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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两份奶两份糖?”六年前,我喜欢的咖啡带着浓重的奶香。很甜,很腻。“黑咖啡,无糖。”“Irish cream(爱尔兰奶油) or Noisette(榛子味)? ”这是沥川和我在一起时,我最喜欢喝的两种味道。沥川不说“hazelnut”,非要用法语“Noisette”。“Columbia,please.”我现在改喝味道最浓,最本色的那种。真是样样都变了。他转动轮椅,去买咖啡。付了钱,请服务小姐给我端过来。我没戴眼镜。瞪大眼睛看着他。他的脸离我很近,反正也看不清,我毫无顾忌地凝视着他,好像他是外星人。“So,”他说,“你很近视?”“有点,不严重。”“好久不见,小秋,”他说,声音是虚幻的,“你好吗?”“挺好。你呢?”“也挺好。”“难得来中国,没顺便带夫人一起过来?”我问。“一向单身。”他看着我的脸,“你呢?”“个人隐私,无可奉告。”屏蔽。显然被我这句话打击了。接下来,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我也不言不发。他不开口,我也不开口,就这么僵着。整整一个小时,我们好像两个陌生人,各喝各的饮料,谁也不说话。终于,我先开了口:“沥川,你为什么要回来?”他怔了怔,想不到我会有此一问。好久,才说:“公干。”“那你,什么时候离开北京?”他又想了好久,敷衍:“公干结束。”他的样子很不自在,握着茶杯的那只手,几乎要把茶杯拧破。而且,脸崩得紧紧的,很局促,很紧张。我觉得,看他的样子,若再问几个他答不上来的问题,他就会立时昏倒在我面前。也罢,不为难他了。我笑了笑,继续说:“那么,请问,公干期间,你和我是什么关系?”朋友?熟人?同事?上、下级?总之,肯定不是恋人。“我们之间,是工作关系。”我深吸一口气。工作关系。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心烦意乱,不想接,直接打开挂掉。过了半分钟,手机又响了。我只好打开:“喂?”“我是萧观。”“萧总。”“今天我去了CGP,萌萌说你去温州了?”“是。”“有个拍卖行要出一本手册,偏巧陶心如病了,活我已经接下了。能不能帮个忙?我出双倍译酬。”“什么时候要?”我掏出我的记事本,看时间。“月底行吗?”他说,“你先办完温州的事。”“多少页?”“五十页。”“很多古文?”“全是。”“好吧。”“谢谢。”我打算收线,不料他又说,“安妮,上次是我唐突了。请你不要介意。我和萌萌,以前有很深的过节。”“不介意。”“什么时候回北京?”“十天之后吧。不确定。”“记得事先通知我,我去机场接你,顺便,请你吃饭。算是谢罪。”“不用不用,你太客气了。”“安妮,你以前可曾被男人追过?”我一愣,说:“不曾。”——我在想,我和沥川,究竟是我追他,还是他追我?想不明白。开始的时候,肯定是我先追的,我先请他看的电影。真是始乱终弃,我还和他怨而不怒。“你先试试我,就当热身吧。”我没来得及回答,电话挂了。收了线,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我看见自己的手指在不停地发抖,决定出去抽烟。“我出去一下。”“出去干什么?”“不关你的事。”我真的很看不起自己,看不起自己过了这么多年还放不下。看不起自己沉不住气地要生气。我快步走到门外,找到一个僻静之处,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外面很冷,我虽然穿着大衣,手还是冻得冰凉。但我不愿意回到咖啡馆,不愿意见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宁愿呆在自己制造的一团乌烟瘴气之中。我在外面站了足有一个小时,直到抽完最后一根烟,才回到候机厅。我去洗手间洗了个脸,透过镜子,我看见自己在口红、面霜、和眼影的遮掩下,没什么变化。只是,我抽烟那会儿,曾不争气地流了几滴眼泪,那睫毛膏说是防水,也没有防好,给我一揉,油彩溢了出来,待要我拿纸巾来拭,它又防水了,怎么也擦不掉。离接机时间只剩下了半个小时,我却是这么一副样子,悲悲戚戚、失魂落魄、好像刚刚受过一场巨大的打击。我不能让沥川看见我。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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