议,他首先想到的是何暻霖的态度。
何暻霖并不认为他这种善意的顺手帮忙,就会收获相等的善意。
而且,何家几个兄弟每年每人两道菜,这应该是何建深给他们立的规矩。
作为一个成熟的社会人,应承也没有直接拒绝何琛,而是说:“何先生还没过来,等他来后,我和他商量商量。”
虽然应承这样说,但在何琛听起来已明确表示了拒绝。
何暻霖自己的菜都不做,怎么可能会答应帮他们把菜都做了。
三妹何钥看好戏地看向他二哥。
何琛脸上就挂不住,他从不压住自己的脾气:“这点事还要等二哥回来。你连这个主意都不能拿?还是,你在我哥的面前没有发言权。”
应承心想,看来有钱人并不都是一样的。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像何暻霖那样通情达理,豁达大度。这些人和何暻霖还是同一个姓。
钝感力十足的应承无视何暻霖的扭曲阴暗,心理病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出了何暻霖“通情达理、豁达大度“的结论。
如果何暻霖知道的话,肯定会惊讶到失笑。
何琛还不甘心,应承拒绝他,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二哥嫂,你不会什么都只听二哥的话,连吃喝拉撒睡都要受他限制。”
应承:“没有。何先生对我很好。 ”
“何暻霖很好?”何琛似乎听到个大笑话。
这个在他大哥公司缺钱的时候,分文不给,这个在他想借钱投资的时候,反而到老爷子那里告状的人很好?
何琛哈哈大笑。
老大何云霄:“你不用听老三的。你只要把你和暻霖要做的菜准备好就行了。”
何钥:“大哥,现在先让阿姨给我们做宵夜吧,我饿了。还有,我站了大半天,脚都疼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算是给这个闹剧画了个句号。
三兄妹一哄而散,等着家佣做好宵夜来叫他们。
但应承看到阮江并没有一起走开,而是留在厨房检查需要准备的食材。
应承也留了下来,菜的好吃与不好吃很大程度来自对方的口味与习惯。
阮江是个好说话的人,在和他一起准备食材的时候,应承询问了何家的口味,以及饮食习惯。
阮江连续两年参加了何建深的生日宴,对他的习惯有一定的了解。
阮江口齿伶俐,性格讨喜,应承问一句,他就能把他所知道的全盘托出:“二哥嫂,你不用太紧张。何叔叔喜欢骂人,而且谁都骂,到时候他不会只骂你一个人,每个兄弟他都会骂,这样就不会太尴尬了。”
应承不由一笑。心想,这人美心善就是说的这种人吧。
应承再看阮江,更觉得他实在是完美的类型。不仅身材细细的,连手指都又小又细,他的手腕伸出去,比女生都要细。
应承甚至想,如果自己拥有这样的外型,和何暻霖站在一起,就不会显得那么不般配了。
连阮江都注意到应承时不时瞟向他打量的目光:“二哥嫂,你是不是在想我拍过什么剧。其实我连十八线都算不上,就拍过几部短剧,还是男三、男四。”
应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觉得你实在太好看了,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性。”
应承心里更正:是最好看的零号。
最好看的男性在他心中是何暻霖。
应承第一次看何暻霖的时候,就在想,何暻霖怎么能长得这么俊美。
阮江一听这话,喜笑颜开,眼睛发光。
在圈内,他其实常被诟病瘦得脱形。可是没演技,没背景的他,哪里敢胖一点。甚至连何琛都说他,抱起来全身都是骨头,可是三少爷现在既没权又没钱,只有狐朋狗友,他的话也不能让阮江改变。
现在听应承这样说,阮江由衷地高兴。
阮江:“你不觉得我太瘦?”
