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坚信像他的师兄那样善良的人,来生一定会投胎个很好的富裕人家。当然按着那人的性子,也可能依旧执意提剑,或许十几年后,又是七门新弟子中的一名。他的魂灵会永远延续下去。春天又过去了,山间河水的走势不再收敛,裹挟着偶然的落叶略显湍急。这段时间,曾与七门一同抗击的邓琰的门派也发生不少变化。萧执担任了岐剑掌门,岐剑也自此彻底与七门结好。萧执还曾裹着厚厚的外衣来过七门一趟,程阙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和以前很不一样。似乎那些青涩与冲动全都褪去了,剩下的只是流光暗藏的内敛。萧执当时在场,对序沂的事情还是知晓些内情。“程公子,若是早知道是你……”萧执抬杯敛眸笑道,“我也不会……”话没说尽,可程阙懂他意思,他没回应,只是淡笑笑。两个人都换了个身份,似乎此刻也没什么话可讲,直到酒都泛了凉。“他还没有消息吗?”萧执问。“会有的。”萧执了然。“若是有什么需要岐剑的地方请公子尽管开口,您与霁寒真人于我门派皆有救命之恩。”“您也一样。”程阙深谙门派减联谊的重要性,可此时却无论如何也打不起精神来。萧执早早离开了,他却一直捧着杯子坐到了深夜,已经很久没这样醉过了。他忽然觉得好累,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即将将他压垮,窒息得喘不过气来。要是序沂在就好了。他现在其实已经尽量避免自己这样想序沂,失望一次次破灭的感觉,还不如压根不留念想。夏天刚过,程阙的境界就已经突飞猛进到了大乘境突破的瓶颈。很多人都说他和序沂一样,是千年难遇的天才,之前不过是被锁魂针困扰,今后定能得道飞升。只有程阙自己知道,他日夜不休地修炼的目的是什么。他曾在禁书中看过,修士能剔去仙骨为别人补魂,若是修士有了神格,效力会极大提升。可是后来,他又改了主意。若自己再做一遍与序沂相同的事情,那岂不是将自己正在承受的一切痛苦都转嫁给对方,序沂曾做的一切事情岂不是都没了意义?他心里暗想:序沂很过分。明明你是师父,这件事上怎么就不能让我一回呢?再后来,他已经隐隐能感受到飞升的征兆。体内的灵力宛如洪荒苍河般翻涌,纵使闭目,他也仿佛能看见空气中飘荡的细小尘埃,地上翻滚的微弱雪花。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处于一个即将突破的巅峰,甚至不需要进食,不需要睡觉,一闭上眼睛就是半天的时间。七门上下所有人都纷纷前来祝贺,希望门派继言清夫妇之后,还能出来一个得道飞升的苗子。按照门派的惯例,飞升者渡劫前应设下酒宴,同时飞升之人身上也应带着一件重要物件,权当是从尘世间活过几十载的念想。程阙带了那块木牌。自从上次序沂为他挡伤之后,那块木牌便从中间断裂成了一半,程阙也没把它接上,就这样带在身边。酒宴上,长老对他说,飞升期间势必会有一个天劫,安然度过则成功飞升,否则也容易功力尽废,不治身亡。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天劫,它会根据修士的经历、善果、能力、甚至运气等方面而一人而异。因为飞升之人基本上很少回来,所以没有人知道传说中的天劫到底是什么样的形式。历届即将经历天劫的人都是诚惶诚恐的,程阙反倒有些悠哉。他把序沂的身体安置在了无字室地下,最后去了徐瑾的坟前添酒,将该嘱咐的事情都说好,安稳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七门众人早早地围在了门派的空地前,甚至不少其他门派的弟子也慕名前来,都想看看这百年不遇的飞升现场。程阙来得有些迟了。他身形纤瘦,却十分有形,将玄衣撑得潇洒而飘逸。面色苍白,眉眼深邃,浓墨重彩,有种遗世孤绝的冷艳美感,众人仅是微微瞥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门童用拂尘扫过他即将前行的路,意味着拂去尘缘,飞升顺利。可程阙忽然开口,“抱歉,但不必了。”他的声音很好听,乍一听是温润谦和的,可其中偏偏夹杂了些不容置喙的硬气在里面。众人光顾着看他的人,良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门童没见过这种情况,显然也愣住了。程阙笑着解释道,“飞升并不代表着断绝尘缘,事实上,在下尘缘未尽,也不想尽。”一旁的长老用眼神示意,门童安静退下了。程阙缓缓向前迈步,每走一步,身边便裹挟起强劲的疾风,当他终于停下步子盘膝坐在地上之时,疾风宛如张牙舞爪的猛兽,在场的众人甚至都睁不开眼。程阙微蹙了蹙眉头,心下一沉,面上却无其他表情。仅是个开始,他却已经感受到天劫的不易,他如今即将飞升,在修真界中算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几乎没人可以伤他。可他在天劫面前,竟从灵魂伸出感受到一种身不由己的无力感来。风中夹杂的沙石似乎将他的下颌划破,淡淡的血腥味在风中传进鼻息里。时间一寸寸移动,程阙感觉自己的意识上升到了渺远的天际,他有些艰难地向前迈开步子,每一步都伴随着身体的剧烈疼痛,与灵力的迅速流失。有雷劫从身边不断劈下,他前些天曾听长老们说,雷劫是天劫中比较常见的一种,却十分危险,稍有不慎被劈重,便会皮肉烧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