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觉得还不够,转瞬就移到了隗喜正前方,他手里还捏着那只小狐狸,小狐狸妩媚的眼睛此刻睁圆了,瑟瑟发抖,似想向隗喜求救,可不过眨眼的工夫,便被他撕成两半。
隗喜闭了下眼睛,有几滴血溅到了她脸上,直面这样血腥的场景,她的脸不可抑制地又白了几分。
“够了。”她从山石上下来,想去抓小白的手,阻拦他,但明明好像近在咫尺,但她往前一步,他就后退一步,她根本连他的衣袖都碰不到。
隗喜沉默着,眸光看向他,小白身上还是有那样的白雾笼罩着,是圣洁的,可他此刻的行为就像是他身后纯黑的魂体一样,透着邪气。
小白玩一样,满手沾血,身上的白衣甚至是白发都沾上了浓稠的鲜血,他当着隗喜的脸一只一只撕碎小精怪。
小精怪生了灵智,开始只会瑟瑟发抖害怕不已,后来会叫着向小白求饶,哭着喊着求着。
隗喜见不得这样的场景,脸色越发苍白,人也摇摇欲坠,心中生出愧疚来,如果不是她多嘴多舌,小精怪们不会被戮杀,她心中的自厌情绪不可抑制生出来,眸光里也含上泪,“不要这样。”
小白杀完最后一只,慢条斯理欣赏着隗喜惨然的面容,他满意了,他似乎发泄够了心情,让她见识到了他的邪恶与残忍,他的声音里都透出一股笑来,慢吞吞道:“我劝你怕我一些,别想着引诱我,我不会上当。”
隗喜不说话,只看着几步开外的小白,她安静了会儿,抬腿朝他走去。
小白的声音又消失了。
隗喜抬腿踏进一地粘稠的血与内脏里,她干净的裙摆被染红了,沾上血沫。漫天的血气涌上来,她抚住胸口,忍住干呕的反应,抬腿走出第二步。
小白竟是又往后退了一步。
可此时他手里已经没有小精怪了,并不用担心被隗喜阻拦。
隗喜不说话,只抬头看着他,第二步结结实实地踩进血迹里,地上粘腻的触感让她想起了麓云海洞穴里的一幕,那一次“闻无欺”是为了自保,这一次……这一次是为了吓她,他邪恶又充满敌意。
但是……但是她看着那黑色的似乎在发抖的、害怕的魂体,心里却生出一种难言的酸涩。
她知道魂体的状态是一个人心里最真实的反应,至少如玉、无欺是这样,如玉的魂体是圣洁的白色时,会软绵绵地靠近她,像无害的云、柔软的棉花。当如玉是无欺时,黑色的魂体会好奇地、试探地伸出触肢来碰触她,想要靠近她。
隗喜第三步走得快了一些,裙摆拖曳进血泥沼里,很快一点点洇湿了,今日很巧,她穿的是一条月白色的裙子,微微蓝的纯净的色彩,被血沾脏后,异常醒目。
她像是被一起拖入了地狱里,又像是心甘情愿一起进入,她病弱又意志坚定,抬腿走来的每一步都稳稳当当。
小白再退一步,动作僵硬。
隗喜加快了步子,他退一步,她走两步。
直到她走出他虐杀形成的血泥沼,重新踩上干净的草地,她的裙摆染红了芳草,风吹过来时,她身上的香气也被污浊了,透出浓重的血腥气。
隗喜看着躲在云雾后的小白,他如云如雾,正要消散一般,她加快了步子,一下扑向他,用力去拽他的手,“小白……”
小白漠然地转头看向她。
虽看不清他的脸,但隗喜觉得他此刻是面无表情的,依然是充满恶意的,身上有种纯黑的邪气,比起当日她在九重莲殿初见闻无欺时,浓重得多……不,准确地说,无欺只是染上一些,可小白却是如他的魂体一般,似是纯粹的黑。
