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听说她年轻时,背着大儿子连夜走四个时辰山路去看病。如今,还会冒雪抓药吗。他们一家骨血相连,唯独他阿父孤零零埋在山边上。寒风呼得吹来,雪沫濡湿的青丝刮在脸颊上,冷飕飕的。苏凌回神,侧头见自己肩头和胸前头发上落了好多雪沫,他心虚地连忙拍掉。苏刈叮嘱过他要撑伞的,但他嫌麻烦就没打。要是被苏刈看到他现在这样子,又有的他受。到是不会挨骂,苏刈只会拿黑眸望着他,然后默然看着他喝完一大钵热姜水。他现在看到灶屋炉子里煨着的盅钵就害怕。他拍着拍着,乍然想起自己忘记把脉枕收进药箱了。他快速转身朝院子走去。“娘,你怎么不开口求求凌哥儿啊,这没药,看了等于白看啊。”“哎,”老人叹气也带着苍老,“你还没看出来吗,凌哥儿自打小时候就不待见我啦。”“我那时候拿菜刀吓唬他,这孩子气性大,从那次后就不开口喊我了。”满是木然的声线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自豪。“娘是说……那次,袁得水带着两个人贩子来的那次?”“要不是娘打断哭闹的凌哥儿,把他吓到躲进床底不出来,他那天就被人贩子拖走了。”“那袁晶翠也真是的,自己女儿掉旱坑死了,给人说好了做阴婚,临时又反悔。”“要不是娘,凌哥儿早就被麻布袋子捉去了。娘救了他,反而被他记恨,我要去给凌哥儿解释下。”“算了,我待他父子本就不好,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她那天见袁得水要拐苏凌,又带着几个大男人,她一个妇人在家,哪能周旋得了。她也不敢冲男人凶吼,万一把男人逼急了,她一个妇人哪是三个人对手。她叫苏凌躲屋子里去,但苏凌哭闹不止,僵闹在原地要陪他去河边玩。情急之下,她拿起菜刀吓唬孩子,实则是手里拿刀暗示那些男人。“那大哥这药……我明天去抓。”“算了,你男人早就有意见了,这个泥塘你别多趟。”“可是娘,你一把年纪身体大不如从前,冒雪太危险啊。”“死不了,作孽太多,老天就是要我尝遍报应,不会轻易收我的。”苏凌听到这里也不想多听了,故意在院子里弄出脚步声。屋里声音戛然而止。就像史香莲说的,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苏凌走进屋子取了脉枕,无视落到身上的两道探究的视线,一声不吭地出去了。这院子是在太臭了。茫茫厚雪都掩盖不了的臭。他张大嘴巴,狠狠吸了口冷气。结果吸得太急,冷气嗖地窜入咽喉刺入肺腑,冷热纠缠乱蹿,冷不丁地呛出声。“咳咳……”“娘,你看,小凌哥也吸雪,他是大夫都这样做,说明不会风寒的。”孩子的沮丧脸指着猛张嘴吸气的苏凌立马放晴。结果话刚落,就见人咳红了脸。苏凌觉得好傻好丢脸。他捂着胸口眼里咳得泪花花的,艰难摆手开口道:“不,我是用实际行动告诉你,这样会染风寒。”那妇人笑着道,“凌哥儿,真是用心良苦啊。”转头又对着孩子道,“你看小凌哥都咳嗽了,下次再这样罚你下跪。”小孩子一脸不情不愿的走了,苏凌一下子弯腰蹲下地,手使劲儿揉着胸口。冷气入肺像食物岔气一样难受的厉害。苏凌接连咳嗽几声,感觉耳膜被嗓子里的气吹鼓起来,嗡嗡的模糊发响。咳得太厉害,眼里的水光都晃出来了,眼角通红通红的。雪开始大片大片落下,苏凌捂着胸口屏气良久,发白的手指终于开始松了点。他缓过神来,才发觉背上有一只宽大的手掌在缓缓给他顺气。苏凌抬头,一把青烟纸伞撑在他头上,雪沫从眼前绕过。“刈哥。”声音咳嗽得带着哭腔哑意,细听又有点委屈巴巴的。“怎么哭了。”苏刈牵着他的手把人扶起,然后捡起地上的箱子。苏凌眼底饱含的水光,好不容易息了动静。此时经这一问,又带着一股冲劲儿流了下来。止都止不住。他低头觉得不可思议,指腹抹了下嘴角的液体,往嘴里咂巴了下。咸的,热的。这个认知让苏凌眼泪刷得又冲了一波,他眼泪汪汪望着苏刈:“我真没想哭。”“呜呜呜,我就是止不住。”可怜兮兮又和自己较劲儿,努力吸着鼻头眨巴着眼,想憋回挂在眼眶上的泪。苏刈看着他水雾颤颤的眼底,委屈的招人怜惜又下意识激发骨子里的侵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