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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摸与亲吻的间隙,应承说:“这两天我不去店里,在家里陪你。”

何暻霖每次纠缠应承,都不过是想让他在自己身边多呆一会儿,如果可能,片刻都不要分开。

听应承这样说,何暻霖的气息果然顿了顿才徐徐吐出,他迷离的视线里有着明显的喜悦:“我夫人为了陪我,连店都不要了。”

应承:“你是最重要的。”

应承用最简单的话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何暻霖心想,你是比我的命还重要的。

何暻霖:“明天,我要去公司。”

墨振声要带走应承,除非踩着自己的尸体过去。

对上应承担忧的目光,何暻霖:“如果我晕倒在地,只要你亲我,我就一定会醒过来的。”

喘气明显加重的何暻霖,眼里含着日常才有的笑意。

应承不觉唇角翘起,下一刻,重重地咬在了何暻霖的喉结上。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各种姿态

熵启资本。

郑书里与江保山少有的一脸凝重。何暻霖向他们说了巨柏插手时科的事。对于原因, 何暻霖并没有说,由着郑书里与江保山各种猜测。

只是,这场收购到了现阶段, 再这样下去,可能没有任何一方是赢家。

现在, 因为晶微的重组,何暻霖手里持有时科25%的股份。

面对这种混战的状况,郑书里:“现在巨柏卷进来了, 我们要怎么办?如果我们再继续增持下去, 这个价格太高暂且不说,现在市场上的流动筹码也不多了。”

现在时科的股价翻了两倍都不止。

昨天消耗的情绪过大,何暻霖显得有些懒倦, 他整个人都软坐在沙发椅上:“要拿到低价筹码,也不是没有办法。”

郑书里与江保山齐齐看去。

何暻霖:“今天是周五, 你让时科在收盘后发布一则公告, 公告内容是时科最大股东因为资金问题, 正在接受证监会调查。”

郑书里这人七窍玲玲,一点就透,此时眼睛一亮:“我们再将这个消息扩散给一些财经主播。这样经过两天周末发酵,所有人都会知道时科的大股东资金出现问题, 这样, 周一一开盘就会出现恐慌性抛盘,这个时候, 我们再逢低买入。”

何暻霖:“一天能增持到5%吗?”

5%是一次购买的最高限度,接下来是公告时间。如果再收购5%的股份,加上晶微10%,共同持有40%的股份, 就能实现对时科的完全控制。

郑书里:“一天5%?”

郑书里想了想:“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这要好好地操作。如果股票大跌,不排除巨柏会一起抢筹。我们除了在二级市场通过集合竞价购入,还要和其他一些小投资人通过协议转让购买一部分。”

何暻霖点头。

郑书里还是有些兴奋与感慨:“没想到,我们在这边能和巨柏对上。在海外我们都没有遇到,却在国内遇上。就是不知道巨柏为什么这样。”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拿更多筹码。他以为用这些筹码就能交换些什么。

何暻霖:“你再去调查一件事。”

郑书里:“什么事?”

何暻霖:“墨振声的家庭情况特别是他出国前后这段时间。”

郑书里不由抓抓头:“你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墨振声找到亲生儿子不是第一时间去见面,而是先从自己下手,这并不正常。

通晓心理的何暻霖有理由觉得墨振声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自信。

何暻霖那双冷淡懒怠的眼睛一时间显得相当明利。

墨振声要带走应承,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誓死捍卫。

景食堂,应承少有的心不在焉。他等的两个人在中午居然都没有过来。何暻霖与喻博凡。

他等何暻霖,是出于对一大早到公司的何暻霖的不放心,何暻霖昨天那个状态,应承是真心担心他会真的晕倒在地。

而应承之所以还留在景食堂,是因为应承还要等喻博凡。他想知道昨天巨柏老总和何暻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平时,一到中午喻博凡就会准时出现。

而现在,已近两点。

应承看到厨房里还留着的喻博凡的名片,他在给喻博凡打电话与立即去看何暻霖之间,选择了后者。

应承将厨房交给彭宇辉,上楼冲了个澡,将自己一身油烟气冲掉,换了件干净的衬衣,又拿了外套,下了楼。

应承还没走几步,迎面就见喻博凡出现在店内。他是这里少有的穿正装的客人,但和何暻霖却风格迥异。

喻博凡一看应承,神情也不由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应承穿景食堂统一制服以外的衣服。

喻博凡不由问:“应先生,您这是要出去吗?”

应承摇头。既然喻博凡过来了,他决定先问问情况。

喻博凡:“我看你换了衣服,还以为你有事要出门。 ”

应承:“本来是要出去的,但我有些事想问你。”

喻博凡有些意外,但似乎也有意料之中。

喻博凡点头。

应承带着喻博凡坐到一个安静的能说话的位置。

喻博凡双手十分规矩地放在桌上,他的视线也是对着应承看两眼,然后移向眼前的杯子。

应承:“喻先生,昨天你们巨柏的老总墨先生找我家先生,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喻博凡心想,果然像墨先生说的那样,何暻霖没有对应承说起这事。

喻博凡摇头:“我并不清楚……不过,墨先生以后会自己告诉你。”

这话让应承有些意外。

巨柏的墨振声不仅见了何暻霖,他还要见自己。

应承:“墨先生为什么会见我?”

喻博凡看了看眼前的杯子,又去看应承,内心的挣扎让他有些犹豫。

墨振声打算晚点时间再见应承。

但喻博凡这段时间天天见应承,他实在忍耐不住了。他也有些事想急于知道。

想到墨振声只是说晚点见应承,并没说不让他知道此事,喻博凡开口:“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吗。”

应承:“当然记得。”

喻博凡:“我是说五岁以前。你五岁走丢,在福利院里呆了三年,然后被现在的养母赵玉如领养。我是说你走丢前的事。”

应承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喻博凡:“那是因为我们一直在找你。墨先生,是您的亲生父亲。他找了你很长时间,只是最近才确定下来。”

应承怔怔地看着喻博凡。

因为过于意外与突然,喜悦反而延迟到后面,应承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何暻霖昨天那个样子,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何暻霖发作最厉害的那次,也是因为自己的身世。

应承一时间念头就有些纷乱。意外与震惊,甚至开始怀疑。

喻博凡从包里抽出那页鉴定报告,双手递向应承:“抱歉,我拿了您用过的一副筷子去做了鉴定。”

应承接了过来,目光落在最后一行字上。

对着这个鉴定结果,应承心想,自己真的是墨振声的儿子?

但他完全记不得这些事,更别说墨振声这个人。

看着应承脸上的表情,喻博凡:“你也不记得我了吗?”

应承的视线这才抬起,落在喻博凡的脸上。

在应承看到福利院的记录,心里默念CHENGCHENG的发音时,有些片断确实如同影像一样闪现过,好象似乎有这么一个小孩,但具体的长相名字,他就没有任何印象了。

应承问:“我们以前也认识?”

喻博凡心里的失望,如同潮水般涌出。他以为应承会想起什么。

他也忘了很多,但有些经历对他而言过于深刻,总是在脑海里闪现。

当时的他因为被绑吓得一直在在哭。抓他们的那些人,也吵个不停。带他们的地方,也换来换去。

最后一次,他们又被带到一个地方,他们依然在吵个不停。有个声音最大的说,怎么一下子把两个都弄来了,我们只要那个姓程的。如果再不还钱,就把这个程程卖给人贩子抵债。

和他一起的,就是眼前的应承。两人在同一个幼儿园,一起上学下课,形影不离。

当时的他因为太害怕,哭个不停。

五岁的应承就说:你别害怕,我有一个办法。我们两个可以相互换名字。我说我叫程程,然后你就趁这些坏人不注意,偷偷跑掉。这些坏人知道他们抓错了人,也会放了我的。

他知道不能这样,但因为害怕,还是让他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

喻博凡:“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因为我亲生父亲的事,被人绑架,把你也连累进来。你为了护着我和我换了名字。直到三个月前,我亲生父亲因为你们给的线索,找到了我的养父母。他还告诉我,你可能是墨先生的孩子,然后,我和墨先生一起回了国。 ”

应承放下手里的亲子鉴定。

这突如其来的走向,让应承思绪也有些混乱,让他一时半会儿都无法开口。

应承想到了什么:“墨先生怎么不来见我。”

喻博凡:“墨先生还有些事要处理。等晚点他处理好一切,就会来见你了。”

应承点头。

他也需要时间来消化处理这个事情。

喻博凡看着应承,现在是墨振声交给他的任务:“墨先生的业务都在海外。他让我告诉你,如果你喜欢餐饮,可以将景食堂开到那边。有巨柏的支持,你在哪里开店都没问题。 ”

应承摇头。

喻博凡:“你有什么担心的吗。”

应承:“我没有打算在海外开餐店。”

喻博凡:“为什么?”