应承诚实地回答:“没有,我觉得你长得好,身材更好。”
阮江整张脸都洋溢着快乐与自信的光辉。
就在应承目不转睛地看着阮江,发自内心地夸奖他时,匆忙赶回来的何暻霖,正要迈步走进厨房。
周春梅越过自己直接把应承接到这里,让何暻霖对周春梅相当不悦而恼火。
他没有告诉应承这个何家每年的生日宴会,就是不想让应承过来。
不想让应承卷入何家这个复杂的地方是何暻霖的出发点,还有一个,就是基于他阴暗的心理。
他私心只想将应承藏起来,成为自己的私有物,并不想让更多的人看到他。
而他自己,原本打算后天正式生日宴会再过来。
现在,应承既然已先来,何暻霖只能压下对周春梅的恼怒与不满,立即从公司赶了过来。
他几个兄弟什么样,他最清楚不过,应承在这里大概率会受到各种挑剔。
这样想的何暻霖,一下车,没有停顿,直奔厨房。
只是,他还没到厨房就见应承嘴角带笑,和他三弟的男朋友阮江一起分拣食材。样子罕见的放松,一边挑捡食材,一边和阮江说着话。
那双眼睛过几秒,就会在对方的全身逡巡。
一会儿在对方的脸上,一会儿在对方的身体上,甚至是腰部。
这种目光他并不陌生,自己看应承的时候也是这样。
这是对对方□□感兴趣的直观表现。
何暻霖由于巨大的震惊与恼怒而迈不出脚步。
就不该让应承出门。
如果不出门,他就不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人了。
何暻霖素日那双平淡到冷淡的目光,像是有了重量一样,阴沉下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应承的偏好与兴趣。应承居然对这种平板与苍白的类型感兴趣。
阮江有这么好看吗?
阮江一看就是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个头矮小,身体单薄不说,何暻霖甚至对他的五官抓不住重点。如果把阮江放到人群中,何暻霖都无法再次将他认出来。
就是对着这样一个人,应承的目光热切,唇角含笑。应承对这样一个人的身体居然会产生兴趣。
那自己算什么?
何暻霖的视线越来越沉,越来越冷。
而且,阮江一看就是被压在下面被糙的那个。
应承怎么会对同号码的人有兴趣。
狂暴如同浪潮般的情绪席卷着何暻霖的同时,他的脑海中闪出一个念头。
合法伴侣的号码是不会错的。他在自己身下时的投入与沉浸,不可能是伪装。何暻霖甚至觉得应承其实有着被动中的主动。
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身体本能地会迎合自己。
现在,这个明明很享受自己的合法伴侣,却对着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类型,露出那样的表情,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遇到自己喜欢的类型,他能上也能下。
何暻霖一时间,连视线都扭曲起来。
何暻霖几乎现在就想冲过去,把应承扭送到屋里,把他曹得服服帖帖,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就在何暻霖因为怒火与嫉妒面目全非的时候,家佣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夜宵已经做好,她请大家到旁边的中餐厅吃夜宵。
应承这时一抬头,才看到何暻霖。
何暻霖一身黑色西服套装,容颜俊美,身材修长,而那双冷淡的视线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
只是,应承现在对何暻霖这种目光已很少会感到不自在与不安,他反而唇角扬起,大步迎了过去:“何先生,你来了。”
在这种地方,一抬眼就看到何暻霖,应承心里升起了由衷的喜悦。
何暻霖即便情绪已膨胀到极端,此时他的语气却相当平淡:“你都来了,我不想来也不行。”
