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挨着面,像一对炸糊了的煎饺,从头至尾粘在一起,暖烘烘发着热。“李好。”“嗯?”“还记得小时候铲雪那会吗,那时也和今天一样冷。”李好微微调整了姿势,回答道:“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我想起来那天一早,等我下楼你都铲了两条马路了,也不等我。雪下得跟鹅毛似的,全是白絮,哪哪都是。”乔翌想了想,补充道:“得是黑心商家的劣质鹅毛,用机子夹碎的那种。”李好笑了出来:“是啊,是拿大绒夹碎了充小绒的那种。”棉被下的一方空间里,两具躯体源源不断供着暖,这会儿有点热了,乔翌略侧过身,恰好看到椅背上挂的外套。“你说,校服里会不会夹的就是那种?”他一本正经告诉李好,“之前我那件跑毛了几回,都是指头长的大毛!”“等毕业了拆开看看,我和你一起。”乔翌眯着眼哼哼两声,意思是同意了。不过是躺在一张翻不得身的小床上,和李好胡扯着毫无边际的话,他就觉得很幸福很幸福了,简直远胜过金钱与分数。他没忘记自己给自己下的任务,咽了下口水,试图把话题往上引:“周测数学倒数第二题,圆锥曲线那个,你……”指腹印在两片唇上,宛若封印,声音收拢到喉中。李好注视着乔翌的眼睛,话语里有点无奈的意味:“说好不写周末作业的,就当好好休息一晚,不聊学习。”耳朵发烫,之前隐形的封印也一并解了,乔翌磕绊着问他:“那,那聊什么?”“聊一聊平时不说的事。”乔翌受不住他这样的语气,翻了个身,背对着李好,他压下喘气声拼命深呼吸了两下,随口扯了个话题:“我听说李雨桐喜欢咱们学校一个女生,你知不知道?”李好没回应,示意他继续说。“我还听他们说,楼下理科班那对,私下连家长都见了,居然没分诶!”背后依旧安静,乔翌败下阵来,他不过是随便起了个头想让李好接话,怎么全让他唱独角戏!乔翌忽然想起当年李雨桐和他说过的事,小声问:“李好,我记得……念初中的时候有女生和你表白,是真的吗?”这次李好答得很快,他说:“我没有答应,我不喜欢。”“是因为有别的喜欢的人吗?”乔翌很没底气地又问出一句。他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连带着手指都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麻。“不,我谁都不喜欢。”外面的夜完全黑了,白日已过,目力所及皆是昏暗。或许是黑夜给了他勇气,然而这远远是不够的,只不过当时乔翌并没有意识到。爱情仅凭勇气只会撞的头破血流,还有许多的东西,譬如现实与让步,都是爱之一字所不可缺的。不过倒也无需懊恼,年轻时的莽撞总会在未来派上用场,就像藏在阁楼里的一本旧书,偶然翻开,苦苦追寻的爱情密码早已写进字里行间。睫毛几乎要扫到墙壁,两手绞紧,乔翌试探着开口:“李好,你觉得……男生一定要喜欢女生吗?”尾音在黑暗里发颤,话说出口,久久等不到回应。每过一秒都是多一秒的煎熬,从最初的如释重负到后来的如坐针毡,乔翌把词句拆开了,放在心间反复斟酌,生怕话里出了差错,他甚至开始后悔了。往后该如何自处?久到他以为不会再有回答时,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平静如常。他听见李好说:“或许,谁都不喜欢呢。”第0030章 之前一张床上,睡着两个心思各异的人。星辰幻化为一张无形的锦被,轻飘飘压在二人身上,偏又强硬地将他们束在一起,这一刻肉体的距离很近,两颗心的距离却倏然拉远,分开,相对而立。脑子里嗡得一声,像收音机里的杂音或磁带机卡带时的噪音,又或者是电脑关机时主机发出的轰鸣声,乔翌看着墙,表情呆滞。是他的疏忽,他有过千万种假设,万万没想到的是,李好给了超纲的回答,千算万算,没料到是拒绝的结果。乔翌微合双眼,把那点半淌不淌的眼泪关在眼皮里,不至于沾湿了枕头。其实也没什么的,这样的结果才是现实,没有童话里王子和公主的结局,不是红楼里凄凄惨惨戚戚的收场,更不是晚间档狗血淋头的落幕,他似是而非的提问换李好似是而非的回答,彼此至少还留了一线退路,等今夜月亮落下,明早太阳升起,他们还是一对最好的兄弟。布料的摩擦声直驱入耳,乔翌听见李好离开,卫生间里传来水声,很久以后,久到被子下的暖意早就散去,乔翌又听见蹑手蹑脚的脚步,李好躺了回来。李好改了背对背的姿势,面朝乔翌,看他毛茸茸的后脑,棉被下单薄的少年身躯与呼吸一齐起伏,月光下,宛若一首潺潺流淌的鸣奏曲。他回顾除夕那一晚,乔翌手执仙女棒,对着他画爱心的样子,明明很努力,却又十足的傻气,也有点可爱,当时自己是什么想法?李好无声吐出一口气,当时他只以为是自己多想了,谁曾想他的感觉没错,乔翌真的喜欢他。说不出自己的回答是否违心,至少勉强能维持此刻的安宁,哪怕仅是表面上的,他早已心乱如麻。他和乔翌的关系,早不是三言两语足以概括,他们是比青梅竹马更好的朋友,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是……比恋人更暧昧的伴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