应承不禁看了喻博凡一眼,他觉得这个问题都很多余:“我生活在这边,我先生在这边,景食堂当然也要在这里。”

应承不愿意过去,并不让人意外,只是这个答案里面有何暻霖,喻博凡一时想不通。

在他的公文包里,就有一份两人的婚姻合协议。

但同时,他有脑海里也浮现出那天应承捏着何暻霖下巴的样子。

喻博凡:“您和何先生不是有个一个婚约的合同吗?”

应承相当惊讶地看向喻博凡。

喻博凡:“我们是听何家那边说的。”

应承:“那个协议不作数。”

应承并没有注意过,协议虽然规定了他一年的一些行为,但并没有一年后就离婚这一条。一年离婚不过是他们理所当然的想象。

但应承知道,这个协议早已没任何意义。

如果不是喻博凡提出,应承都想不出还有这个东西存在。

喻博凡喃喃地问:“不作数?”

在他的理念里,协议就是协议,哪有不作数的。

应承站了起来。他其实脑子也有些乱乱的。一时间这些信息太多,他的心跳也有些加快。

但有件事是明确的,何暻霖昨天那种状态的原因。

熵启资本就在何氏投资的对面写字楼。十五分钟后,应承已步行到了熵启投资的楼下。

何暻霖的公司已挂牌一个多月,应承还是第一次到这里。

而何暻霖每天都会到景食堂。这样一想,应承心里不由有些歉意。

来之前,应承并没有告诉何暻霖说。进这个写字楼依然需要里面的员工刷卡,应承正要给何暻霖打电话的时候,没想到正遇到从时科那边回来的郑书里。

郑书里一看应承,一脸笑:“嫂子。你过来了。这是你第一次到熵启吧。”

应承跟着郑书里进了电梯。

郑书里:“暻霖的办公室在顶层,我带你上去。晚上我还打算到你那里吃饭呢。这个食堂的味太淡了。“

应承不由问:“你喜欢重口些的?”

郑书里:“是啊。”

应承有些不好意思。郑书里和何暻霖一起到景食堂不知多少趟,他都安排了相当清淡的。

应承:“以后你过去的时候,我给你排些地道的川菜。”

郑书里笑着说:“你让我自己点菜就可以了。“

应承一时更不好意思。

郑书里将应承带到何暻霖的办公室门前,贴心地说:“嫂子,你进去,我就不进去了。”

应承点头。

应承推开那扇实木大门。

何暻霖的办公空间不管在哪里,都是这样阔大而静阒无声的样子。连落入的光线都显得安静异常。而景食堂无时无刻不是人声嘈杂,来往不绝。

这里依然布置舒适,如同家居环境,除了宽大的工作台,就是松软而随意摆放的多组沙发。

何暻霖半躺半靠在一个单人沙发上,他肢体软懒,一只手从沙发上垂落下来,头微微偏侧,闭着双眼。

昨晚何暻霖睡眠时间,大概不到两小时,加上情绪消耗过大,让他现在陷入沉睡。

应承也不叫醒何暻霖,只在他对侧坐了下来。

应承心想,何暻霖昨天那样,就是因为他知道了墨振声是自己亲人的事。

在遇到何暻霖之前,应承会很难以想象,甚至无法理解,有人会因为这种事而情绪失控。

但现在,这事发生在何暻霖身上,便并不再难理解。

就象在遇到何暻霖之前,应承想不出两人之间能产生如此深厚的联系,会有如此强烈的渴求。

某种意义,何暻霖开启了应承的情感认知。

何暻霖包裹的是他偏好的黑色西服,贴合着身体的线条。连领带也是黑色,这让他的肤色更显白皙。如果这种白皙里泛起不正常的红色,也更加明显。

应承心想,何暻霖这么优秀,还能这么俊美。

这是应承第一眼看到何暻霖时,心里不由升起的想头。

现在,应承浮出心头的依然是这个念头。

只是,现在的应承知道何暻霖所有的样子。

全身发抖的样子,无力到无法走路的样子,跌倒在地上无法站起来的样子,全身淋湿的样子……昨晚失禁的样子。

一时间,应承情绪翻涌。

上升的情绪,让应承不由握起何暻霖那只垂落的手,同时,何暻霖睁开眼睛。

应承有些后悔,应该让何暻霖好好睡会儿:“把你吵醒了。”

何暻霖眼睛有着笑意,更有着潮湿的水气:“等你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会亲我。”

以及,现在这个样子。

面对自己时随时发作的生理亢奋,高烫的体温,让自己脸红的调笑话语……

应承:“你什么时候醒的?”

何暻霖坐了起来:“你一进来。”

应承心想,何暻霖的睡眠还是这样浅。明明他已放轻了脚步。

何暻霖:“我夫人是不放心我,所以特意过来看我有没有晕倒在地吗?”

应承看着何暻霖,不由唇角翘起:“算是。”

何暻霖低笑:“什么叫算是。”

应承:“我遇到了喻博凡,他说了我的事。”

何暻霖的身体顿时僵住。

应承这么快知道了这件事。他本以为,墨振声先找上自己,不会这么快就告诉应承。

应承依然是这样,毫无征兆,脱口而出,让他措手不及。

应承:“还给我看了亲子鉴定。我没想到真的这么快就找到自己的家人。”

何暻霖想说,我也想不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应承:“你昨天那样,就是因为这事吗?”

何暻霖的发作原因总是和自己有关。这次也是这样。

应承:“你别瞎想。我找到家人,什么也不会改变。”

他知道何暻霖的需求和日常的并不一样。

他需要没有丝毫空隙的如同套嵌般的交叠,一直落在他身上不被分走的视线,以及只能让他占满的整个身心。

应承:“我们也不会分开。”

何暻霖看着应承,墨振声那天的话再次浮出何暻霖的脑海。

墨振声提出了要他和应承离婚。

何暻霖的回答是:不会答应的,也不可能答应。

墨振声当时问道:你不同意,是觉得筹码不够?毕竟你们只有一年婚约。

何暻霖用裂开的声音对墨振声说:合同上从来没有一年婚约的限制。一年后,我不会和应承离婚。

墨振声就当时就笑了:有没有这个条款有什么关系。我就是要带他走。

何暻霖这一刻知道,不管协议是什么样的,墨振声都不想让应承和自己在一起。

应承的家人,如他害怕的那样,不喜欢自己。

墨振声没有任何理由,只是要将应承从自己身边带走。

何暻霖站了起来,他并没有在应承身边坐下,而是蹲了下去,跪在应承脚边,抱住应承的双腿,将脸贴在他的膝上。

应承的手不由握起。这也是何暻霖另一副样子,跪在自己面前,向他索取什么。

这次,不知道何暻霖想向自己讨要什么。

应承听到何暻霖低哑的声音:“我也不会让任何人将我们分开的。”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癫狂病态

周一, 熵启资本。

在时科最大股东资金违规,受到证监会调查消息面的持续发酵下,本就处于高位震荡的时科, 集中竞价时段,股价一路走低, 最低跌幅至15%,到达何暻霖的心里价位。

开盘后,经过10分钟的小幅反弹后, 再次下探, 一时间恐慌性抛盘大量涌出,半个小时内又跌至12%,整个上午处于强震荡中。但因为两方势力的暗中扫货, 下了下午,开始走高, 到了收盘时, 股价已涨到8%, 震幅高达到23%。

