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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变得不像学校,校园里的规则他也没必要完全遵守。即便违反一二,那些规则的制定人…也不会把他怎么样。这样想着,他索性盘膝坐下来。陌生得让人产生不适的校园里,这么一个打扮奇诡的闯入者却不知为何给了青涿些许安慰。他静静凝望着它,像是观察,又像是一种单向的陪伴。斗篷轻轻一动,一只手握住了栏杆。青涿的视线投在那只手上,眼睑微颤。那只手裂开了许多道口子,呈现出圆形的血色伤口。皮肤灼烧,露出皮下的红肉,像一张被烟头烫出无数个小洞的白纸。皮肉俱损,已经难分辨它属于男人还是女人。青涿忽然有些为这个怪人难过起来。双脚绑了义肢,手也腐成这样,一定特别难受吧。它在栏杆边等了这么久……等到它想要的东西了吗?黑袍怪人听不见他的心声,不知有人在默默替它难过。它靠在栏杆边,一等就是一个小时过去。兴许是等得累了,它扶着栏杆艰难站起,没有留恋地转身缓缓走开。这是青涿离开得最久的一次。他目送怪人离开,敲敲自己有些麻了的腿,走回到教室时,本该在上课的老师却坐在讲台发呆。全班几十双眼睛看向姗姗来迟的他,而他也习惯了这些如芒在背的目光,走回座位,在刺耳的摩擦声中拖开椅子落座。周沌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上,没有问他到底去了哪儿。“现在开始上课。”发呆了半节课的老师在他坐下的那一刻如梦初醒,迟钝地戴上“小蜜蜂”扩音器。…青涿将那个被人遗忘的角落称为他和怪人的“秘密基地”,去得更勤了。一个星期过去,他摸索出了那怪人造访的规律——它每天下午四点准时会来,来了便靠在栏杆上看一两个小时。不过,若是碰到下雨天,青涿就见不着它的身影。这也能理解,毕竟它身体败成那般模样,艳阳天过来都略显吃力。悄无声息的陪伴中,青涿发现,这怪人的四肢几乎只剩下左臂,而那唯一幸存的手也在缓缓恶化。初见时还只是表皮上的灼烧腐坏,看起来像外伤的伤口渐渐蔓延深入内里。当黑袍怪人再一次伸手握住栏杆时,青涿看到了它手背上暴露于空气中的白骨。最后,这只手也会像它的另一只手一样,完全从身体上消失吗?——明天,明天尝试着和它搭话吧。一定要万分小心,不要把它吓跑……圆月高悬,青涿站在点了灯的宿舍里,低眸看向手中黑漆漆的药碗。“怎么了?”见他迟迟未喝,周沌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包着镭射糖纸的硬糖来,“不喜欢那个味道的话就吃颗糖。”他身形还是那么高,影子不由分说地往青涿投下,像是拥抱一般。青涿微微抬眼,看着周沌发白如纸的嘴唇,忽然踮起脚,轻轻在他颊侧印下一吻。……如果顺利的话,再请那怪人帮帮自己,离开这里吧。第二天。尽管青涿在心里将这天定为“离别之日”,它从表面上看起来还是普通得和以往任何一个工作日没有区别。起床、早餐、上课。等午休结束再上了一节课,课间时青涿又和周沌说想出去走走,一个人悄悄溜到了秘密基地里。他在宿舍的床褥下给周沌留了一封临别信,写下了许多无法当面说出来的话。那张二人的合照也被他夹入信封中,仿佛将一段回忆精心包装好,留给愿意想念的人。他考虑了许久。如果再不离开,周沌恐怕真的会失血而死;而如果离开……青涿对自己的“病”没有把握,不确定它会不会卷土重来,或者如周沌所说,让一点小小的意外导致他残疾、甚至死亡。他面对这一切,也在近十几日这与身体溃败的怪人陪伴中渐渐接受了这一切。幸而,在他能鼓起勇气离开的这一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怪人依旧在老地方现身,靠着栏杆像是在发呆。青涿一如既往地在墙角坐下,目光悠闲地逡巡这个长满野草的小角落。他想起了以前偷偷来这里倒饭的时光,想起了和周沌在这里的误会与释怀。心情非但没有变得沉重,反倒是更为轻盈起来。不去看迷障重重的未来,只想着过去有过这么一片净土,就已经足够了。半小时过去,有风从脚底卷起,青涿撑着地悄悄站起身,想尝试和那怪人搭话。时光好像在这一刻定格。……而后面的一切,都发生得很慢很慢,像是电影中被刻意放大的慢镜头。他浅浅露出一个微笑,提一口气正要出声时,和风忽地转急,从怪人正面吹来,揭开了罩在它头顶的黑色兜帽。枯黄的长发从帽子下露出,稀疏得能清晰看到底下的头皮。“你好…”恰逢青涿出声,那怪人吓了一跳,似乎想把垂在后背的兜帽重新戴上,下意识微微转头——露出半边眼罩,和一只眼眶腐蚀、大半个裸露在外的清灰色眼球。第437章 家(完)耳朵的嗡鸣盖过一切杂音,青涿手脚麻木,心脏在瞬间坠入谷底。他呆站在原地,如一尊石化的雕像,满脑子都是那只混浊的眼球。他该困惑,他该震惊,他该悲痛。但当这一切展示在面前时,他说不出话,在猛烈冲击下连泪也流不出。好像只有一瞬间,又好像他们对视了许久,在他干哑的嗓子要挤出音节时,外面的人重新披上黑色斗篷,转身飞奔离开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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