应承听何暻霖这样说,心想,看来自己还是不应该来。
应承有些后悔自己擅自做的决定。
就听何暻霖接着说:“不过,来了也好,你和何家几个不肖子孙都认识认识,把他们的样子都记牢,以后看到我这几个兄弟就绕道走远些。”
何琛几个也正往西餐厅来,此时回头:“大哥,你听二哥在说什么。他让二哥嫂离我们远点。怎么,他是怕我们把二哥嫂怎么了吧。”
何暻霖连眼色都没给何琛一个。
他的目光只要落在应承身上,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分给其他人。
中餐厅有两张桌子,一张是能够坐二十人的红木大圆桌,另一边是同样材质的长方桌。上面已堆放了各种夜宵。
合法伴侣工作了一天,还被拉到这里,现在肯定饿了。
何暻霖强压下自己的情绪,在最边的位置坐下,应承拿不定主意是坐在何暻霖的身边,还是在他正对面坐下时,何琛已一屁股在何暻霖的旁边坐下。阮江则在何琛正对的位置坐了下来。
应承便坐在了阮江旁边,正对着何暻霖的方向。
何暻霖的视线更重了,沉沉地压在毫无所觉的应承身上。
宵夜在应承看来相当健康,各类生鲜与深绿色蔬菜,主食有汤包,有全麦面包。即便是宵夜,摆盘也相当讲究,如同身处高级餐厅。
应承想起那天何暻霖喂给自己吃的金枪鱼。
以后何暻霖只要回来就会给他带各种新鲜的食材,但都没有那天那样强烈而丰富的体会。
这让应承认识到,对食物的感觉,不仅和食材有关,还和当时的环境、处境、心境有关。
这个认识,让应承对厨师这个职业又有了新的体会。
就听何琛在说:“二哥,虽然我们不是同一个妈生的,可你还是我二哥。我还是你三弟是不是。你那里钱那么多,你就不能先借我一个亿,你是投资公司,你就向我投资。这个项目前景可观,我保证一年内连本带息还你。”
一个亿?这些数字大到让应承没有实感。
何暻霖不咸不淡的声音:“我借给你的结果只能是血本无归。”
何琛差点跳起来:“那是你不了解我的项目。大哥你也给我说说。”
何暻霖:“可能我不了解你的项目,但我了解你。好高骛远,心性浮躁。”
何琛气得脸都涨红了,就要跳起来。
阮江忙说:“明天是爸的生日。”
何云霄此时发话:“好好吃饭,什么事吃了饭再说。”
何琛一脸阴沉地坐了回去。
在应承看来,何琛不是个讲道理的人,但他就听阮江的话。阮江不仅长得柔弱,性子也是软软的,但这种似乎刚好就能克制住何琛。
应承再次觉得如果自己拥有这样的外型,可能和何暻霖相处得更加和谐。
应承不自觉目光数次落在阮江身上,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羡慕。
就在这时,忽然一只脚越过桌底的空间,直直地摁在应承的月退间。应承愣了片刻,知道了那只脚的主人,整个人僵立着无法动弹。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芝士
洁白的餐布下面, 一只黑色的皮鞋映入应承的眼底,坐在他正对面的何暻霖,那双锋利的眼睛牢牢地注视着他。
何暻霖肆无忌惮甚至明目张胆, 应承则是从耳朵一直红到脖子。
此时,阮江怕何琛再闹事, 忙着转移话题:“二哥嫂,你们那个酒楼是做川菜的是吧,不如你明天就做两道你拿手川菜。虽然何叔叔喜欢潮汕菜, 我们每年也都学这些菜, 但他也说过每年都是那几个菜,吃烦了。要不你就弄几个川菜,为了避免太辣, 可以把辣度减轻点,就是不知道川菜不辣还是不是那个味。”
应承勉强说:“川菜并不全都是辣的, 也可以根据每个人的口味进行调整。有时候菜单上也有辣度选择。”
阮江:“这样啊, 我还以为川菜都巨辣无比, 那我以后有机会也要到你们那个酒楼去尝尝。二哥嫂,你愿意我去你的酒楼吗?”
应承:“当然是欢……”“迎”还没说出口,他的声音变了。
何暻霖试图也去研究一下阮江到底有什么魅力,但他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兴趣多看他一眼。
自己难道还比不上阮江?