一天下来,郑书里与熵启整个交易部豆大大地松了口气,他们拿到的筹码都在预算之内,加上大宗交易, 一天的时间购入5%的股份, 加上微晶10%,实现了对时科的实际控制。

长达四个月的收购与反收购, 最终以何暻霖的胜利告终。

郑书里对接下来何建深要用什么来换这些时科的控制权,十分感兴趣。同时,也因为和巨柏进行了一场直接交锋而兴奋。

但何暻霖现在的心思并不在这个上面。

即便他拿下了时科,墨振声是应承的亲生父亲这个事实并没有改变。

第二天下午两点, 喻博凡出现在景食堂。

这几天,喻博凡倒是过来,但他并没有多提此事,只像是过来吃顿午饭,吃顿晚饭,只是他带来的那份鉴定,在应承心里不可能不引起些涟漪。

经过五天的时间,应承已消化了这个事实。

时隔十九年,能找到自己的亲人,应承慢慢地体味到些高兴,也有紧张。紧张的原因是因为陌生感。

那边没有急着见应承,应承反而应此而放松。

而何暻霖这几天都相当忙,到景食堂都在九点以后。应承过去看了他几次,似乎何暻霖已渐渐地接受自己找到家人这个事情。

现在,喻博凡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只是安静地在一个角落里,点餐吃饭。

喻博凡而是走到应承前,像平时那样向他微微鞠一躬:“应先生,可能有些突然,您父亲墨先生想现在见您。”

中午两点到下午五点之间,是应承一天中相当轻闲的时间段。墨振林在这个时段提出这个要求。

应承本以为会提前一到两天,给他准备些时间。

但似乎确实也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而且在这个时间段见面,连何暻霖都不用惊扰到。

喻博凡:“很近,四十分钟就到了。他已经在等着您了。”

应承的心也一直半悬着。此时,也想尽早解决这桩事。

应承点头:“我换件衣服。”

喻博凡本以为会多等些时间,但并没有几分钟,应承就从楼上下来。

喻博凡的车就停在门口。喻博凡为应承拉开后座车门,应承坐了进去,喻博凡本应坐在副驾座上,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也坐进了后排:“抱歉,时间有些仓促。”

应承摇头。他并不在意这些。

喻博凡:“……我能叫你珩珩吗,小时候我就是这样叫你的。”

珩珩……这个名字对应承而言,过于陌生,而且不习惯。

而且,如果何暻霖听到喻博凡这样叫自己,大概不知道要把自己纠缠成什么样了。

应承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喻博凡:“抱歉,应先生,我忘记你什么都不记的。”

应承笑了笑:“你叫我应承吧。”

喻博凡沉默了会儿:“应先生。”

如果不是珩珩,应承这个称乎对他没有丝毫意义。

果然,并没有多长时间,车子就驶进一个全部都只有两层建筑的区域。每栋建筑相隔很远,四周都是整齐的草坪。

车子直接从草坪中间驶了进去,在房前停了下来。

应承不等喻博凡给自己开车,便和他一起下了车。

在草坪上,早已站着一个衣着休闲的中年男性。

他的目光落在应承身上。这几个月期间,他远远地看过应承几次,但这么近看他也还是第一次。

应承比他想象的气质还要沉稳,长相也更出众。

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初中没有毕业,从十四岁起肩负起养母一家的生活,非但没有将他拖垮,反而将没有任何血缘的弟弟送进了大学。

而自己也开了一家餐馆。

墨振声心想,有这个毅力与踏实劲,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墨振声心里后悔而且遗憾,没有早点找到应承。

不过,他身边还有个喻博凡,从他的态度赖看,喻博凡对自己这个儿子有些不一样的心思。

而何暻霖,他不同意与应承离婚,甚至在时科上不惜任何代价地和他抢筹码。

墨振声觉得,何暻霖这样做,可能有很多原因。

或者想从这里获得更多筹码,也或者是对应承有了些感情,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带走应承。

喻博凡对应承说:“这是您的亲生父亲,墨振声墨先生。”

应承也在看墨振声。墨振声五十多岁,但看起来要年轻很多,应承想不出什么词形容长相,大概就是帅大叔那一类型。

墨振声有些感慨:“珩珩。”

说着一把抓住应承的手:“我找了你二十年,终于找到了。”

墨振声的手掌干燥温热,应承不由笑了笑。心头第一次涌现出自己确实找到亲人的实质感受。

墨振声拉着应承的手往里面引,一边说:“我一听到你的消息,就立即回国了……时间太仓促,连个合适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就先在这里将就一段时间。不过,我也在这边也呆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就坐这儿吧。这里可能还没有你的景食堂舒服……”

虽然墨振声这样说,但真皮高档沙发,安静阔大的空间,落地玻璃外的草坪,触目所及,不可能不舒服。

墨振声轻松的语气,也让应承的紧张感无形中消失了。

两人落坐的棕色沙发旁,有一张同色系的桌子,上面摆放着几摞厚厚的资料,想来是墨振声的办公用品。

喻博凡从资料最上方拿出一件,递给应承。

墨振声说:“我听博凡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看看这个。”

喻博凡递给应承是本相册。相册只有几页,里面的照片也不多。是几张婴儿的照片。

在应承看的时候,站立在一旁的喻博凡也不禁跟着看这些照片。

墨振声:“照片只有几张。因为……你小时候并不是跟着我。”

应承不由把头从相册上抬起。

墨振声:“在你一岁的时候,我和你妈因为一些小事,一时冲动离了婚,因为我常年在海外,无法给你更好的照顾,法院把你判给了你妈。”

这倒是意想不到。

应承心想,自己对墨振声没有一点印象,原来是这个原因。

墨振声:“当时我也在海外打拼,对你照顾的少,后来听到你丢了,我又难过又愧疚,立即从国外回来……后面的事,你应该也听博凡说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坚信能找到你。珩珩,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履行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你会怪我吗?”

应承摇头。

他并不是一个习惯于将自己的苦难责怪到他人头上的人。

而“责怪”也是一种强情绪。除了对何暻霖,应承的情绪一般平和而稳定。

墨振声:“我也通知了你的母亲,她现在有了自己的家庭,生活的很平静。我就没让她过来。”

应承点头。

墨振声温声说:“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我请了一个川菜厨子过来 ,给我们做些饭菜。我知道这行你是专业,一会儿你可以比较一下我请的厨师,看看和你的景食堂哪个更专业。”

应承有些犹豫。

墨振声:“我在这里呆不了多长时间,我的业务都在海外,再有一周,我就要过去了。 ”

应承点头,同意了这个安排。

这段时间,何暻霖都是晚上9点以后才到景食堂。

墨振声只在这里呆一周的话,他确实要陪陪他。

等墨振声离开后,何暻霖也就不会瞎想,也不会有那些不安了。

想到何暻霖,应承唇角不由翘起。

墨振声:“我听博凡说,你不想去那边发展,我也不勉强,你毕竟一直生活在这里。”

墨振声也是掌握人心的高手,现在,他并没有提出让应承和他一起到海外去,更没有提出让他与何暻霖离婚,而是讲起了以前的事情,以及因为他常年海外,他对应承的亏欠。

并且这份亏欠一直持续到现在。

六点,何暻霖来到景食堂。

一进去,一个服务生先一步就看到他:“何先生,您今天这么早过来了。店长现在不在,由我带你到包厢去可以吗?”

现在正是景食堂最忙碌,客流量最大的时间,尽职尽责的应承却不在这里,何暻霖想到什么:“他去哪儿了?”

服务生:“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给你问问。厨师长肯定知道。”

何暻霖:“我自己去问。”

何暻霖的心跳莫名快了起来,大步来到厨房。

厨房里各种辛香料与热油交混的气味,刺鼻、辛辣,何暻霖对味道特别敏感,但现在像是没闻到一样。

在升腾的灶火中,彭宇辉看到了何暻霖:“小何,你怎么过来了,快出去。这里太呛人了。”

连彭宇辉都觉得何暻霖太不适合呆在这里。

何暻霖一开口,发现嗓子有些发疼:“应承去哪儿了?”

