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凭着这唯一的线索作为要挟,她与李宴才在李景手中保住性命。如今李景已如暮落夕阳,崔昉生怕她母子二人被新君报复,在暗中看到他盗取布防图之后才确认章璎是能帮助自己的人,便决定用这唯一的线索换取李宴活命。“当年皇城司在我父亲的麾下,对我父亲忠贞不二,即便后来变成了浮玉坊,也始终四处寻找我姐弟二人的下落,可惜我身陷宫中,命该如此,您说我的弟弟又在什么地方?”章璎脑海中电光火石,终于明白过来。如果浮玉坊的人找到福州王的儿子,那浮玉坊的主人必是福州王的儿子无疑。他当年所见与周渐学商议谋逆之事的人,兴许就是福州王的儿子李勉。如此一来,所有的事便都说通。而李勉只怕不知自己的姐姐在宫中。若知道浮玉坊的决策之人是谁,浮玉坊的庐山真面目还会远吗?他只要去追查当年李勉的下落,便总有办法拔出萝卜带出泥。“你想必知道我是什么人,如此轻易将这些事告诉我,不怕我对浮玉坊与你的弟弟不利?”崔昉捂住脸,似哭似笑,“我知道你要什么,只有给你你想要的,你才会帮我保住李宴。李宴出生后,谁都比不过他重要。更何况,浮玉坊的人,没有那么容易被查出来。”章璎将哭闹的李宴从崔昉手中接过来,“我替你保住他,并且发誓,一辈子善待他,珍视他,如果有一日我死了,也会替他寻一个好人家。”崔昉朱唇开合,终于说出另一个秘密,“我的儿子今年七岁,但他兴许这一辈子,永远只有七岁。”章璎张了张口,看着李宴委屈的小脸,将这个孩子在自己的怀中抱紧。乱伦所生的孩子,四肢健全已是奇迹。“我死的时候一定穿着孝服。”因她与亲人乱伦,因她为乱伦的孽子出卖自己的兄弟,因她一生不忠不孝不义。这是崔昉对章璎说的最后一句话。夜里,西河王师踏破城门,崔昉抱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幼童尸体,一身孝服从城门一跃而下。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而章璎连夜命人将嚎哭不止的李宴送往扬州,并附信道明原由。他在信中让温蓝在扬州等他。等他事了,便来扬州找他,他们一起去北辽。在做完这一切后,章璎算了算时间,李景这时候应当已经毒发,便往御书房而去。皇帝平日服下的五石散由钟乳、硫黄、白石、紫石、赤石碾碎成沫所制。其中一味今日被章璎神不知鬼不觉换成砒石。砒石入体必当肠穿肚烂而亡。第48章李景就要死了。砒石在他的体内搅碎血肉,呼吸濒临衰竭。他不把别人的命放在心上,也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人快死的时候会回光返照。李景坐直身体,面容如当年章璎第一次见他。暴君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为什么要害我?”章璎靠近他,点起了一盏宫灯,宫灯照亮他鲜艳的面容,如同一朵淬毒的花。“你杀了很多人,逼死了我父亲。”李景长长叹了一口气,“可我没有伤你。”章璎眨了眨眼睛,忽然落下两行泪。眼泪落到暴君的膝头。李景伸手用粗砺的拇指拭干水渍。“你在为我流泪吗?”“是风大进了眼睛。”“谁教会了你撒谎?”“我在你身边的每一日都在撒谎。”“我知道。”章璎猛地抬头。“你实在不像一个恶人。”章荣海的计策天衣无缝,唯独算漏了一件事。他做恶人许多年,见过恶人许多种,或皮囊光鲜,或面容丑陋,或地位低下,或身份显赫,唯一相同的是这些人都有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但章璎的眼睛与他们不同。他的眼睛像太阳。“你知道我为什么留着你?”章璎摇头。李景笑了笑,“我这个人没什么同情之心,却见你有趣,也见你可怜,喜欢你的皮囊,也喜欢你的眼睛。”李景生来善恶不分,残暴厌世。他是个疯狂的赌徒,也是个好色的男人。章璎的相貌有目共睹,即便是藏匿眼角褶皱中一尾鲜红泪痣,也照着李景喜欢的模样生的含苞待放。但李景养尊处优,所用所经皆为上等,即便是床榻上的性奴也无一不是丰满美艳的名器,章璎这般无根太监,在他眼中只是残次品的存在,因着一张脸尚能留在身边做个赏心悦目的花瓶,真放到榻上便是倒自己的胃口。更遑论如今年纪渐长,见惯世间尤物,便不再耽溺肉欲。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