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忌她一介村姑竟能得主子宠爱。
可那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落魄惨淡,沦落到同她们这些奴婢同住一个屋檐。心底一丝得意作祟,就是要狠狠奚落她一番,昨日将兰芙的床铺移到漏雨的房梁下也是她的主意。
兰芙泼了盆水回去,不欲多言,转身便走,可采莲盯着她的背影,目露厉色,不依不饶,抓起身旁一只月牙凳便往她背后砸。
“别走啊,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勾引主子的,又是怎么被赶到这里来的?”
身后随即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嗤笑。
兰芙被一记重力撞得踉跄吃痛,眉头一蹙,紧抿着唇,酸胀感从下颌涌上腮帮。
采莲慢悠悠踱到她身前,打量她平平无奇的长相,嘴角微弯成深冷浅弧,“听说你是乡下来的,怪不得,穷乡僻壤手段脏污,你定是学了不少狐媚心计罢?”
莫大的屈辱似棒槌般沉重敲在兰芙心头,说她粗鄙庸俗,眼见短浅她都认,可她向来堂堂正正做人,也没用过什么手段心计,绝不能容许旁人在她眼前这般诋毁。
她发丝末梢淌下淋漓水珠,一路划过脸畔,纷纷垂挂在下颌,黯淡的眸中暗焰翻涌,扬起手利落甩了采莲一耳光,淡白的嘴唇开合,只吐出两个字:“滚开。”
采莲仗着老娘的势,向来有恃无恐,这处院里的丫头巴结讨好她还来不及,从没有人敢得罪她,而今却被一个遭了主子厌弃的乡野村妇打了一耳光,她不逞多让,欲抬手还击。
兰芙面色一厚,狠拽住她的手,将人往墙根一推,采莲跌坐在地,爬起身还不欲罢休。
二人不肯相让,即刻扭打在一处。
府上规矩严苛,二人吵闹滋事很快便传到管事嬷嬷的耳中。
二人都动了手,本是该一同责罚,可这位嬷嬷心眼多,不敢擅自处罚,故意将消息放了出去,只盼能传到主子耳中。
祁明昀回府后,流水般的珍馐菜肴已摆上了桌,他淡淡看了几眼,一道翡翠虾球赫然入目,倏然忆起她曾经说这道菜好吃,也给他夹过一筷子。
她就只认识那道虾,其余的菜都叫不出名字,每次看她用膳都跟逼她吃毒药似的,温吞拖延,半日都咽不下一口。
山珍海味端到她面前她不吃,一碗米粥,一个馒头,一碟咸菜倒能吃得津津有味。
上不得台面的村妇。
他暗嗤,拂袖夹了一只虾球入口。
给她台阶她不要,那便让她吃几日苦头。
今夜本欲传她来磨墨,可转念一想,她笨手笨脚只会碍事,且若今夜再唤她,还真惯得她恃宠而骄。
她以为他就非她一介愚妇不可?
她既能忍,那便看看她能忍到几时。
烛火摇曳昏漾,地上唯映着他孤寂的黑影,清冷稀疏,随光浅移。他浅用了几筷子,便命人撤膳,满桌菜肴唯有那道翡翠虾球堪了一角,其余的菜原封不动,怎么端进来怎么端出去。
批阅奏折时,一道低矮的身影闯了进来。
墨时穿着绒毛厚袄,径直进了门,站到桌案前。
光影被他的身形遮挡,奏疏上的字迹黯淡了几分,祁明昀抬眸,与他清凌的双眼四目相对。
“做什么?”他浅浅掀开眼皮,淡淡问。
墨时对他的厌恶与疏离无以复加,垂着眸子瞪他,板着小脸:“我阿娘呢?”
他分明说好每日下了学准许他来找阿娘说一个时辰的话,可这两日突然又不允了。
言而无信的小人。
祁明昀翻动文书,轻合纸张,视线仍落在乌黑字墨上,不曾应他。
“我阿娘呢?”
墨时继续问,直至重复三五遍,祁明昀才将文书搁置一旁,正眼望着他。那双圆润的眼中透出的一股倔劲真是像极了兰芙,同她一样心蛮性犟,不逞多让。
他好整以暇道:“你想见她?”
墨时在他面前惜字如金,只深深点头。
祁明昀立即吩咐下人,睨了眼墨时:“去,将她带过来,就说他要见她,她若耍性不肯来,无需多言,直接捆了带过来。”
孙嬷嬷正拿不定该如何惩戒兰芙与采莲二人,这下见前院的小厮来传兰芙过去,当即全然明了,为了讨好主子,狠狠打了采莲二十板子。
此时,兰芙与人厮打一事也已传入祁明昀耳中。
他对她一日做了什么,甚至用了几口饭都了然于心。
他将她赶去偏院,特意命人苛待排挤她,她倒好,床榻浸水便在地上睡了一夜,叫她干活她便打了一上午的盹,没饭吃还有力气同人打架。
还真是只要有一口气在,在哪都能苟延残喘得下去。
兰芙听说是去见墨时,跑得裙角飞浮,身如掠影。
迈入房中,墨时扑到她怀中,她搂紧怀中的幼小身躯,眼底再容不下旁人,任凭祁明昀坐在一旁,她也不惊不惧,视若无睹。
墨时摸到阿娘冰冷似铁的手,欲解下身上的厚袄给她披上,兰芙怕他着凉,摇头不允,一番哄骗安慰倾倒,将身上的伤勉强诓瞒过去,暂时稳住了他。
祁明昀对这幅母子重逢的情形并无一丝动容,他的目光落到兰芙身上,从脖颈寸寸向上,她原本光洁的脸上被划出一道血痕,红痕映在细腻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晃眼刺目。
“时辰不早了。”他唤了贴身伺候墨时的小厮进来,“带走。”
墨时被牵走,兰芙举目遥探,目光随他的身影融与夜色,直至不见踪迹,才收回殷切的视线,欲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