彭宇辉:“他没对你说吗?他有点事出去了,不过,他说了9点以前会回来。”

何暻霖:“他说去哪儿了吗?”

彭宇辉:“这倒没听说,不过,我看他和那位喻先生一起走的。喻先生找小承好象有什么事……”

何暻霖接下来的话没有再听,转身出了厨房,后面的服务生跟着追问:“何先生,你这就走了,不在这里吃晚饭吗?”

何暻霖丝毫没有听到这些话。

一出门店,晚上的凉风吹了过来,何暻霖掏出手机,拨通应承的号码。

此时,喻振声在和应承一些自己海外的业务,喻博声知道应承在这方面是外行,便说得相当简单,喻博凡在一旁补充。

喻博凡:“巨柏目前管理着近8万亿的海外资产,我们投资的公司涉及很多方向,不仅有科技公司,还有其他的方面,医药,也有餐饮。”

应承心想,这和何暻霖的公司是同一个类型。都是投资的。

就在这时,应承的手机震动,上面显示何暻霖的名字。

何暻霖这个时间给自己打电话,只有可能他现在去了景食堂。

想到何暻霖知道自己和喻博凡一起离开,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应承居然心里一紧。应承有些后悔,应该提前让何暻霖知道。

墨振声:“是暻霖的电话,你接吧。”

应承滑通了手机,还没等何暻霖开口,应承已先开口:“你在景食堂吗?”

那边何暻霖只是含糊地嗯了声。

应承心想,果然。

应承不再犹豫:“你在那里等我,我现在回去,大概半个小时后就到。”

墨振声不可觉察地惊讶。

应承明明答应了在这里吃饭,现在,何暻霖不过一个电话,他商量也不商量,就说要立即回去。

墨振声惊讶之余,心里的不快与恼火也在升腾,不过些都指向了何暻霖。

应承心里对墨振声也感到抱歉,但他想到何暻霖那种失控的状态,心脏被像被紧紧握住一样。

他在这里已呆了一个下午,而且,在这一周墨振声离开前,应承还会找时间过来看看他。

但何暻霖依然问道:“你现在那儿?”

应承莫名觉得何暻霖现在站在店外,一月末尾的天气,晚上的气温已到十度以下,有着相当的凉意。

店外的何暻霖是脸色惨白的样子。

应承心想何暻霖肯定自己在哪儿:“我在我爸这里。他过几天就走了,想见见我,我一会儿就回去。”

何暻霖:“你把地址发过来,我过去。”

应承一时很犹豫。在应承的想法里,墨振声一周就要离开,何暻霖并不需要和他见面。

此时,墨振林:“珩珩,你让暻霖过来,刚好一起吃饭。”

何暻霖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声说:“我没事。”

应承心里叹了口气:“我把地址发给你。”

放下手机,应承就心不在焉起来。

墨振声:“怎么,你看起来好像不想让他过来的样子。看来我儿子对他似乎不满意啊。”

应承唇角不由翘起。

他对何暻霖有着丰富的感受,但从来没有“不满意”这个选项。

墨振声的眼睛不放过应承的微小表情。

四十分钟后,何暻霖抵达这所洋房时,天已彻底黑了下来。但整个房间灯光明亮,何暻霖还没有进去,已透过落地玻璃,看到里面应承与墨振林相对而坐的样子。

熟知应承的何暻霖,从他的肢体语言中,已看出应承现在相当放松。

他和墨振声相处才不过几个小时。

等在外面的是喻博凡,将何暻霖往里面领。喻博凡觉得身边的何暻霖看起来像是个鬼魂。

包裹着身躯的西服黑得浓稠,脸颊也是鬼魅般的惨白,连他身上散发的气息似乎都是冰的。

何暻霖像是才从水里打捞上来。

喻博凡心想,虽然何暻霖出类拔萃,外形俊美,但应承应该不会喜欢一个没有温度的人。

在应承看到何暻霖时,墨振声也看到了何暻霖。

这两天隔着交易系统交锋的两人,现在在线下再次遇到一起。

墨振声心里呵笑一声,他就是在等何暻霖。

明明何暻霖可以从自己这里拿到筹码和应承离婚,他偏偏要走这些弯路。

何暻霖确实难以搞定。

对那个消息的运用,让他低价拿到了想要的筹码。

只是,他手里并不是只有时科这张牌。

旁边桌上放着几摞厚厚的资料,这些都是为何暻霖准备的。

现在,他要当着应承的面,将何暻霖整张俊美的人皮,彻彻底底剥离下来。

应承站了起来,向何暻霖走过去。如果不是墨振声在场,他就要去握住何暻霖的手。

应承:“……墨……”

应承顿了顿,虽然十分生疏也不习惯,应承改了口,他低声对何暻霖说:“我爸一周后就要走。”

应承这样说,是先让何暻霖安心下来。

虽然他找到了亲人,但一切都不会改变。

但他不知道,就是“我爸”这两个字,就足以刺激到何暻霖。

何暻霖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但神情还算平静。

墨振声眯着眼看何暻霖,却对应承说:“珩珩,你和暻霖结婚多久了?”

应承这个倒是记得清楚:“八个月不到。”

墨振声:“八个月,时间不长。”

应承心想,比起以后两人在一起的日子,的确不长,而且很短。

但他和何暻霖却经历了很多的事情。

何暻霖看着墨振声,此时开口:“墨先生,我夫人在一岁的时候父母双方离异,他当时判给了生母。墨先生,你每年除了给必要的生活费,四年的时间从没回国看过他一次。我和应承结婚虽然不长,但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但比你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要长得多。”

这就是何暻霖打探出来的消息。应承原本就不属于墨振声。

墨振声看着何暻霖。心想,果然两人想到一起了。

不仅自己要起底他,他也起底了自己。

只是,自己一开始预判了这些。

墨振声没有回答,却看向应承,一脸愧疚。

应承轻声说:“这些我都知道了。”

何暻霖心里沉了沉,应承并不是在意这些事的人。

墨振声:“我年轻的时候只顾自己在外打拼,没有时间兼顾家庭。因为这份愧疚,我找了珩珩近二十年。以后,我也会想办法补偿。倒是你们”

墨振声显得轻描淡写,像是随口一问:“珩珩,你和何先生结婚八个月了,你了解他吗?”

应承确信地点头。

墨振声倒是有些意外:“那知道这位你先生的童年吗?他经历过干什么,为什么出国,又为什么回国,还有,他有什么病?”

应承心想,自己的确并不知道这些,何暻霖从来没有向他提过。

但他不知道这些,并不代表自己就不了解何暻霖。

应承并没有回答“不知道”,而是说:“我晚点会问他。”

墨振声:“那就是不知道。”

墨振声眯起眼睛:“可是你问他,他会告诉你他十二岁的时候,将他继母从楼上推了下来,差点让她流产。”

墨振声的目光从应承,转向何暻霖:“因为这事,你被何建深关了起来。你为了出逃,又将玻璃杯打碎,把家佣刺伤,送到了医院。你爸气得把你抽到几天都不能上学。当时的请假条是怎么写来着……”

墨振声看向喻博凡:“骑马摔伤,是不是?”

喻博凡点头。

应承的心跳,这一刻像是停顿下来。

同时,被扎进了什么尖利的东西。

像是为了印证这一切,喻博凡将桌上的一份资料拿了下来,并且抽了出来,放在应承面前。

喻博凡:“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这里面有周夫人的产检病历,还是家佣的问诊记录……”

墨振声看着何暻霖,那双惯于施压的眼睛里,此刻,流露出真实的态度。

不喜、嫌弃,以及复杂的忌惮,想要摧毁的冲动。

墨振声低沉而缓慢地说:“癫狂、病态、一身戾气,不可控,不正常……他天天在吃药,你不会不知道。可他什么病,你清楚吗?”