隗喜再次被他身上的冰冷裹挟,她低着声音说:“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善良,我喜欢吃鸡肉,各种荤食都尝过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小白说这些,她就是觉得,他仿佛已经自坠在了黑暗的泥沼里,她想重新将他拉起来,或是……或是陪他也行。
隗喜的脑海里想过如玉,想过无欺,如玉给了她最纯真温柔的爱,无欺给了她直白浓烈的欲,她获得了许多,也可以给小白一些,或许称不上是爱,或许只是一些她自以为是的东西,但她想给他一些。
小白冷冷地看她一眼,转身就要走。
隗喜脚步轻移,轻盈的曼妙在瞬间就令她追上即将纵跃而起的小白,她用力一拽,他毫无所觉,竟是朝前踉跄了一步。
隗喜扯着他的袖子,担心他再次逃跑,连续二次用曼妙,力道太猛,直接撞进他怀里。
小白本就踉跄着,被她撞得连连后退,倒在地上。
这一处是个小斜坡,两人双双滚落在地上,顺势朝下翻滚,隗喜紧紧抱住了小白的脖颈,地上开着鲜妍的小野花,草坪柔软,她能感觉到腰上多了一只手,冰冷得丝毫不能将其忽略。
停下滚动时,隗喜趴在小白身上喘着气,她抬起头来,小白的手已经从她腰上收了回去,他的脸依旧看不清,整个人身上依旧有一层白色的云雾,但是她能听到他同样气喘的声音。
他有撕裂大地的力量,他轻松地从地底下将她从上面拽下来,他也不像她一样病弱之躯,不至于在草坪上滚一滚就气喘吁吁。
隗喜的手按在他脖颈里,又像是轻抚在他喉结上,小白本就僵冷的身躯似乎更僵硬了,她的指尖轻轻一点,又像是用了万钧之力,令他动弹不得。
“小白,你叫什么名字呢?”她的声音也轻轻柔柔的,因为心跳急促,声音带着些喘意,无害又虚弱。
他们同样被血染脏了的衣服纠缠在一起,小白雪白的头发也和隗喜乌黑的发缠绕,身上沾到的血不知道是他沾到她的,还是她沾到他的。
隗喜感觉身下僵硬的身体轻颤了一下,下一瞬,她就被掀翻在地,压在身上,小白冰冷的雪发堆叠在她颈项间,他的脸依旧看不清,他的手也如她之前那样,按在她脖颈里。
但隗喜脖颈里发出一道金色的光来,朝着小白击去,他的动作稍稍停顿,人竟是被推搡了一下,那金光不散,似在拼命抵御抗衡,他哼笑一声,另一只手轻轻地一勾,将隗喜脖子里那根红绳吊着的青玉佩拉了出来。
隗喜下意识伸手去拿回来,他倒也没阻拦,只是轻蔑毫不掩饰,随意拨弄了一下青玉佩,另一只手依旧按在隗喜脖颈里。
金光盛放,几乎将隗喜周身都包裹住,却又迟迟不散。
迟迟不散。
隗喜目光闪烁,若有所悟,竭力从金光里去看小白被云雾遮住的脸,虽然什么都看不清。
他的力道比起她的要重得多得多,隗喜不自禁拼命仰起头,想要获得更多的空气,她惨白的脸一点点变红,她看着小白,没有移开过目光,她的目光柔和,眼中微湿,似乎在问“你是真的要杀我吗?”
窒息的感觉一点点抽空了隗喜所有的力气,她喘不过气来,心脏都几乎在这瞬间停跳,她的眼前渐渐朦胧,似看到的是白雾,又似看到的是如玉或是无欺。
正当她怀疑自己真的要死在小白手下时,脖颈里的压迫一下消散了。
那块青玉佩的光芒也一下子消散,重新滑落在她脖颈里。
“咳咳,咳咳。”隗喜清醒过来,睁开眼却只看到了蓝天碧日,刚才覆在自己身上的冰冷的躯体已经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