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地回视着他,眸中似乎满是嘲讽。嘲他年迈无礼,讽他垂死挣扎。如此死寂之中,圣人脸色奇迹般红润起来,他却冷笑一声,骤然推翻眼前陈着诸多奏折陈表的书案。堆积如山未批阅的奏折些顿时倾倒在地,几本滑落至在柏遗鞋履前。终于,柏遗有所动作,他缓缓躬身用手执起奏折些,一本奏折已然展开,他拾起后不慌不忙地通篇阅览,一旁任公公被这谋逆之举看得心惊肉跳。当着圣人的面翻看国事奏折,此乃大不敬,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柏遗似乎浑然不觉,阅览后只静静说道:“西戎进犯,我军却迟迟未接到粮草,将士寒饥相交,曹敦将军请求派人支援。”任公公浑身冷透,身体却下意识张唇,正欲呵斥柏遗所为。谁知,圣人一手掩口,先发低沉笑起来,笑声愈发大直至疯狂,偌大宫殿响彻他的喑哑笑声。随即,他扯出一抹奇异的笑容,抬起颤巍巍的手指向柏遗,“你既然提及此事,那便你去罢。”“拟旨。”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任公公所说,任公公一激灵连忙上前,垂头躬身。“戎狄扰我边关,兹特授尔为押运官,援边关急,翌日率粮草前往,不得有误。”下方的柏遗略略一躬身,垂眸应答,“遵圣人令。”似是浑然不知已入死局。他顿了顿,复又言道:“臣下还有一求。”圣人心中畅意,难看的脸色渐渐缓过来,盯着眼前这位曾经最宠信的臣子。可惜,宝剑锋利,却不再为他所用了。他这人,一向信奉,不中用的兵械投进滚浆融了便是。殷姝朝树下的柏遗走了几步,脚步蓦然顿了顿。她看向柏遗,他原本淡然的神色浮上不易见的忧虑,只是见她来了才瞬间收起。直至走至他跟前,方才所窥见的神情已然消失不见,仍旧是那副不露山不露水的模样,任狂风刮身,不失其骨节。殷姝忍住翻腾的心绪,只笑道:“等我许久了?”而柏遗见殷姝眼角微红,知她强撑,也默契地不去问她,只低眉拉过她的手。“不久。”用掌中温热去暖她冰冷指尖。殷姝被这一举动搅得耳端一红,不愿柏遗发现,连忙转移话题,同他讲起方才与图澄大师所言,最后补了句:“他是否真的有算命之能?”柏遗轻笑:“信则有,不信则无。”殷姝想想也是,随即又问道:“你同图澄大师有故交?”“有过一次机缘。”不知是否是殷姝错觉,柏遗提及机缘两字时面色阴翳许多。她心中轻叹,“你同圣人说了些什么?”“无甚,不过寻常家常话。”柏遗停下脚步,看向殷姝,“只是有一事……”殷姝心一沉,“圣人派我押送粮草去边关。”他话说的淡然,却惊得殷姝眉间一动,莫名喘不过气,眼眶酸涩。“为何派你去,可是他……”未尽之言已是大不敬,如今宫内眼线不少,不可乱语。可圣人此举,表面看起来是繁花簇锦,实则烈火烹油。他想要柏遗死啊。柏遗没有应答,只提及别的事,“你一人在宫中我不放心,明日周覃便会进宫陪你。”殷姝不愿他担心,勉强扯出一抹笑,回握住他的手,只低声道:“我知晓了,你定要平安归来。”柏遗并未颔首,只牵起她,送她回华音殿。翌日,宫中便传出消息,边关告急,柏遗大家智谋无双,圣人特指他为押运官,前去援边。不光是后宫中,朝堂上也议论纷纷,本以为这柏遗再也不会回京。哪知,他竟一声不响地回了京,学生还进宫为太子妃人选。战场是建功立业的好地方,可也瞬息万变,生死未知。可押运官不同,既能享功勋,又能保全自身,可谓是大好肥差。众官家中都有一两个不争气的儿郎,想尽千方百计都能未送进去。柏遗可倒好,一回来圣人便给他如此机会,复用之意显露无疑。不由叹息道,这官场怕是又要变了,其余诸多未站队的清流目光热切。众官盯着位列圣人右下首的柏遗,脊背笔直,如青松竹,今日上朝,他少见地穿了身深绯色对禽纹官服,腰间佩着金鱼袋,面色冷淡,不复青竹山讲学的温和模样。众官艳羡的目光加身,柏遗一脸平静,好似圣人这般宠信的人不是他。圣人坐在高位,将底下百官的神情尽收眼底,最后目光落在下首身着绯色官服的人身上,眉头皱了皱。柏遗原是垂眸,袖袍下的左手轻轻碰向右手无名指的指节。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