何暻霖心想,难怪墨振声让自己过来,他是做足了一切准备,在这里等着自己。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那又怎样我爱他……

应承并没有去去接喻博凡递过来的资料, 喻博凡便拿着给他看。只是,应承略过周春梅与家佣的记录,视线落在那张请假条上。

“因马术练习, 不慎跌落,导致身体各处受伤……”

各处受伤……所以, 何暻霖是被抽到遍体鳞伤的地步吗。

应承的喉咙被堵住。

墨振声的声音依然缓慢而持续地传来:“父母离异时本来把他判给了生母方,但他乖张,不服管教, 不过一年, 又被生母嫌弃送回了何家。”

一旁的喻博凡,对应承翻动着这些资料。

这里并不是何暻霖的全部经历,却是他最不堪的一部分。

墨振声:“他这次回国, 也并不是因为他收敛了心性,他表面打理何氏投资, 实际做着对亲生父亲背后捅刀的事。因为他, 何建深被迫卖了旗下子公司, 因为他的设计,资金断裂到无力还贷………”

墨振声再次对何暻霖作出判词:“薄情寡义……睚眦必报……”

墨振声说到这里,呵笑了声:“不过,这些行为, 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一直都有病, 这些过激的行为可能是本性,也可能是他的病情所驱使。”

应承看到另一张请假条。上面写着, 何暻霖因突发感冒,不能参加接下来两天的中考。

应承再次觉得胸膛里的呼吸不够。

应承不由心想,他要知道何暻霖所有的事。

墨振声的目光落在何暻霖身上。

和他在投资领域表现出来的天才与敏锐相反,他不健全的精神上, 脆弱,甚至不堪一击。

此时,他只是紧紧地盯着应承,毫无反击之力。

墨振声:“毕竟,对于一名有着严重精神疾病的人,不能太苛求什么。就像在国外留学时,他也一样的不可控,把同班同学掐到昏迷,被紧急送往医院。这事,他当然也不会对你提及……何先生在海外的生活也很精彩。无论是投资领域,还是个人生活。”

何暻霖看着应承,想要辩解,那是因为那人总是在上学路上拦住自己,摸自己的脸……

但只要一开口,他就无法掩饰自己的哆嗦。

应承的目光落在一个最厚的卷宗上。上面写着何暻霖的名字与病历的字样。

喻博凡将这些卷宗摆到应承的眼前。

墨振声心想,应承更在意的是这些病情。

这些都是他让人黑进陈树林的电脑才找到的资料。

陈树林一直都是何暻霖的主治医生,对他的症状记录详尽,按着时间如同档案一样排列着。

墨振声:“从十四岁起,他就在看心理医生,一直到现在。最严重的时候……他两个月没有出门,甚至连生活都不能自理。 ”

何暻霖想,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应承面前已毫无保留,丑态毕露。但现在,他才意识到,他以为到了最后一层,但最后一层下面还有一层…

何暻霖的声音低低地传了过来:“……不要看。”

应承看向何暻霖。

他双手紧攥着,衣服浓黑,低低的声音里是哀求语气。整张脸是毫无血色的样子。

应承深深看了何暻霖一眼,便继续翻动卷宗。

他现在即便不看,但迟早还是要看。

应承现在知道,墨振声就是为了给他看这些,才带他过来的。

在应承翻动卷宗的时候,何暻霖是深陷绝望的样子。

墨振声:“精神障碍会有这种多症状,我也才知道………”

厚厚的几本,应承一时半会儿并不能看到什么,他的目光只停留在一些诊断上。

但这些诊断名字并不是一层不变的,而是每个时期都不同。有时诊断是一个名称,有时是几个。

会有“混合**病情……与**并存”的字样……

应承心想,所以,何暻霖才会有这么多的症状。

而“生活都不能自理”又是什么程度……

应承想到什么。扎在心脏的东西,又往深处陷进几分。

应承深吸一口稀薄的空气,翻到症状的页面。

墨振声:“珩珩,你现在知道这位何先生,是什么样的人了吧。表面光鲜惑人,但他不过是个病入膏肓的精神障碍患者。”

应承的视线落在那些症状上,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声音被上涌的情绪堵得严严实实,憋闷在胸腔。

在墨振声说这些的时候,何暻霖一直盯着应承。

他想上前一步,靠应承近些,但给应承翻动资料的喻博凡,总是有意无意地挡在自己面前。

而他又控制不住地发着抖。

何暻霖将视线转向墨振声。应承知道这些又怎么样。

何暻霖看着墨振声,忽然低声笑了起来:“我和应承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你给他看这些又怎么样?我又不会和他离婚。”

何暻霖笑得让他全身颤抖得更加厉害,何暻霖盯着墨振声:“我死也不会和他分开的。”

这样一张脸笑起来,俊美之气更加惑人,但他脸色惨白,没有血色,视线高热,是掩藏不住的病态与癫狂。

墨振声心想,何暻霖果然是情绪不可控,行为无法预知。

墨振声沉沉地看着何暻霖:“你和珩珩领证又怎么样。这世上多的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墨振声从桌上那堆资料中抽出一页纸。这份婚后协议是从应承老屋里找到的。

墨振声将这页纸举向何暻霖:“这是你们的结婚合约。”

墨振声念出其中的条款:“婚姻存续一年期内,外出见什么人,做什么事要提前告之对方……在外过夜需要提前报备……一年内不能外出工作…”

墨振声冷哼了一声,将这页纸掷在桌上:“还要我继续念吗?有哪个正常夫妻间会有这种东西存在?你这属于控制对方,到了法院,离不离婚都不是你能说了算的。”

何暻霖盯着桌上那页合约。短短的不过七条,这是江保山为了防止应承和周春梅有所交触,拟定的一年条款。

只是,他怎么可能控制住应承,被控制的只能是他自己。

何暻霖向那页纸缓步走去,拿起那页纸。

何暻霖心想,不管怎么样,确实不应该再有这种东西存在。

因为,他已如愿以偿,如牵线木偶般被应承牢牢操控住。

何暻霖双手扯动,将这页纸撕成几片碎页,塞进自己嘴里,忍着口里切割的疼痛,与翻涌的强烈呕吐感,将这些碎纸从喉咙吞咽下去。

墨振声震惊地看着何暻霖。

这个在他面前一直冷淡的天才,现在情绪这样地失控与疯狂,墨振声有种意外,却又“果然是这样的“感觉。

应承此时也从何暻霖的医疗卷宗上抬起头。

在这些页面中,有他看过症状,也有他不知道的症状。

看到何暻霖举动的应承,下意识就冲了过去。

何暻霖还在将手里的碎纸塞进嘴里,下一刻,应承已死死地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

应承急促的呼吸声里,是担心而恼怒的声音:“你干什么!”

何暻霖不能说话,眼里全是因为吞咽的疼痛带来的水气。

他嘴里全是皱巴的纸片。纸张干裂,折痕锋利,让他吞咽时,上下滚动的喉头,如同受疼般地抽搐。

应承:“吐出来。”

这次何暻霖没有顺从地听话,反而更用力地去咽这些纸片。

应承不再说话,只是更用力地捏何暻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一只手去掏这些碎纸。这些碎纸团潮湿,皱巴,沾着淡淡的绯色血痕。

应承晕沉沉地想,果然,自己的视线一刻也不能从何暻霖身上移开。

应承捏着何暻霖的下巴,将纸片从他嘴里一点点掏出。何暻霖看着就在自己身边应承,终于停止吞咽的动作,双手抬起,死死在抓在应承的背上。

突出其来的发展,一时间连空气都停滞下来。

墨振声不动声色,看着这个发展。

喻博凡则呆呆的。

近在咫尺的他,看到何暻霖抓在应承背上的双手,因为过于用力指关节发白,但却不停地哆嗦着。

同样发着抖的还有应承。

不论是他捏着何暻霖下巴的手,还是取纸片的手都很稳定,但身体却在止不住地颤抖着。

喻博凡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应承将最后一片纸从何暻霖嘴里掏出,上面依然沾着被割破口舌留下的鲜红血痕。

默然了一会儿的墨振声,此时声音传了过来:“你现在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了吧。”

