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赌的玩心从一而终。李景是个疯子,他将人放在身边,想将章璎也变成一个和他一样的疯子。这是一场他心血来潮并持之以恒的游戏。他闲来无事,把蝼蚁玩弄股掌,章璎成为他跌宕起伏的人生中一味包装新鲜的调剂品。在他以为自己必赢的时候输了。赌徒追求的不是最终的结局,而是大起大落的心惊肉跳。李景输了。这是他第一次输。他上一次赢,还是杀死自己的亲弟弟登上皇位的时候。他错在不该将璞玉当做顽石。“世人这样对你,我自问对你不错,一直以为你最终会在我这边。你是别人送到身边的探子中我最喜欢的一个,其他的都死了,而我用你赌了一把,但我输了。”诚然李景杀了自己的亲弟弟,与自己的侄女乱伦,对自己的两个儿子不闻不问,是个空前绝后的恶人。但他却有一个赌徒该有的美好品质。愿赌服输。“陛下,我始终记得义父带我看过天子脚下饿殍遍野的景象。”“你爱他们胜过爱自己?”“您错了,世有公道,我不能因为您对我一人好,便忘记公道二字。”第49章“你又因何而落泪?”章璎反问,“陛下又为什么用我来赌呢?”李景笑了声。章璎落泪的原因,与他用章璎来赌的原因一样。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他们两个人,究竟谁是可怜之人,谁是可恨之人?“你不偷宫中的布防图,总有人来偷。我不死在你手里,也要死在别人手里。想来也没什么差别。我死了,你要怎么办?”“我会逃,如果逃不了,兴许地下您会见到我。”“若地下见了你,兴许还能再来赌一局。”“赌什么?”“赌我的儿子江山是否能长久。”“盛世将要太平,太平必将长久。”“非也,辽人虎视眈眈,天下未必太平。羔羊我不宰杀,必有他人觊觎。”“陛下把人视做羔羊,可有考虑过羔羊的感受?”李景沉默已久却道,“你非我眼中羔羊。”羔羊由人宰杀,随从大流,碌碌无为且浪费口粮,没有存在的价值,只是一滩活腻的烂肉。他杀的羔羊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黄泉死路魑魅道上,一个人走也不亏。“那我是什么?”李景笑开来,“你是精怪,我还未试过是否身怀名器,倒有些后悔。”章璎险些气笑。死到临头还在占他口头便宜。没有人想到恶毒的暴君死前仿佛一位看穿世事的智者。砒毒入肺腑,李景已气若游丝,血红的眼睛看向空中,眼球渐渐爆裂出血。在他死去的最后一瞬间,听到耳边有人说一一“如果我早些出生,若知陛下在冷宫是那般境遇,必定日日温饭做粥,不让陛下孤单十年。”李景的手忽然反握住章璎,握的很紧很紧,到死的时候都没有松开。手背青筋暴突,眼角尚有一滴未曾干涸的泪。章璎抱着暴君的尸体,轻轻阖上他的眼皮。他还没有来得及问,他对五十散中的砒石是否知情。但李景永远开不了口了。章璎冷静地挪动暴君的尸体,将他伪作自缢而亡,挪动尸体的手指却在微微发抖。他后来细细回忆,许多事情都有迹可寻。圣祖皇帝后宫有许多女人,李景的母亲只是其中一位并无身份的贡女。贡女按例不得产子,她偷倒避子汤,并怀身孕,瞒天过海生下李景,皇帝迫于无奈接纳这个孩子,转身将贡女赏赐给需要笼络的大臣。李景的生母自此成为不传之秘。这在当年是君王把控人心的常事。贡女在暴力与无止境的折磨之下替大臣生一对双胎。这位大臣后来卷入贪污案中,全家被发落。李景的母亲和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被砍断头颅。母亲的头颅滚落在李景的脚边,直勾勾地盯着他,七岁的李景受到刺激,回宫大闹一场,自此被关押冷宫。听说十七岁才被从不见天日的宫殿接出来。彼时头发已生至脚踝,脚边四处都是被啃断的老鼠残肢。在冷宫这许多年,他靠食鼠饮雪活下来。他的父亲存心饿死他,也便无人给他温饭做粥。孤独的十年中唯一陪伴他的只有鼠与蝼蚁,还有冬日一场又一场的雪。或许这也是后来他对自己的发妻与亲子不屑一顾的原因。因他父亲从未在意他,他也不会在意自己的儿子,曾经所经所历让昭宁太子又尝一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