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到希望,也不想再守着你了。”……多么狠的人呐。不论多少个午夜梦回,蒋沐凡都会这么觉得。他之后能再继续活着,真的是全靠那位新朋友的无微不至,砥砺相助呐……所以他怎么能忘恩,又怎么能负义啊。方黎一直都以为蒋沐凡从创伤后精神障碍发展到抑郁症的始端,是那个与刘行阔在庄园地下室相处的无边黑暗的夜晚,可殊不知真正让蒋沐凡跌入黑洞爬不出来的,就仅仅只是贺白那个握着行李箱,态度坚决的背影罢了。那个背影,让蒋沐凡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自己不过就和那体积不小的行李箱一样,是一座累赘,一堆垃圾。在所有人眼里看来都是一样的,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抛弃它,连贺白都不能例外。他仿佛是活该被人放弃。自己的生母,自己的生父,自己的外公外婆,自己的亲舅舅,再到视他如己出的温柔的养母蒋萍……最后,还有那个曾经口出狂言的说出不止是爱自己的贺白。没有人能例外。没有一个人能例外…………冲突持续升温。蒋沐凡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了,眼前再清明的时候,自己就已经站在了房子的走廊里,正前方是他睡了三个多月的主卧,右边是次卧的房门,正对着自己的左手边,是那个从始至终都紧闭的书房。贺白和自己的姿势就像是穿越回了一年前,他的手腕被贺白死死的捏着。那人的语调像是终于认了怂,卑微又软弱的跟自己说着:“等等,先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连话都说的是一字不差。……蒋沐凡在手腕的丝丝酸痛中闭上了眼睛——一年前,他是因为方黎而不假思索的,在这个位置上拒绝了贺白。如今,他是因为自己。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蒋沐凡无情决绝的挣开了贺白握的都快要骨节发白的手,冰冷至极的转过了脑袋。“又是这样,你不觉得可笑吗?”蒋沐凡哑着嗓子,声音轻微的发着抖。贺白的眼睛在黑暗之中看不大真切,恍惚像是闪着水光,他张了张嘴,干涩的叫了一声:“凡凡。”“我们冷静下来好好聊聊。”那语气带着某种恳求,说完,贺白不打算放弃的又上前了一步,想把蒋沐凡的手腕再一次拽住。可蒋沐凡却一而再再二三的甩开,并且一步一步的向后退。他无话可说,只想找一个地方把自己先关起来,接着等待日出的到来,他好能背上行囊的立马就走。蒋沐凡自认为自己还愿意留有余地的第二天一大早再走,而不是当机立断的甩门而出,已经是给足了贺白空间。让贺白有时间去明白,自己早就去意已决,而不是这个时候才意气用事,像个小情侣一样的跟他闹矫情的别扭。他还愿意给贺白最后几个小时的缓冲去理解自己的用意,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他若是夺门而出,那贺白恐怕就只会像个疯子一样的把自己想方设法的捉回来。这种来回的拉扯都是徒劳,蒋沐凡愿意再留下一晚第二天整装待发的走,也就是为了让贺白琢磨明白了之后能省省劲儿,就当是他对于这半年来的慷慨付出的报答。可谁成想贺白压根就不像是愿意冷静下来思考的样子,只是看着蒋沐凡节节后退的模样干着急,却已经提前变得像个疯子一样了。贺白被蒋沐凡刚刚触及到的往事吓得只顾着当下,仿佛这个时候蒋沐凡只要进了那个主卧的房门,就算是跟自己此生永别了一样。所以贺白竭尽全力的一句句的挽留——“不要冲动好不好?你先听我说……”“刚刚是我的话说重了,你听我解释。”“凡凡,你冷静一点。”“好,好,我不追问了,我不再追问了,你别…”……最后直到蒋沐凡实在无路可走,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再退不了一步的时候。他终于无法,站在原地任由自己的怒火中烧,像只被逼急了的猫一样,大声叫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还听不明白吗?”“你这么堵着我就不觉得幼稚吗?!”说着,蒋沐凡伸出了双手在贺白的身上狠狠推了一把,想再找出个空子顺道溜走。可他这细胳膊细腿的和对面的贺白哪里能是一个量级?那刚伸出去推人的手就像是一对儿给猛兽送上门的鸡腿,让贺白见缝插针的立马就攥在了手里。蒋沐凡气的死命挣扎了几下,实在是没办法从贺白的手里拿到主动权,于是终于选择自己先冷静下来。他收回了力量,不再与贺白对抗,沉沉出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蒋沐凡铁青着脸背靠着墙站着,等待着硝烟散去一些之后,才再次缓缓睁开。那个时候自己的手还在贺白手里握着,力道还如刚才,不曾有松懈,可蒋沐凡却已经明显的卸了力了。“明天不走,后天我也会走。”蒋沐凡放低了语气,堪称平静地说。“后天不走,还有大后天,大大后天,甚至下个礼拜,下个月…我迟早要走,贺白,只是个迟早的问题。”争吵解决不了问题,愤怒只会让自己对牛弹琴愈演愈烈。蒋沐凡抬起了眸子,望向了贺白苍白的脸,像是劝说一个不肯放下屠刀的逃犯一样,苦口婆心,诚恳之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