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阳光艳艳从明山回来之后,果不其然,白木被暂停行动了。因为擅自脱离任务行动,没有向上联络,他受到了极其严厉的警告。万幸的是这次任务确实难度不高,不算机密性行动,在逃的嫌疑人很快被其他小队抓捕。白木并没有多余的情绪,他没说自己的通讯设备出了问题,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当时那个孩子的伤势紧急。他在被队长严格批评斥责时,程犀就在人群中,看了他一会儿,把脸转过去了。白木写完检讨,对全体应训生做反思报告,在处分上签名。他并不在乎,成为应训生又不是他的梦想,他梦里可没有什么荣誉Beta的勋章。而白木正好趁这段时间陪陪问卿言。他收拾好东西,来医院时,正好看见问卿言的好友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白木走近了点,那位女士驼着背,神情憔悴,仿佛被这个地方吸走了所有的希望。她看见白木来,忙露出一个笑,侧过头飞快地擦了下眼睛,但白木依然看见她眼角的泪光。女士把食指搭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卿言刚刚睡着啦,等一等吧。”等一等吧,活在这世界上总要相互迁就。幸福的人迎面走来,苦难就应当要避开他们。等一等吧,或许冬天就过去了,春天来的时候,故事还会有一个好结局。但是这座城市早就度过春天,正要悄悄入夏了。白木点了点头,在她旁边坐下了。两人没多说什么,因为女士一开口,声音里有极力平息也难以克制的颤抖,像是压满了许多悲伤。最后她不好意思地对白木示意自己出去走走,白木目送她离开,看她像一叶载满雨水的扁舟,摇摇晃晃地消失在拐角。那两个月中,他几乎都在问卿言的病房中度过。问卿言的朋友、同事也来探望她,大家脸上有心照不宣的神情,避免提及一些话题,笑容并不纯粹,掺杂很多担忧、很多不忍。白木不愿意看这样的表情。问卿言看到他来,露出一个笑,她原本丰盈的脸颊慢慢枯萎,像是一个放久了的苹果,被空气氧化,可那里又遗留着苹果的香气。问卿言没问他关于任务失败、关于温河迟的任何事情,她问今天的天气——问卿言现在没办法下楼晒太阳了,问白木认识不久的朋友,问他现在还喜欢巧克力吗?还问他的名字。白木握住她的手掌,那双手瘦得吓人,像握住一截尚有余温的枯木。他说:“我想好了。”问卿言闲暇时喜欢看文献,喜欢读诗歌和散文。尤其爱一首古诗文,她还专门请人誊写,挂在书房里。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别有天地非人间。白木很早就烂熟于心。他对郑伊说:“我要改名字了。”“哇。”郑伊嘴里含着一支营养剂,睁大了眼睛:“不会真的要叫小白吧?”白木摇摇头,一笔一划写给他看:问、自、闲。“问、自、闲。”温河迟想了想:“请便,这是你的自由。”“但你应该知道吧。”温河迟说:“我不会那么叫你。”白木——现在应该叫问自闲,黑漆漆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那目光多年来从未变过:“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只是来通知你。”温河迟挑了挑眉,双手交握:“好的。”问自闲离开后,他一人坐在书房中,电脑屏幕发出的光亮微微映着他的脸。他在看一则多年前的录像。视频前面是几秒黑暗,随后镜头晃动了一下,照相机被抬起来,对着一个半大的少年。那少年坐在一架华贵的钢琴前,动作间有些犹豫。他身后是一堵白墙,隐约露出书架的一角。“白木。”屏幕外一个声音说:“看镜头。”少年五指轻轻搭在琴键上,样子并不熟悉。他悄无声息地呼出一口气,脑海中回忆起刚刚上课的内容。可他又没有基础,这个课程也不是针对他设计的,怎么能学得好呢?他弹得磕磕绊绊,好几个音符错误了,索性一股脑随意地把乐曲完成。然而温河迟却什么都没有说,没有批评指正,没有挑刺,少年弹完后,最后一个琴键落下,他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录像的人。温河迟听到自己多年前的声音:“嗯。”随后镜头再次陷入黑暗。屏幕外,温河迟轻轻吐出一口气。他还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那天晚上他到书房来问父亲:“他怎么是个Beta。”温河迟说:“还以为是给我的Omega呢。”温启华不以为意地翻了一页书:“你还小,这种事以后再说。”温河迟没说什么。而等到温河迟第二次说这句话时,温启华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端详片刻他的表情。一父一子在互相确认,随后温启华说:“你也长大了,做事情不要畏手畏脚。”“好的,父亲。”温河迟起身,微笑道:“晚饭要开始了。”.问自闲生病了。他开始发热,温河迟似乎意识到什么,那几天请了许多医生来,郑伊做志愿者时发现好几个医护不在。可他连妈妈都见不到,更联系不上问自闲,只能暗暗地担心。那几天问自闲脑袋昏沉,钝痛,像被锐器砸穿头骨,身上忽冷忽热,手臂上出现许多针管留下的痕迹。他梦见很多小时候的事情,身体变得很小很轻,身上变得很重,走路时跌跌撞撞。而天空又低又矮,像是要把他压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