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做的一切逃离,虽看上去倔犟无比,但都只是他的本性使然。那个时候,没人能劝他,没人能安慰他,更没人能拉他一把。也包括贺白。尽管贺白就在自己身边,堪称是寸步不离的相守着,但对于蒋沐凡来说,贺白的存在就像是一道无情的枷锁。他对贺白的恐惧来自于方方面面,不止于是捏死刘行阔的那晚疯狂的暴虐,还有贺白那永远不能放手的执着。在贺振华从那高架桥上坠落之后,其实蒋沐凡就快要与蒋萍一样,把所有问题的根源都归咎于自己身上了。蒋萍只是将他内心的自责无情的放大,不曾遗漏的说出来了罢了。于是在贺白的永不言弃之下,蒋沐凡日日夜夜的都遭受着道德的反复折磨——他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真的背叛贺白。他觉得自己只有消失只有放手,才是唯一且正确的选择。可另外一面的那纯粹的本心,却又时时刻刻的牵制着自己,让他也同贺白一样,根本无法放开与贺白相互紧握的手。所以蒋沐凡痛苦,他日日难过,夜夜梦魇。一个不到二十岁的男孩子,初开了情窦却又经历了生死,是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让他的灵魂得到了一个人生命中两次重大的洗礼。一次是人生中顶级的浪漫美好,一次却是不是人人都能经得住的,命运魔爪的地狱摧残。刘行阔带来的创伤只是冰山一角,他无法自愈。而对于蒋萍无限的歉疚可能才是占了一大部分,蒋沐凡无法背负。最后就是贺白,那入骨的深情又叫他无法背叛。这放在谁身上不会矛盾到发狂发疯?这放在谁身上不会想抱头先跑了再说?况且现在贺白也是个神智不清,自身难保的泥菩萨。所以想到这里,蒋沐凡竟是感激当下的袁征的——他是唯一一个当时当下,愿意与自己保持一个安全平和的距离,跟自己好好的聊一聊的人。短暂的客观理性的思索之后,蒋沐凡低声的回答了一句:“我不至于。”声音清浅,却又斩钉截铁。袁征闻言,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浓浓的笑意,似是感动。他手掌捏着膝盖,再次确认了一遍:“好,那就是还愿意活?”蒋沐凡闻言,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嗯。”尽管他的神色并不好看,但此言一出,袁征竟是深深的松了口气,感觉眼眶就快要泛红。他忍着有些发酸的鼻头,长叹了一声:“那我可真为你感到欣慰啊,也替你哥高兴。”……袁征叹完,蒋沐凡便觉得内心一暖。微微翘起了嘴角,对袁征以示善意。没人愿意对牛弹琴,袁征见蒋沐凡这眼底有了起色,便两手一搓的,来了劲头:“那咱们继续说。”蒋沐凡配合的坐在原地,准备洗耳恭听。袁征恢复了之前认真的模样,将屁股底下的椅子冲蒋沐凡跟前挪了一挪。他慢条斯理的给蒋沐凡屡着思路:“现在你是愿意继续活的,那日后总得有个去处吧?”说着,袁征伸出了两根手指,在手边的床头柜上点了一点:“这里,乔阳,三线小城市,除了人生地不熟点,其他没什么不好,你要留在这儿吗?”蒋沐凡垂眸沉默,并没有回答。此时无声胜有声,袁征都看得出来,他坦然的帮着蒋沐凡做了回答的继续说:“我猜你大概不会,你身上有一笔巨款,说实话你想去哪儿都可以,选择多多,相当自由,这里绝对不是一个好选择。”“……”蒋沐凡还是那般模样,不吭一声的将认同都摆在了脸上,等着袁征继续说。袁征见状,话锋一转的直指蒋沐凡的心窝子——“你现在不愿意回永宁,无非就是不愿意再回人家老贺家,好,这没问题,那你就想想,如果你不跟着贺白回家,你要回谁家呢?”“扭头回南港,找你的亲舅舅陈建峰去?”“也不可能,对吧?”“那首都?青州?当个某超一线城市的漂?”袁征大掌轻轻在桌上一拍。啪的一声,犹如在蒋沐凡心上沉沉的击了一下。“我觉得都不现实。”袁征沉稳道。“你现在高中文凭都没混上,六月份才参加高考,你现在带着这几张银行卡,独自一人的出去了,不是我说,你哪里都去不了。”此言一出,确如袁征所想,让蒋沐凡的心狠狠的又朝低谷里面坠了一坠。这道理,蒋沐凡自己心里能不清楚吗?他如若真的就此,在这一千公里以外的南港,跟那个养育了自己二十年的贺家一别两宽,日后他究竟能流浪漂泊到哪儿呢?蒋萍是给他了一笔钱,那也只是能保证日后他可以饿不死。但究竟是怎么活,蒋萍是一点机会都不给蒋沐凡留啊。从此在南港安家,是蒋沐凡心里最不现实的存在,那在这乔阳就更不必说。要不是贺白这个犟种,蒋沐凡怕是连这大好祖国还有一个小城市叫乔阳都不知道。袁征说的在理,他一个高中毕业证都没拿到的人,揣着这几张银行卡,是无法在这个社会上好好立足的。他没有什么经济头脑,不会什么理财攻略,更不精通什么人际交往或是生意奥秘。蒋萍的这几张卡——就只是能让他在这几年里无所事事的有吃有穿,保住一条命罢了。只管杀不管埋,蒋沐凡如若任由现状野蛮生长,他灵魂的熄灭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