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第97章背叛小小一间庙, 四方角落各凝一盏酥油灯。火苗颤颤巍巍,在乌黑中成不了气候,无法形成明亮的绒光。观音大士抱着童子立于莲花座, 面容朦朦忪忪瞧不清。但自有股居高临下的威厉压服着凡人的天灵盖, 一路直通到脚底, 迫使凡人的身子畏缩起来,左手搭右肩, 右手搭左肩, 束|缚得渺小再渺小。10平方面的狭小庙堂,伸手不见五指。方小萍端坐在木椅上, 一霎那恍若回到了圣玛利大教堂的忏悔室, 与神明沟通着鸡毛蒜皮的罪恶意识。殷天揣着手进来,猝然遁入黑暗。她双眼无法适应, 什么都看不见,右腿在门槛上滑稽地抬着,不敢落下。“殷警官真会选地方, ”黝黑中,方小萍朗朗开口, “经常开车路过都没发现, 这里有个这么小的庙堂,供的,竟然是送子观音。”殷天顺应了暗度, 踟蹰而入。一摁打火机, 她半张脸在火光中摇曳生姿。摸起一支香, 点了, 香头“噗噗”冒火, 像只蜡烛。挥手扇灭, 她恭谨地插|入香炉。方小萍很松弛,她在此处生发了很多奇思妙想。这思维让她感性起来,“我结婚很多年都没孩子,我婆婆压着我去了威山的求子观音堂,回来之后就有了。这个主持,那个道长,都说我肚里的是位童子,出生后身体不好,果不其然,3天一小病,5天一大病,容易惊厥,他看我的时候常常盯着我身后,让我不止一次产生错觉,我的魂魄不在我体里,而是跟在身后。我按着规矩,让他远离寺庙,等他年纪稍大,又按着规矩将他带回求子观音堂,由道长做法送掉那个童子。”“可笑吧,一个留学海外多年的心理学博士后,要被家庭和生育的价值所定位。”“每个人在这世上都是被明码标价的。”殷天的声音很冷。这小庙走穿堂风,不保暖。冻得人恍惚,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安落。“为什么觉得自己背叛了自己?”殷天一时不知怎么措辞,她想了一路,思绪依旧木讷,“坚持了20年的事儿,迫切希望得到一个结果,也一直在假设会用什么样的方式面对它,然后……”殷天顿住了,绞尽脑汁地寻找表述方式。方小萍起身,她几乎看不见殷天,只能确定她声源的位置,方小萍走到观音面前,摩挲着它的脚面,厚厚一层浮灰,掸了掸,“然后什么?”“然后,一个变数让我终止了自己的坚持。”“您跟上次来治疗室的状态截然不同。不坚定了,踌躇了,你当时几乎是单刀直入地威逼我,态度明确,目标清晰,可现在,你像一个人。”“谁?”“哈姆雷特。你像哈姆雷特的复仇,很延宕。”殷天笑了,“张美霖夸你,高烨称赞你,你真有两把刷子,我现在就是哈姆雷特。”“那么,是善良阻止了你,成了那个变数。”“男人,男人是变数。”“他阻挡了你去解决纷争的意愿。”“我也成全了这种意愿,所以当天晚上就做了噩梦。”“梦里有什么?”“你尝过血的味道吗?”“小时候流鼻血,从鼻腔进了喉咙,算是尝过,铁锈一样腥。”“看过奶牛挤|奶吗,冲力很大,一下下呲进桶里,起一层白沫。”“看过。”“我那时候,亲人胸膛的血就像奶牛,不用按压揉|搓,就喷了我一脸,灌进食道里。我在梦里看到自己满嘴是血,指着我嚎叫,一遍遍控诉我把她给忘了。”“那你有没有忘?”“他们都希望我忘掉,好像遗忘就是新生的第一个步骤。可我这段时间,看到一个女人,她没有选择遗忘,拒绝了新生。”殷天仰头,竭力想看清观音的面容,“我好敬佩她,她怀里也有个孩子,就像这个观音大士,不骄不躁,稳扎稳打,在所有人都放弃的时候,她还在周旋,在不懈,她身上,几乎有一种神性。”“你本来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偏执,仇恨,打死不放弃。”“那现在呢,什么样子。”“变好了吧。”“什么叫变好了?”“懂得顺应社会了,懂得掩藏,懂得看见真,看见善,看见美。”“那是什么促使你变好了?是成长体系的完善,还是那个男人带给你了不一样的体验。”“都有。”“对于自我的背叛行为,你满意或是不满意,想还是不想。”殷天沉默良久,轻轻一叹,“你问倒我了。”“怎么会,你的答案那么明确。你接受了他的插手,行为彰显着人心最深处的真实。在这个人不是具象的时候,它是飘渺的意识,你能感受到,但你抓不住,它无法成为一个个体跟你对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