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涿睁着眼,茫然地朝前看,却捕捉不到任何影像,像是眼盲了般。【铛铛!《幸运游轮》完美落幕,亲爱的观众们感觉如何?】戏谑的声音放大数倍,似乎就在耳边。不知观众席做出了什么表现,导演的声音变得极其愉悦:【哦,我看到了你们的热情!!老实说,如此优秀的剧本并非出自我手,而是由X女士撰写而成!】漆黑之中,一切都尘埃落定、停滞不前,唯有絮絮叨叨的天外音响在耳侧,像是真的被关入了电视机匣子中,所有事都会按剧本描述的那样逐一发生。X女士……编剧。青涿的心渐渐冷了下去,整个人一动也不动,呆若木鸡地感受着那慢慢冰到刺骨的温度,四肢好似也缠上了冰霜。高大的身影在这时靠近了他。“不是你的错。”周御青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安慰人的一天,但当这一刻到来时,一切都水到渠成。他自然地把人拢到怀里,颀长而苍白的手指抚上颤抖的脊背,明明自己才是体温冰凉的“非人”,却能感受到来自青涿极强的冷意。即便被抱住,青涿也没有任何反应。他像是一只了无生气的人偶,像是开到最盛时骤然衰败了的瑰丽之花,声音破碎而平静。“……是吗?”“周御青,我从小就是孤儿,没有妈妈,也没有家。”没有家人朋友,形单影只又茫然地度过一个又一个没意义的日子,也不知道“被爱”是一种什么滋味。偶尔隔着大街望到路的另一头,看到有小孩冲父母撒娇,换来大人视若珍宝的哄声,他也会情不自禁地想,如果他也有父母,是不是也不会嫌弃他有些脏的脸颊,愿意抱抱亲亲他呢?“后来我遇到了爻善,再后来进剧场,遇到了其他人。我就再也没想过、也不需要母爱了。”“罐头厂的惧本里,我发现了一些妈妈的线索,我很高兴,以为还能找到妈妈,以为一切会越来越好。”青涿怔怔地回想起了罐头厂的另一尊神像,那些仿佛被封印在某个角落的记忆偶尔漏出一两片,总让他能听到女人温柔的教导。他不是没有去查过三手妙姑的底细。但演员们无法将惧本里的遭遇述之于口,他旁敲侧击下来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甚至于,绝大部分人压根没听过三手妙姑这个名号。——直到系统突然给他赠了份大礼,永生不死的心脏。他开始冒出了那个令他思之极恐的念头。在进入【演出】惧本,听到导演说自己是编剧X女士的独子时,他就明白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是正确的。只是没想到,一切会变成这样。季红裳死了,谭羽也死了。因为他,是因为他吧。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在我感受到温暖的时候,要狠心摘去我周围的星光……妈妈?“周御青……”青涿僵硬地提起嘴角,目光迟钝地想在黑暗中寻找另一人的身影,“我也知道为什么你一见面就想杀我了。”因为他和他的妈妈,是你死我活的死敌。冥冥之中的宿命将青涿与所有碎片缠绕在一起。他吸引恶的碎片,因为“恶”能轻易取走他的性命;他也吸引善的碎片,因为“善”能利用他找到其他的同胞。那些大雨的初遇、浓稠的爱意并不是偶然得之,一切都被标注了血淋淋的筹码。他得到的所有,都终将失去。……旁白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似乎是观众席反响热烈,导演也喜笑颜开。【哦~看来在场有不少观众是X女士的忠实书迷呢!在此我有个重磅消息告诉大家,那就是——】【我们邀请到了X女士,她将在每一场剧目落幕后与大家相见,并详细讲解创作剧本时的精妙构思,大家还可以自由提问哦!!】青涿的眼睫一抖,被黑暗镀成墨色的瞳孔微微抬起,看向空无一物的前方。三手妙姑,系统,X女士,他的妈妈。他也想提出一个问题——为什么要置他的朋友于死地?为什么啊,妈妈?周遭安静下来了一会儿,随后又响起了导演的声音。他有些遗憾。【噢,刚收到一个不幸的消息。】【X女士家中出了点急事需要处理,短时间内无法赶到现场,我们只能先准备播放下一个剧目了…】像是吊在崖边的最后一根草也被连根拔出,青涿的心坠入崖底,身体四周的感知一度模糊起来。是啊,还有下一场,下下场,按照剧本里的描写,这一场不真实到宛若在梦里的折磨远不止如此……【正在准备场景与人物布置,全新剧目《求子大厦》将在十分钟后上映,请演员们做好准备。】周御青怀中的身体看似平静,五脏六腑里却传出极细微的颤动,他垂下头,无视了周围的黑暗,看到了青涿的眼睛。瞳孔空洞,眼圈发红,似乎有泪光在眼底,却在悲哀到极点时涌不出来,青涿整个人都如同冰封起来的雕塑,失了感知与情绪,只呆呆看着前方。自从进入剧场后远离他许久的孤独感卷土重来,甚至更加声势浩大,身前属于另一人的体温没能消减这种痛苦,反而放大了数倍。他挣扎着脱开了周御青的手。会没有的。他从别人身上汲取到的温暖,最终都会化为虚无,还会害了别人……季红裳,谭羽,就是最好的例子。而且,对面之人的本能不就是扼杀他的生命吗,既然如此——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