低着头的应承忽然发现, 长短适中的餐布下面, 何暻霖的黑色鞋尖露了出来,而阮江就坐在自己身边, 只要目光往下一移就能看到。应承一急,忙把身体往餐桌前一靠,几乎紧贴在了餐桌上。
比起应承的慌张与紧绷,何暻霖此时正夹起一片鱼片, 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因为得到过应承真诚赞美,阮江对应承显得相当热情。
他看到家佣盛给应承的汤几乎没动:“二哥嫂,这个汤很鲜的,你尝尝。凉了就不好喝了。”
应承闷声嗯了声,端起碗来喝了两口,但他喝得太急,呛了口汤水,他不由咳了两声。
阮江:“二哥嫂,怎么了?”
说着就要给应承抽张纸巾,但何暻霖已先一步将餐巾纸从桌子上递了过来,缓缓开口:“别喝急了。”
应承低头接过何暻霖的纸巾,因为脸太烫,他不敢去看何暻霖。
此时,作为何家的老大何云霄正表达他对何暻霖一肚子的不满与指责。
“暻霖,华投是我们何家的投资公司,也是何家的财政金库,这些钱最好的去处就是用在自家的公司。听说你投资了半导体封装的芯力公司,那个公司已连续三年亏损,你拿这个钱去打水漂,还不如给我和老三的项目来投资。”
何暻霖:“那是我自己的公司投资的,没用何家的一分钱。”
这话一出,何云霄闭上了嘴。难怪自己向何建深告状时,何建深只是阴着脸,不说话。
何云霄:“老二,你有这么多钱?”
收购芯力公司,即便是何家出手,也得有几个月进行现金周转与筹备,而何暻霖说收购就收购了一家公司。
他们都知道何暻霖有自己的投资公司,但底细并不清楚。现在,就是收购这一项,就有人惊异。
何琛:“二哥的公司这么有实力,看来他看不上我们家的产业了。”
何暻霖似笑非笑:“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何家的企业成了你们家的产业了。”
何暻霖:“你们家是何家,还是周家?“
何琛经不起挑拨,差点没有掀桌子。
在这场阴阳怪气,冷嘲热讽,针锋相对的口舌之战中,应承的耳朵只能捕获一些断断续续的句子,或者是词语。他几乎无法分出多余的心思去留意其他的事。
他用筷子戳入一个奶包,里面爆浆般崩溅出浓稠的汤汁,失神的应承一时没注意,一部分溅在了他的唇上。
阮江正想打断三兄弟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此时忙说:“二哥嫂,这个小包子最好吃,里面全是牛奶芝士,又香又甜。就是吃的时候要小心些,因为里面的馅料特别足,轻轻一戳,就会爆浆。”
应承一时间脑子产生了不可描述的联想。
就听何暻霖说:“喜欢吃吗?”
应承舔了舔嘴唇上的芝士。何暻霖的喉咙也跟着上下滚动着。
何暻霖又给应承夹了一个放到了他面前的碗里。
何钥此时眼睛与嘴一起撇起。
你们就装吧。
谁不知道你们是一年的合同婚姻。
做戏还要做全套,这个二哥嫂与何暻霖手指上连个结婚戒指都没有。
现在何暻霖装给谁看啊。
一顿饭吃下来,何家几个兄弟相继离场。何琛站起的时候:“二哥嫂,我的提议你再好好想想,想好了,我们一起研究菜单。”
何琛还想说什么,何暻霖看向他,何琛立即觉得身上一寒,掉头就跑。
不得不说,他就是故意的。
何暻霖已站了起来,应承却涨红着脸没动。就在这时,一件宽大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
何暻霖虽然没有应承精实,但比应承足足高出一个头,衣服披在应承身上足够长,一直遮盖住腹部。
何暻霖外套相当亲肤,紧贴着应承露出来的胳膊,比自己身上体恤还要柔和。上面还有着一股淡而沉郁的香气。那是何暻霖日常用的香水的味道。但这个味道更让应承过电似的头皮发麻。
