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蒋沐凡躺在床上,身边坐着方黎。方黎身子靠在床头上,垂着头闭着眼,大概是睡着了。蒋沐凡的手腕被方黎紧紧的握在手里,他垂眼看去,自己的手被包上了层纱布,稍稍勾动手指,掌心里会有点蛰蛰的痛感。蒋沐凡抬起了自己发沉的眼皮,见方黎眉头紧锁,脸上仿佛有些斑驳的痕迹。他感觉搭在方黎的腿上的胳膊有些发麻,只轻轻的动了动,方黎就醒了。床头昏暗的灯光打在方黎的侧脸上,蒋沐凡依稀感觉方黎的眼眶红的厉害。方黎见蒋沐凡还能睁眼还能喘气儿,一个激动,蹦出了一堆问题,他声音有些沙哑,还带了点鼻音:“你醒啦?难受吗?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方黎这一句一句的,让蒋沐凡没反应过来自己要先回答什么。见蒋沐凡没吭声,方黎又问:“是不是还没睡醒?我打呼噜了吗?吵到你了吗?”“那你要不继续睡,我不睡了,就在这儿看着你,没事儿,你睡吧。”蒋沐凡愣了半天,对着方黎苦笑了一声:“你在这儿坐着,不难受啊……”方黎听见蒋沐凡出声儿,鼻头忽的一酸,他笑道:“这有什么难受的。”蒋沐凡默了默,慢慢从方黎手里抽回了自己那只缠着纱布的手,他不好意思的朝方黎小声说:“抱歉啊,是不是吓着你了。”方黎从床上下来,蹲到了床边,他平视着蒋沐凡,眼底是无尽的温柔。方黎摸了摸蒋沐凡的头发,笑着说:“有一点,以后可不能这么傻了。”“饿不饿?给你煮碗面吧?”……第69章 有关方黎 22蒋沐凡剑走偏峰的找到了发泄的方式的同时,也好好的给方黎上了一课。天亮之后,方黎去了趟五金店,买了一大卷软包边条回来,给家里所有的桌面边角都贴上了软边,撤走了家里那些旧家具上的所有裂了边或者缺了口的玻璃台面。厨房的餐具全部换成了不锈钢或者可食用塑料的,连水果叉和牙签也收了。最后,方黎把自己的铺盖卷从床上扯了下来,不容商量的在蒋沐凡的屋里打起了地铺,从此蒋沐凡在哪儿他在哪儿,直到再去医院复查为止。蒋沐凡的自残倾向像是毒瘾一样,尝一次就想下一次。每天每分钟,他都感觉身边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一层一层的给他身上罩着薄膜,好像是在拿食品保鲜膜去裹一块儿瘫软的肉一般。从头裹到脚,非常有频率的,一层接着一层,罩住了他的眼睛,捂住了他的口鼻,从被微微包裹的不自在,直到被束缚的无法呼吸。每到蒋沐凡觉得自己就像是只琥珀里的虫,要在那密不透风的罩子下窒息而亡了的时候,就是他发作的时候了。他内心深处是想要空气的,蒋沐凡不甘愿就此在这压抑中死去,他想要冲破什么东西,可却找不到出口。蒋沐凡思念那个玻璃台面,他仅仅试过一次,就体会到让自己流点血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再没有比那更完美的释放了。他感觉只要能割破自己身上的任何一处地方,都可以让他身上坚硬的外壳稍稍裂开一点缝隙,他可以顺着那裂痕的方向朝两头撕扯,最终冲破出去,让他每一个毛孔都可以暴露在阳光之下。可方黎,可方黎偏偏就要跟他作对。蒋沐凡痛苦的想——方黎不想要他好过,方黎他......要多管闲事的,心狠手辣的把自己关在这间屋子里,冷眼旁观着自己受尽这没有尽头的折磨。蒋沐凡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就要被这快要变成固态的空气,压到窒息而死了。……那些难熬的日子,方黎没日没夜的抽烟。他督促蒋沐凡按时吃饭睡觉,准点洗脸刷牙,出门穿戴整齐,蒋沐凡倒是挺有精神面貌,而方黎自己却跟抽了大烟似的,一脸的颓废相。没几天他就已经满脸小胡茬了,头发也好久没剪,从前支棱在头顶上的黑硬的发,好像是被压折了腰的芦苇荡,乱糟糟的,没有章法的顺风倒着,好像他才是那个疯了的人。蒋沐凡每天早上吃了药过后就能好一点,可以不哭不闹的安静的在家里坐一会儿,方黎总会趁这个功夫问问他今天都要干什么,比如有没有心情去学校,想不想练会儿琴,或者出去走走。蒋沐凡也不是二十四小时都想不开,他清醒时偶尔也会愿意去方黎他们系的琴房里面玩儿一玩儿,听听方黎练练作业。倒不是对马林巴感多大兴趣了,而是怕他耽误方黎太多。方黎没琢磨过蒋沐凡的这些小心思,他一听蒋沐凡有想去的哪儿或者想做的什么事,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帮蒋沐凡办了。其实方黎很想天天带蒋沐凡出去转转,去学校去哪儿都无所谓,医生说他不能总呆在家里憋着,方黎想着也对,每天都在家里,好人也能憋坏了。可蒋沐凡也就那么一两次的说过想去学校,其他时候他压根听不进去方黎的劝。蒋沐凡进入油盐不进的状态的时候,方黎就是再给他提建议那都是白搭,况且方黎也不敢多说,有的时候说多了蒋沐凡就会哭,还哭得相当委屈,哄也哄不好。所以方黎也就那么一两次的带蒋沐凡来过学校,给他敲过几个小时的马林巴。方黎发现,有音乐在的时候蒋沐凡会乖一点,他会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的琴凳上,安安静静的听着从鼓槌下发出的空灵的音色,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