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贺白这边却是执意要去,他跟杨景在医生办公室长长的谈判了一场,最后杨景才终于愿意放了人。说实话,现在蒋沐凡出院都比贺白出院靠谱,蒋沐凡虽然手术时间长,病情更棘手,但一旦把人抢救回来,他身上最重的伤也就是腿上的那一处枪伤,其他的都属于内伤,不碍行动,只要别出去蹦迪去就行。可贺白这一处处的都是大外伤,一个不小心就撕裂了,而且这玩意儿你动一下就疼啊。八处刀伤,七处胸前一处背后,这放做别人,高低要在病床上瘫个十天半个月的才能真正活动自如,要不这前几天,基本上只要抬抬胳膊就能疼的人龇牙咧嘴满头掉汗。可谁知道贺白是什么东西做的,这几天奔波劳累,伤身伤神,硬是没跟护士站的要一针止疼药。最后无法,杨景知道从此这个贺家就得靠贺白了,而且那专案组吵得沸沸扬扬的老贺总,也就贺白这么一个能扛事儿的儿子,硬是拦着他不让走,那多少也是有点不合适。当医生的,钻研医术是一方面,人情世故是另一方面了。杨景同意贺白外出了之后,跟贺白千叮咛万嘱咐了一大堆,接着贺白就联系了高凌,让她辛苦来接一下自己了。那个时候张竹生已经走了,去了祝斌手底下的那几个大西北的工地。从张竹生到达之后传来的消息来看,他在那边的对接还算一切顺利。早上八点整,贺白吃了早饭,吞下了当天的药片之后,便自己僵硬的换了衣服,一步一步在责任护士的搀扶下,上了高凌早早停在楼下的小轿车。高凌带着贺白径直去了殡仪馆,等到的时候,蒋萍和贺薇两个人就已经到了。蒋萍跟贺薇是自己开车过去的,蒋萍多少年前拿的驾照,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快十几年没开过车了,只有换驾驶证的时候才会摸一下的驾照,这回直接让她来了个无陪驾上路。但这一路蒋萍却出乎意料的开的平稳,连个急刹车都没有,方向打得也是顺顺畅畅,贺薇在副驾坐时间长了都快要被稳睡着。他们碰面的时候,殡仪馆的停车场还算空旷。这天下了点毛毛雨,雨中还带了些冰茬。殡仪馆离山很近,所以温度比城市里还要低个几度。贺白身着一身黑大衣,外面套了一个巨大厚实的长款羽绒服。穿的是层层叠叠,但他单薄的却仿佛一点都看不出臃肿来。蒋萍带着贺薇安静的站在车前,面容平静的看着贺白从车上一点点的下来。剖腹产的产妇们,肚子上就一个刀口,出了月子有的都没办法好好的弯腰起身,更别说这个身上都快被捅成马蜂窝的贺白,这也才过了一个多礼拜而已。蒋萍看着不远处那个仿佛已经被收了两缕魂魄的儿子,脸上终于动了一动。这是家里出事以来,她第一次见贺白。是的,自从贺白从手术室出来,就从没见过母亲一面,包括蒋沐凡也一样。贺白上车下车这个动作确实做起来有些费劲困难,身上的伤口撕扯一般的疼的他眉头紧锁,但等走起来的时候就好了。停车场就他们一家,高凌一进抬杆就看到了贺白家的那辆小大众,将两家的车停得很近。贺白三两步就走到了母亲身边,低低的叫了声“妈”,也并无太多表情。蒋萍把贺白不轻不重的看了一眼,轻轻的“欸”了一声,扔了一句“走吧”,便没什么话了,转身朝大厅走去。这般模样,就好像蒋萍压根就不知道贺白是受了多么重的伤一样。贺薇见母亲什么话也没说,连句关心也没有,堪称是冷漠的就这么走了,一时间还有点束手无措。她想等等大哥,甚至是搀大哥一把,但又不好放蒋萍一个人在前面,毕竟蒋萍也是身体刚好。前后为难的看了看,贺薇冲贺白张了张嘴,见贺白冲她抬了抬手,神色坦然的示意自己去看妈妈。贺薇眼神里透出了某种不放心,而后才叹了一口气,转脸追到了蒋萍身后,乖乖的在后面跟着。贺白身边也还好有个高凌,但高凌是个古板的不怎么贴心的大姐姐,这么大年纪了,不结婚也不恋爱真的是有原因的。她连与贺白并排走都没有的,就如同贺薇追着蒋萍似的,走在贺白身后半步远,跟个保镖似的。进了大厅,蒋萍便去办手续去了,留其他人在休息区等着。贺老头和贺振华的遗体已经都在这里存着了,贺振华放了有好几天了,贺老头的前两天才到,这父子俩也不知是凑巧的还是约好了似的,刚好能被安排到一起,在今天火化。蒋萍捏着办好的手续单子,从一个窗口跑到另一个部门去排队等火炉,把手续单递上去了之后,就没什么事儿干了,安安生生的在一个空旷的大厅等着就行。这一套程序就像是在工厂流水线似的,按部就班,没什么血肉情感,跟去政务大厅给自己交个社保的感觉没什么两样。蒋萍麻木的从柜台回来跟孩子们坐到了一起,然后几乎是静坐的,带着她和贺振华的两个骨肉在这冰冷的等候大厅里呆了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里,谁也不知道谁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但就是谁也没与谁说话。也没人流眼泪,就连贺薇这平常咋咋呼呼的小姑娘,也定平着身子,跟军训练坐姿似的,在椅子上呆了这么长时间,面无表情,只有眼底带了些低落到极致的哀伤,一声时间好久,坐的她腰酸背痛好无聊都没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