家佣带着他们,边走边说,应先生的房间是一楼的客房,何暻霖二楼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应承不由想,为什么会给两人安排两个不同的房间。
不过,在何暻霖那里,他和何暻霖也是分房而睡。即便两人交流得再和谐再深入,何暻霖也会回到自己的房间。
应承倒没什么意见,可能有一部分原因是何暻霖工作上或是其他的原因。
因为要去酒楼,应承每天起得早,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大部分都会看到何暻霖并没有在自己卧室,而是在对面的书房。
这让应承不由心想,何暻霖的失眠怎么会这么严重。
一进去,锁咔的一声响,何暻霖已反手把房门锁上。
何暻霖目光紧盯着应承,沉沉的,压迫感十足:“我不过是晚回来几个小时,你在这里过得还挺愉快。”
何暻霖:“老三说做菜是怎么回事。“
应承:“他知道我在酒楼工作,说我是专业,想把生日宴的菜全都交给我做。”
何暻霖对何琛的无名之火上窜:“你怎么说的。”
何琛像很多数有权有势的人一样,擅长用自己的地位与背景去拿捏其他人。而合法伴侣刚好又有随手帮人的习惯。
应承:“我说要和你商量商量。”
何暻霖嚯了声。
应承:“何先生对我说过,不是紧要情况或必要时刻,不要随便答应别人。轻易答应别人,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而且,每年生日宴会大家都要两道菜,这应该是这里的规矩,被我破坏了也不好。”
何暻霖不由心里想,比起几个月前,眼前的合法伴侣成长得越来越快。
合法伴侣,哪儿哪儿都太符合自己的心意。
何暻霖嘴角动了动,捏住应承的下巴。他的唇里轻微露出了几粒洁白整齐的牙。
而被迫抵靠在门上的应承,也一动不动。
何暻霖的神经顿时有被燃烧起来的感觉。
何暻霖想,只要能把应承圈固在自己身边,自己可以什么都不需要。
只是自己不太符合他心意的样子。或者说,除自己之外,他还有别的让他中意的类型。
以后自己得更加把他看牢,不让他的视线停留在除自己之外的其他人身上。
何暻霖压住自己焦灼的神经:“你觉得老二的男朋友怎么样?”
何暻霖甚至不知道阮江叫什么。
应承也没多想何暻霖怎么会忽然提到阮江,如实说:“他挺好的。”
何暻霖心想,合法伴侣在任何方面,都是这么直接。床上还是为人处事。
何暻霖:“很好是什么意思?”
应承并没有深想地说:“他对人很好,长得也好看。”
应承抿了抿唇,补充道:“身材也好。”
由于一周前的发作,也因为和应承这段时间的水乳交融,何暻霖目前处于一种罕见的平稳期。但目睹了应承看向阮江的视线,他的平稳就出现了崩裂。
现在应承完全没有意识到何暻霖的状态,做出这样直言不讳的回答,让本来就阴沉的何暻霖,此时像处在黑暗的业火中。
何暻霖:“那我呢?你觉得我怎么样。”
应承不觉呆了呆,何暻霖当然好,只是不能像说阮江那样简单,这些词并不能说出他对何暻霖的感受。
应承的迟疑无疑让何暻霖更加煎熬,他继续逼问:“符合你对X幻想对象的想象吗?”
屋里只亮着几盏微弱的感应灯,迟钝耿直的应承在这种直白的问题下,本来就绯红的脸现在像是滴了血一样。
何暻霖:“你没和我结婚时,肯定有那方面的幻想对象,你想象中那人长什么样?”
这话一问出来,何暻霖自已都觉得扭曲病态,但他还是盯着应承。
那个想象中的人,是像自己一样比他高,比他强,还是像阮江一样,弱不禁风,一吹就倒。
从尹承的回答可以得出他的偏好。
幻想对象?
如果在几个月前,应承的想象对象从来都没有过具体实质的人。围绕在他周围的都是一些对他有错误认识,想追求他的零号选手,即便身边也有一些五大三粗的一号选手,但也激不起应承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