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翌啊。”手机牢牢贴在耳畔,被体温捂得发热,他一手留连在墙上,粗糙的水泥墙,尚且还未变得斑驳,凸起的颗粒触感分明,像是墙壁无声的语言,诉说着时间的心绪。陈兰香大概已经猜到了吧,但乔翌清楚,她是不会挑明的。他缓缓吐出一句:“我在听。”手机里传出的声音略显失真,他听到陈兰香说:“你已经长大了,不管做什么决定,只要对得起自己就好。”“来,先放哪个?”李好蹲在马路牙子上,手腕闲闲搭在膝头,刚刚有人在点炮仗,这东西烟尘很大,炸开的时候还会有飘絮,飞得到处都是,于是他把帽子戴上了,恰好遮到眼皮上方的位置,没挡住一张俊脸。看见乔翌过来,他才把帽子摘下,拍了拍膝盖上的浮灰,重新站起来。他没问乔翌电话的事,好像刚才不过是一段寻常的插曲。“放个大点的吧,就这个。”乔翌拿了个方形的礼花摆在巷子口,李好亦步亦趋跟过来,帮他点火。乔翌悄悄拉住李好的袖子,他知道自己有点心不在焉的,选了大的也不过是能烧得久些,很对不起李好费这一番心思。不过一切的一切都在烟花绽起的刹那烟消云散,成团状的五彩光线从地面窜到天上,在接近天幕的地方炸开,如星云朵朵,映在乔翌眼睛里,光华一片,引得他挪不开眼,转不开头。猜疑、不安、迷茫,都随那暗下去的镁光一起,变成灰色的烟雾,而后烟消云散了。李好轻轻拉过乔翌的手,圈进自己的臂弯里。第0029章 之前挖土机的巨轮碾过,沙砾在地面上彼此挤压发出低吟,砌墙时费的好些功夫,在现代工业的钢铁巨械下也算不得什么,数尺高墙,坍塌不过是一瞬之间。东沟巷开始小面积拆迁了。尘土飞扬,黄沙漫眼,乔翌心里隐约有种不安。他掩了口鼻,两手推着李好的背示意他快走。刚开学一周,两人状态都还尚可,人一旦闲下来便会思考起有的没的,至少乔翌是这样。原先这事他打算在寒假里了了,省得开学后影响学习,总归是不好的。乔翌把陈兰香那句话翻来覆去地品,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要“对得起自己”,他思来想去,觉得如果能和李好永远在一起,这才是对得起自己。但是……乔翌摸过手心,细汗濡得那里一片湿,脉搏起伏,每当他想着要对李好说起这事,都紧张得无以复加,最终以失败告终。没事的,勇敢点就好了!乔翌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今天,最迟今天,他无论如何也要得到答案。“周末作业留到明天写吧。”乔翌拽着李好腰后那半截书包带子,眼睛只敢盯着水泥地,“今天晚上我有事……”“有什么事?”李好回过头来,一手牵着他,带他跳过脚下那处裂沟,落地的瞬间扬起一阵尘土,又落得一个灰头土脸的下场。那半句“和你说”只得被乔翌咽下肚,闷闷地烂在心里。像被两段透明胶封住了嘴巴,想开口前须得忍痛破了那阻拦,偏偏少了忍痛的勇气,而将言语吞下去又划得嗓子生疼,如饮烈酒。日复一日,最后孰醒孰醉,谁都不知道了。“吃点?”乔翌把棉睡衣穿上,摆手示意不用:“才吃的晚饭怎么又吃?”“菜园小饼,原味还是番茄?”“……我不吃!”李好拿来一袋番茄小饼干拆了,分给他一片,乔翌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还是默默接了。圆形小饼,外面裹了层调料粉,酸甜口的,放进嘴里不过是一口一个的事,乔翌把饼干咬得咔吱响,巴不得多嚼一会儿。与之相矛盾的,他在心里掐着表给自己倒数,今天又过去了两秒,还有几小时就要过完了。“这不是口香糖。”李好把一整包递了过去,这次乔翌是真不要了,接过来放到一旁。于是李好坐回去,半靠在椅背上,两手交叉放在大腿前端,脖子微微后仰,很放松的样子。天色暗下来,将晚未完时天边尚是蓝的,而非午夜时分的漆黑,海蓝色光线被窗户框成方形,进而有了形状,如化实质,迎面照向李好。乔翌记得在某处读过,在画上适当添加一些蓝色,能凸显出主体的生动性,今晚的夜幕正是最适合的蓝。从他的视野里望出去,李好和那把年代略久的扶手椅,同墙壁上旧式的复杂花纹一起,构成了一副蓝调的画,犹如欧洲古典画派的作品,只不过主体是一名英俊的亚洲少年。如果他擅长绘画,如果他的手边有笔,这将是他最满意的作品。李好答应了乔翌明天再写周末作业,他说到做到了。“李好。”他闻声侧过脸来,蓝色的光阴从正脸移至侧脸,阴暗处变了,别有一种立体感。“过来,床上暖和,没穿棉衣小心冻着。”“没洗漱呢。”说着,李好从椅子上起身,两步走到床沿,乔翌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觉得还是不要画成画了。当画面流动起来时,情绪也会跟着翻涌,眼前每一帧都是李好,这才是真正的李好,生动的,美好的,独一无二的李好。乔翌先自觉躺下:“没事,一会儿再去,陪我暖暖。”房间里没开空调,温度还是低的,被窝里并不暖和,李好知道乔翌是诓来暖床,也不介意。他自然而然把这视作他身为兄长的职责,久而久之,习惯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