那个一直憋闷着的强烈情绪,此时汹涌着,冲破一直堵在应承胸口里的泥石,冲破他一直哽住的喉咙,应承转向墨振声低吼道:“你为什么要这么逼他。”

话一出口,应承觉得眼里的酸胀感再次涌了起来。

就像自己刚才看到何暻霖卷宗上的不能自理的症状一样。

对于应承这突如其来的发难,墨振声不由一顿:“我怎么算是逼他。我只是给让你知道他的一些情况。”

墨振声:“他这样,是他本身的问题。你也看到了,他有精神障碍,随时都可能发作。他偏执,不可理喻……”

墨振声的声音缓慢,理智,不可置疑,对应承说出结论般的判词:“他根本不正常。”

那种憋闷感又开始在应承全身蔓延,却又堵在了每一个毛孔处,让他喘不过气,眼睛又酸又胀。

应承想向墨振林说些什么,否定他所说的这些,想问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但最终,从应承胸膛里吼出的是:“那又怎样,我爱他。”

话一出口,周围的空气再次被锁住。

而应承却像是得以喘息般,胸膛剧烈起伏着。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凝滞在当场。

喻博凡心想,原来应承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以为他的情绪都是隐忍不发的。

应承也有些怔怔的空白。说出的话,反刍进自己的脑海,应承心想,是的,他爱何暻霖。

现在,让他发怔的并不是这个结论,而是这种表达。

他想要何暻霖这个人,想和他一直在一起,他想和他共度余生,想让他参与进自己所有的生活。

甚至,像现在这样,想把何暻霖一直放在自己的视线里,不离片刻。

他一直无法将这些需要与感情汇成一个词,一句话。

现在,他脱口而出说的是“我爱他”。应承这才恍然觉得,似乎只有这句话可以包含他对何暻霖所有的情绪与情感。

应承不由喃喃地重复了一句:“我爱他。”

应承看向何暻霖。

何暻霖的双手依然抓在他的背上,模糊的视线,不知道能不能看清自己。

而何暻霖现在耳边依然反复回响着应承的话。

那又怎样,我爱他……

何暻霖心想,如果自己对应承狂暴的情感,毁灭般的占有欲,想向他奉献全部血肉的疯狂执念……以及想钻进他的皮囊,栖息在他的体内,和他共用一个身体的病态渴求………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表达的话……

也只能是:我爱你。

视线模糊的何暻霖看着应承,无法出声。但汩汩作响,冒着沸腾着的硫酸泡沫,此时渐渐沉息下去。

一时间,时间像是静止下来。

墨振声没想到他用这一桌子的资料,等来了应承这句话。

可能两人在一起有些时间,确实有了感情。但沉稳的应承,会这样的这样冲动,也确实出乎他的意外。

不正常又怎么样,我爱他……

墨振声用了好一会儿,才能重新调整自己的语言:“你太年轻。对一个人的了解不能只看表面。你看完这些资料,知道他所有的经历,可能就不会这样冲动了。”

应承:“你给我看的不过是些纸与字。为什么你觉得我看这些才能知道他。”

应承:“我和他相处这么长时间,难道比不上这些字吗?”

应承:“我看过他的所有状态,知道他发病时的样子。所以,即便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病,这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说的应承,心头又有些跳疼。

应承:“我不清楚他有什么经历,不知道他小时候遭遇过什么,在国外又有哪些事,可这又怎么样。我想和他在一起,和这些有什么关系。”

应承看向落在地上沾着淡色血痕的纸片:“那些条约也是。那些都是死的,他对我怎么样,需要别人来告诉我吗。他离不开我,和这些条款又有什么关系。”

空气渐渐地流入,应承深吸一口气:“我爱他,我不会和他分开。你给我看的这些东西,只会让我……”

应承喉头哽了哽才能说出:“……心里难受。”

喻博凡怔怔地想,应承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大概只有深刻体验过,才能这样地表述出来。

而应承的心里难受,只是对何暻霖的心疼。

何暻霖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应承。

应承从头到尾都没有给他辩白的机会,没有给他申诉的时间,只是因为,应承根本不需要这些。

他以为自己向应承隐藏了无数层,但在应承的眼里,他一直都是纤毫毕现,一览无余。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我也爱你

墨振声沉默着,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应承。他并不能体验这种强烈情感,甚至无法理解,因为他确实没有经历过。

他像绝大多数人一样, 也没有这个能力去付出。

但他知道,他花了三个月准备的这些卷宗, 丝毫没有派上用场。

他心情复杂。他以为自己和应承有亲血关系,自己是他的亲生父亲,就占据了天然的绝对优势。

而何暻霖和应承结婚还不到一年。

现在, 他知道自己错估了很多。对何暻霖是错估, 对应承也是错估。

应承似乎也没有什么话再对他说,他看向何暻霖:“我们回家吧。”

视线模糊的何暻霖只是点头。

而这个“家”字又给墨振声带来了一些刺痛。

在应承的心里,和何暻霖一起的那个, 才是他的家。

应承走的时候,犹豫了会儿, 他将何暻霖那几卷病历拿了起来。何暻霖只是看着, 并没有阻止。

应承拿这些是为了了解何暻霖的病情。而其他那些经历, 何暻霖如果想说,就告诉自己。

喻博凡跟着两人一起出去,心想,应承只拿了何暻霖的病历, 别的都没带走, 甚至没有拿走自己小时候的照片。

到了外面,应承:“钥匙。”

何暻霖这个样子, 应承并不想让他来开车。

何暻霖将车钥匙拿了出来,交给应承。

应承先将卷宗放到车后座后,才拉开副驾座,将神情有些恍惚的何暻霖推进副驾座。

何暻霖嘴唇翕动, 似乎要说什么,应承低声说:“别说话。”

何暻霖笑了笑。

他的耳边一直回响的是应承刚才的“我爱他……”

现在,咽喉与口腔的疼痛这才占据了他的意识。

喻博凡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应承将车徐徐发动,驶出这座他们入住不到三个月的洋房。

行驶途中,应承将车停在药店门前,买了些药,再次上车。一路上,何暻霖像以往一样,半侧着身子,一直注视着应承。

但一进屋,一路都没有说话的何暻霖,就紧紧环抱住应承的腰,去吻他。

通常,何暻霖的高情绪,让他很快就会处于极度的生理亢奋状态,这让他通常都只想尽快将自己融解在应承的体内。

与此同时,他喜欢应承的主动亲吻。在这积极里,何暻霖能够一遍遍确认应承对自己的情感需求。

现在,何暻霖却迫不及待般,混乱地压住应承的嘴唇,他急促的呼吸与用力的双手,让应承下意识就要舔进他的口舌里,但下一刻,应承将何暻霖强行推开,因为何暻霖的撕扯,应承甚至将他按在了墙上。

应承感受着何暻霖吐出的高烫的气息,低声说:“现在又不怕疼了。”

应承知道,何暻霖其实很怕疼。但他总是轻易地就让自己处在疼痛中。

应承脑海里浮出何暻霖吞咽纸张的样子,心头又一抽。

何暻霖的手摸了应承的衣服,应承又将他的手强扯出来。何暻霖看着应承,嘴唇动了动。但声音完全发不出来。

应承:“连话都说不了,还想干什么去……你现在先到卧室等我。”

应承来到卧室时,何暻霖软靠在沙发上,衣服也没有换,整个人是懒倦无力的样子。

应承先检查了遍何暻霖口里的伤口,才将准备的杯子递了过去:“这是淡盐水,你含一会儿,再咽进去。”

因为怕何暻霖过于难受,应承在淡盐水里加了冰块。

何暻霖将杯子接了过来,含了一口到嘴里。

应承观察着何暻霖的神情,知道他还是很疼。但伤口要处理。

应承不由想到今晚看到的资料。时间有限,应承并不能看到完整的记录,他只能从陈树林编纂的目录中推出大至的时间线。何暻霖发作最严重的两个月是他才到海外的那几年。两个月的不能自理期,也在那个阶段。

