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蒲团上,阖眼微笑。依稀间,仿佛又回到了她放火烧死姐姐的那一天。漫天榴火红,让人欢喜,又让人害怕。第365章 离别小年将至,大雪飞扬。夏柔在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长跪不起。事发已有三日,但对她而言,仿佛一切都还是昨日般清晰。她在苏家生活了十几年,从牙牙学语,到如今长大成人,一直都是定国公府的表小姐。因为母亲早逝,长辈们待她一直视如己出。其中又以姨母最甚。是以她虽然是个孤儿,但却从未吃过一日苦头。她原以为,自己的人生定然会长长久久的快活下去。可三天前,那场大火烧毁的,远不止那两间屋舍。她叫了十余年姨母的人,竟是她的生母。她以为天底下最善良的人,却是可怕到令她颤栗的杀人凶手。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像她这样蠢的人?夏柔在灵位前,俯身低头,将自己的额头紧紧贴在了冰冷的地砖上。她是一个杀人凶手,一个胆小懦弱、可耻可恨到甚至不敢面对自己错误的杀手的孩子。事情败露后,伪装了十数年苏老夫人的李莞放火自焚了。没有一句认罪,没有等到众人归来。更没有同她这个女儿解释一句话。夏柔禁不住反反复复地想,面对这份偷窃而来的人生,难道她真是快乐的吗?她当年,该有多么穷凶极恶才能杀了自己唯一的姐姐?夏柔想不通。不管怎么想,都还是想不明白。她只是觉得难受极了。滚油炸心般的痛楚,像洪水一样吞没了她。众人将李莞从火场里拖出来时,李莞还没有死。她望着那个该被她唤作母亲的人,木呆呆的,不知是要盼着她活下来,还是乞求阎王赶紧收了她。但想了一天一夜,她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她瘫坐在台矶上,看着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四表哥铁青着一张脸来回踱步,满心都是话,可一句也说不出。那瞬间,她连一声“表哥”都不知能不能唤。天色又黑了下来。李莞终究还是死了。夏柔没有去见她最后一面。她一直跪在灵位前,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名,想哭却觉眼眶干涸。眼泪是倒灌的,一直流进心里去。又咸又烫。她猛地一抬头,发现苏彧不知何时已经进了门。他就站在她边上,一句话也没有说。天气阴沉沉的,他的人也阴沉沉的。不过几日工夫,他已像是瘦了一圈。面色苍白,垂眸看人的时候,眼珠子黑得幽深似井,带着两分森然鬼气。夏柔“咚咚咚”用力磕了三个响头,忽然道:“五哥,我要离开苏家。”苏彧没有问为什么。有些话不必问,有些事不必谈。他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夏柔道:“对不起。”苏彧神色不变:“来年秋天,记得回家一趟。”夏柔愣了下。苏彧口气淡淡,面色平静:“九月初六的喜酒,不能落了你。”夏柔闻言,垂下眼帘,点了点头。泪珠子,一颗颗地从眼眶里溢出来。回家。这里还是她的家。她重重低下头,眼泪汹涌,呜咽着哭了起来。……过了年,冬去春来,陆立展被处斩了。定国公府也动了几回土。阳宅,阴宅。被当成妹妹埋了十来年,真正的苏老夫人,终于平静地躺在了丈夫的身侧。早春二月的天,阳光渐艳。夏柔备好通关文牒离家远游,临行之际却不许人去送她。若生没法子,只好偷偷地跟了她一路,见她行事稳妥,未见慌乱,才在目送她出城后折返归家。此后又半月,卫麟也离开了京城。巫蛊案后,嘉隆帝所中之毒已被暗中清除,但他的身体却并没有好起来。太子逆谋一事,令他元气大伤。他旧疾新病,一股脑地涌上来,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何况他已内耗多年。他终日郁郁,精神不振,病情加重,一日赛一日的萎靡。鬓边已是全白。才过完年,他便开始隔三差五地召了云甄夫人入宫说话。说的都是老话,是往事。絮絮叨叨的,翻来覆去拣了那几件事说。云甄夫人私下里忧心忡忡,和若生说嘉隆帝怕是不行了。这般恋旧,只怕是时日无多。若生听罢问她,皇上待永宁如何。云甄夫人道,如珍似宝,比待哪个孩子都好,是从没有过的慈和模样。她二人年轻便已相识,她说是从没有过的样子,那便一定真的没有。若生不由长叹了口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