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经过他的允许,章璎怎么能死!他发了疯,面白似纸,身形如鬼,剑招直出,就要扎穿对面胡言乱语之人的心肺,人群乱起来,有人慌张大喊,“杀人啦!”温蓝剑尖淌血,双目寒星四溢,只见人人视他如阎罗,那险些被刺穿心脏信口开河的男人瑟瑟发抖。温蓝提起他的领子,灼热带着腥气的呼吸烫过来,“你说的那坟墓,在什么地方?在什么地方!”温蓝随着众人哆哆嗦嗦的指引去往他们口中的埋骨之地。黑衣夜行,只有灯光,没有月。荒野的风吹在干涩的面容上,温蓝感到自己的皮肤在一寸寸龟裂,正如他这个人一样,从内至外开始腐烂。他生来就有病,见光才能好。漫长的岁月中,章明礼曾像照进黑夜中的光。他想握住光,让光永远留在自己阴暗的这一角。章璎就是治他的药。他为什么会有这种病?他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吃人的世道让人流血,让人发脓,让人变成腐朽的老树根,如果没有那一捆能救命的草,每个人都会像野兽似地哀嚎痛哭。他沉甸甸的生命遇到章璎的时候开始轻飘飘地荡在云里,嗅到生命鲜活的味道。可那些人说章璎死了。他慢慢走近两座孤单的坟墓,风声飒飒,树影幢幢,新盖起来的坟墓像两个低矮的土堆。土葬是汉人的习俗,事死如事生,坟前似有人来过,还有几坛未尽的酒。在阿里图能有几个汉人?温蓝看着这两座坟,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这里头埋着的,莫非一个是小宴,一个是章璎不成?章璎带着小宴,从辽宫中出来了吗?辽人丢了小宴,为了防止陆奉等人报复,又怎么还会重用他们,想必此时浮玉坊的残部也早已灰飞烟灭了!温蓝手指颤抖,小心翼翼拨开墓碑上的积雪,果然见其中一块石碑上写着,“李宴”的字样。另一块石碑却上书“无名氏”。章璎到死的时候,已经不肯再带着这个由章家人赐予的名字了。他生来无名,死时亦无名。生不知来处,死不知归处。第148章温蓝捂住自己的心口,猛地一口血喷在了石碑上,正浇湿无名氏那三个字。若碑上写着章璎两个字,他是不信的。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章璎。但碑上写着无名氏三个字。温蓝深情温柔地擦了擦落在碑上的血。怎么办,他的血脏了他轮回的路。他坐在这座写着无名氏的墓碑前,回忆从他遇到章璎之后的种种。年幼的时候他在与章珩抢夺章璎,年岁渐长,他发现自己的对手不止章珩,甚至还有所有的章家人。章璎心里放了很多人。他的心里却只有章璎一个。他与章璎是截然相反的两极,或许正因太过不同,章璎才如此吸引他。凡人怎么能留住太阳呢?他用尽不光彩的办法,逼疯了章璎,也逼疯了自己。他从李徵的折磨下一路到现在,半途感染风寒,全身处处看不见的内伤,仅凭最后的一口气吊着命,也不过是想再见章璎一面,但迎接他的却是一座座荒芜的孤坟,他生命中的光明陨落了,连小宴陆奉等人都没了,在这世上他已经无所期待,无所在意,两手空空,两袖空空。温蓝发出嘶哑的笑声。他看起来十分平静,风餐露宿许多个日子,最后的希望终于破灭。温蓝曾有个名字叫李勉。他是福州王世子。他有爱他如命的父母,也有一起长大的姐姐崔昉。可惜后来因暴君一人遭遇灭顶之灾,父母皆故,与姐姐分开,四处乞讨为生,在他饱受冷眼的人生中只有一个孩子向他伸出了手。那个孩子说,他的名字叫章明礼。他给他取了新的名字叫温蓝。温蓝更喜欢新的名字。他局促地被带到章家,低垂着头,心中的仇恨与痛苦如烈焰般焚烧起来。随着痛苦与仇恨一并焚烧起来的还有与日俱增的爱。爱是什么东西?爱让人觉得新鲜,让人无所畏惧。章璎眼中看到的世界美好而温柔,温蓝眼中看到的世界丑陋而残缺,章璎只记得别人对他的好,温蓝只记得别人对他的坏。他隐藏在暗中算计章璎的人生,也算计自己的人生,他算明白了章璎,却没算明白自己,最终落在了暴君儿子的手里受尽折磨。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一开始想着要报仇,要夺回皇位,后来只想着带着章璎和李宴远走高飞,但最后,暴君的儿子依然高高在上,章璎和李宴却都死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