接下来的几年,他的症状每年会有反复,但在他二十岁以后,他的状况几乎全面好转,最大问题就是失眠与生理亢奋。

反而状况频出的,是和自己结婚的这八个月以来。

应承心想,最怕何暻霖难受的是自己,但何暻霖这些状况却都是由自己引发的。

才一会儿,何暻霖便将淡盐水吞咽下去,看来还是疼。

应承又用棉签粘了凝胶,捏着何暻霖的下巴,将药涂到他可以看到的创面。只是可以看到的都在表面,喉咙里面却无法看到。

应承的动作小心翼翼,但他那双日常平稳的眼睛里,浮动着显而易见的情绪。焦躁、担忧,以及心疼。

现在,应承整个身心都放在了何暻霖身上。

何暻霖病态地想,如果能得到应承全部的注意力,甚至可以让自己更疼些。

就听到应承哑哑的声音:“以后,我不会再让你这样。”

给何暻霖上好了药,应承又让他先去洗澡上床。

何暻霖明明相当疲倦,但躺在床上,并不能睡着。以前这种情况,为了不打扰应承,他会一人去书房看书。

但今晚,他即便睡不着,也只是抱住应承。应承的手也紧紧地环在他的腰上。

第二天两人都起来的很晚,应承给彭宇辉打去电话调休,打算陪何暻霖两天。从景食堂开业,应承都没有调过休。连晚上都回来得少。

应承不去景食堂,何暻霖也不再去公司。时科之战以他的最终胜利进入尾声,现在,只等何建深那边交出筹码。百联的管理层更迭也进展得差不多,渐渐进入正轨。

两天少有的闲适,让两人罕见的放松。

应承就是做做饭,何暻霖粘着他,一边给他打下手,一边干扰他。

只是应承不让何暻霖说话,不过,他也说不了话。

这两天,何暻霖吃的也几乎全是流食,蔬菜与水果打成了汁,何暻霖这样吃,应承也跟着他一起这样吃饭。

何暻霖除了在书房,用短信方式和郑书里与江保山交换工作上的事情外,他就懒倦地靠在客厅沙发上。

只是应承只要一靠近,他的情绪就会上来,想将应承拉坐到自己身上,应承只能和他保持一定距离。

第二天晚上,应承打算去景食堂问问情况,何暻霖就要和他一起。

应承也不想让何暻霖一人呆着,便点头同意。应承很快换好了衣服,何暻霖还在给自己系领带。

应承不由伸手给他扣西服扣子。

系好领带,何暻霖看着应承,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意思是自己能说话吗。

应承唇角翘起:“尽量少说。”

何暻霖笑了笑。这两天的流食,让他好了很多。

与此同时,墨振声与喻博凡来到了景食堂。他们并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坐在一个偏角,点了几个热销菜。

虽然是工作日,但景食堂上座率很高,从六点开始,客人进进出出不停。那天应承和何暻霖走后,川菜师傅做了一桌子的菜,墨振声一口都没有吃下去。

现在,他来到了景食堂。

喻博凡:“应承一般这个时间都在,今天怎么没看到他,要我给他打个电话吗?”

墨振声摇头。

两人一直等到八点,店里的人越来越少,看来,应承是不会过来了。墨振声站了起来,喻博凡也跟着站起。

两人一出店门,就见一辆车在门前停了下来,从上面下来的正是他们苦等不来的应承。

应承也看到了墨振声与喻博凡。这两天,应承根本无法从何暻霖身上分心。现在看到了两人,知道他们是来找自己的。

应承弯腰,对还在车里的何暻霖说:“你在车里等我几分钟。”

何暻霖的眼里是笑意,点点头。

知道墨振声已毫无办法将应承从自己身边带走,何暻霖现在是平时从容淡然的模样。

应承向两人走了过去:“你们在这里吃了吗?”

喻博凡对应承说:“吃了,我们点了这里的几个热销菜。”

应承问墨振声:“味道怎么样?”

墨振声点头:“是个好馆子。定位清晰,品质过关,照这样下去,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听墨振声这样说,应承脸上有些笑意。

喻博凡:“应先生,我们那边有些事,要提前回去。就是明天一早的航班。所以,墨先生过来看看。”

原来,他们明天就要走。

应承对着墨振声,这个二十年都素未谋面的亲爹:“以后还想吃川菜的话,回来坐坐。”

应承说着,笑了笑:“如果有别的原因,就不必了。”

他知道自己的家人是谁,知道他们过得不错,已经足够了。

他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想走的路,并不想让任何人来干涉。

而听应承这样说的墨振声,觉得自己又被刺了一下。

应承说的别的原因,只能是何暻霖。

就在这时,何暻霖从车上下来,向这边迈步过来。

墨振声的目光落在何暻霖身上。何暻霖已是平时他熟悉的样子。

两年前,那边的一家潜力科技公司需要一笔融资,这个公司处于高速成长期,这是肉眼可见的一笔稳赚不赔的投资。很多投资公司都想要这个项目。巨柏做为投资届大佬也去联系了这家企业,但得到的消息是,他们选择了熵启。

而当时,何暻霖已回了国。

墨振声感到了威胁。那一刻,他就在想,一定要找个机会将何暻霖毁掉。

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两年后,何暻霖会用这种方式和自己联系起来。

一时间,他心情复杂。

他要带应承走,他也要击垮熵启,于公于私,他都要将这人从应承身边切除掉。

这三个月的调查,让他看到何暻霖的全貌,一个完全陌生的何暻霖。在他的眼里,何暻霖全身都是破绽与弱点,这让墨振声觉得击倒他并不是多难。

但没想到,挡在他前面的,却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现在,何暻霖并肩和应承站在一起。

墨振声盯着何暻霖看了两眼,转向应承说:“以后,你要是和暻霖一起过去,记着来看看我。”

墨振声这句话,包含了他的意思,他接受了现在一切。

接受了何暻霖是他儿子的合法伴侣这个事实。

听到这话的应承,不由唇角翘起。不过,应承心想,何暻霖大概率是不想见墨振声的。

墨振声的车开了过来,两人前后上了车后,从店门口驶了出去。

应承看向何暻霖,何暻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果然,遇到墨振声后,他想说些什么。

应承脸上带笑:“只能说一句。”

何暻霖终于开口,他用嘶哑到有些断续的声音说:“我也爱你。”

这句话从那天晚上起,一直在他的喉间滚动。在应承睡着的时候,他抱着应承,很多次,从唇间无声地吐出这句话。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概括他对应承的强烈情感,想向他献出一切的欲望,也只能是这句。

应承愣了愣。他以为何暻霖要说些和墨振声相关的话,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也爱你。”

应承是个从行为上看本质的人。所以,墨振声给他的那些东西才毫无作用。

对应承而言,何暻霖这话不用说,他也知道。

何暻霖对他说过更加强烈,更加浓重的话。

但那些话,此刻汇成这一句,落入耳里,应承还是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

何暻霖看着应承的眼里,带着柔和的笑意。黑色西服下映衬的肤色,不是前两日那样幽魂般的惨白,而是柔润色泽的白皙。

现在,因为这句告白,而染上了微微的绯色。

应承不由有些恍神。但因为伤口,他不能去吻何暻霖,在这里,也不能对他做些什么。

好一会儿,应承只能从胸腔里“嗯”了声。

第70章 第七十章 试试

景食堂下午四点。何暻霖坐在一个六人位散坐上。

此时是景食堂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刻, 连服务生的身影都不怎么看到。

何暻霖面前放的是一杯鲜榨橙汁,对面的人还没有来,但已有一杯碧螺春放在那里等候。

五分钟后, 何建深的身影在这里出现,被门口的接引员领到这个位置。

这次约见是由何建深提出的, 所以,地点与时间都由何暻霖决定。

何暻霖就定在了景食堂。

两个月不见,何建深的头发又白了不少, 但眼睛依然利得如同鹰隼, 盯着这个二儿子,像要用眼睛咬了上去。

应承也远远地看到了何建深,但他并没有过去打招呼。

陈树林说过, 所有心理问题都和童年的遭遇有关。何建深抽何暻霖的那些鞭子也已深深地刻在了应承的心里。

何建深在何暻霖对面一坐下,就怒声说:“不肖子。”

相比何建深的恼怒, 何暻霖显得闲适, 还有几分懒散。他交叠着腿, 软靠在椅背上:“你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骂我。”

何建深见他,当然不止是为了骂他。他到这里,是被逼无奈。

何建深狠狠地盯着何暻霖, 半晌开口:“你想要什么?”

何暻霖:“把深绿卖给我。”

何建深不由去抓杯子。如果不是在外面, 以他的脾气,他会将杯子直接摔在地上。

百联已被何暻霖弄走, 现在他还要自己的深绿。如果说百联是他创业的开端,深绿就是他的基石,他最大的资本积累都是在深绿完成的。

何暻霖:“深绿你舍不得的话,可以把风图给我。时科你也拿不下, 不能转型的风图在你手上没有任何出路。把风图给了我,这样,你就可以退出时科的股权之争,也解决了还贷问题。”

何暻霖唇角带笑,十分替何建深考虑似的,给他出主意。

何建深握着杯子的指关节都发白了,又从嘴里挤出三个字:“不肖子。”

现在,他骑虎难下。他把何氏的未来都押在了风图上,如果没有时科的低空飞行技术,风图的转型不可能实现。

何暻霖:“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办法?”

何建深盯着何暻霖:“还有一种方法。”

何暻霖带着两分兴致看着何建深。事到如今,何建深手里还有什么底牌。

何建深:“我把整个何氏都给你。百联,深绿,风图……全都给你。”

这是他两个月来反复挣扎,得出的决定。

他大半生几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公司上,对公司的感情比他所有的儿子都深,但无论是何云霄,还是何琛都不能委以大任。不论将何氏交给谁,他都不放心。

所以,即便他知道一切的幕后都是何暻霖后,他挣扎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将何暻霖在何氏的职务全部免去,而是将他挂在了何氏投资的市场部。

前段时间,墨振林的插手,何建深以为会改变现在这个格局,但最终以墨振林的退出作为时科之战的结束。

现在,能保住何氏只有一个方法,就是将整个何氏都交给何暻霖。

在此之前,何建深就有这个想法。只是,那将在二、三十年后。

这是何建深约何暻霖出来的目的。

何暻霖看着何建深,笑了起来。连肩膀都在抖,整个人软倒在椅背上。

何建深鹰隼般的目光,狠狠盯着何暻霖。

笑得差不多了,何暻霖才喘了口气:“你怎么到现在还认为我是为了得到你的何氏。我要说多少遍,我对你的公司没有丝毫兴趣。”

何建深不信,何暻霖会真不想要何氏。

何建深:“你的兴趣是什么?”

何暻霖看着何建深,嘴角勾起:“就是……看到你这副走投无路的样子。”

何暻霖说出这样的话,以为自己的心里会有什么波澜。

从回国那一刻,他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少情绪波动。

何暻霖心想,可能是自己所有狂暴的情绪与体验都给了应承的缘故。

何建深腾地就站了起来,他要走,可他没有别的办法,他盯着何暻霖,半晌问道:“如果我将风图给你,你打算怎么办。”

何暻霖:“当然是引入新的管理人员,优化升级……然后,在最有价值的时候卖出。”

何建深的心像是被扎了一下。他如同儿子一样对待的公司,对何暻霖而言不过就是投资赚钱的工具,有了好的价格,就会转手卖出。

何建深站了起来。

这一刻,他的背无形中驼了下去。

何暻霖只是无情绪地看着这个一直以来,都自以为是的倔强老头,站起,转身,离开。

何建深出去的时候,遇到应承。

他现在知道应承是墨振声的儿子了。他想问应承的生日到底是哪天,但嘴唇只是动了动,便走出了景食堂。

应承去看何暻霖。他并不太会察颜观色。他对何暻霖状态的敏感,只是因为上心。

何暻霖神色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应承略放下心来:“你先回去。我有点事,要晚点回去。”

这段时间,因为何暻霖不怎么能说话,他大部分时间在家办公。都是郑书里与江保山往家里跑。

何暻霖含笑点头。

应承在等阮江,一会儿要一起出门办些事。

在等阮江的间隙,应承和彭宇辉商量新招两名厨师的事。以现在客流量,景食堂的厨师已忙不过来。

彭宇辉:“找厨师的事,你就交给我。你也别老在厨房里呆着。”

应承点头。

彭宇辉:“还有一个事,我有个亲戚觉得我们景食堂人气挺旺,他就想用咱们的名字,在西区也开一个分店。”

应承倒是挺意外。但景食堂才营业三个月,他的全副心思都在想着如何让景食堂健康地运营下去。而开分店,对他来说为时尚早。

彭宇辉:“我亲戚说了,这个名字不会白用,他们会给我加盟费。”

彭宇辉心里觉得这是景食堂得到了大家的认可,而且觉得挂个名字,就能赚这个钱,让他份外高兴。

应承:“彭哥,加盟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如果景食堂真有一天要分店,还有很多事要准备。比如,同一道菜,如何保证他们那里和这里是同样的口味。不同的进货渠道,怎么能保证这些菜都新鲜,这里的厨师都是我们一个一个选出来的,怎么能保证他们的厨艺和我们这里都一样。”

彭宇辉一听,心里顿时明白过来:“小承,你说的对。我先回绝了他们。”

彭宇辉忽地叹了口气:“小承,以后我们的景食店真会开分店吧。”

应承不是盲目乐观的人,但因为这个插曲,不由心想,如果景食店照这个模式一直运营下去,自己是不是也能像禾香居那样开分店呢。

应承一到家,就看到郑书里与江保山离开的身影。应承先到厨房准备了一杯淡盐水,才走向书房。

何暻霖果然还在里面,对着工作台上的显示屏看着各种数据与曲线图,

他身上还是下午那套西服,黑色西服与黑色领带,因为郑书里的到来,他连衣服都没有换。

听到动静,何暻霖的视线从显示屏,落在应承身上。

何暻霖:“我夫人终于想起我了。”

应承不由歉意地一笑。和阮江一起出去办事,意外的还相当复杂,不知不觉就晚了。

应承将手里的杯子递过去:“我一会给你上药。”

何暻霖接过杯子,含了一口。

应承看着一身黑色的何暻霖,不自觉手就搭了上去,给他解领带:“你怎么老系黑色的。”

何暻霖的偏好黑色,但也不至于每次都是这个颜色。

应承自己穿衣服都不怎么讲究,却忽然对何暻霖的穿搭表示出意见。

何暻霖将嘴里淡盐水咽了下去,兴趣盎然地问:“你不喜欢这个颜色?”

应承:“也不是。”

事实上,黑色很适合何暻霖白皙的肤色。

只是,过于浓黑的颜色,总让应承想到何暻霖不正常的惨白。大概是今天看到了何建深的原故。

让应承一时间,有些看不得何暻霖一身都是这么重的颜色。

应承:“这段时间,就没怎么看你换过其他颜色。”

何暻霖:“当然是有原因。”

应承松开了何暻霖的领带结:“什么原因?”

何暻霖的视线落在应承的手上:“黑色绑在你手腕上特别合适。”

应承解领带的手顿住,下一刻,头皮就麻麻炸炸起来。

应承心想,自己就不该问。

不过,现在还能说种话,可见即便见了何建深,何暻霖的状态也没受到什么影响。

应承不觉唇角扬了扬,将何暻霖的领带抽了下来,扔在椅背上。

何暻霖眼睛含着笑意:“我还以为你要绑我。”

应承:“我又不想对你做什么。”

何暻霖:“真的?”

应承的喉头不觉动了动。当然不是真的。

只是最近他都在看何暻霖的病历,在这方面就相当克制。

何暻霖看着应承,轻声说:“我的喉咙不疼了。”

说着,将应承的一只手拉到自己的唇边,眼里泛起潮气:“要不,你试试。”

何暻霖就要将他的手指吞咽进去。应承当然不能让他这样试试,将手抽了回来。

不过,别的地方倒是可以试试。应承将何暻霖推倒在椅子上,伸手解开了他的裤扣。【你现在阅读的是西西小说网xixixsw.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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